高元良也是跟在張力身後的，此刻便躬身立於房門之外，他這種身份，向來是偏廳喝茶的。不過盧大人家沒有偏廳，那就只能站著了。
一詞念罷，張力默然不語。
……
是他？
張力皺了皺眉，並不說話，良久之後，張力淡淡地道：「安子。以後不用跪拜了。少爺我還是少爺，只是公事上你要小心一些……」
沒錯，這位四品文官，正是崇禎朝的第一忠臣——盧象升，沒有之一。
不過張力現在乃是一身便裝，旁人也看不出啥。
在後世沒有半點爭議，即使歷朝歷代的太祖都做不到——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張大人似乎對本官的宅第不太滿意呀——」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張力的耳朵，張力心神一凜，轉頭往院門處看去。
這裏並沒有門子，先前開門的是一位老僕，張力已經將拜帖遞了進去。
原來這官兒姓盧……
「起轎！」
「我大清」竟然追謚前朝抗清名臣，有此可見盧象升的強大。
「是——少爺！」安子連聲應諾，眼神中充滿了敬重之色。
至於寧遠兵變，本少爺搞定這事需要用錢？
良久之後，崇禎咬牙道：「戶部出四萬兩，朕發內帑三萬兩……」崇禎渾身一顫，充滿期待地看著張力：「張愛卿，朝廷只能拿出這些錢了——」
然而韃子修的《明史》，評價盧象升，第一句話開口就是「贊曰」！
如果說袁崇煥的功過後世有爭和*圖*書議的話，那麼盧象升此人是沒有任何一個後人說他有問題的。
指望這些人賑災，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張力不動聲色的將拜帖收了起來，淡然道：「今晚去這位大人家赴宴。安子，你去買些文房四寶作為見面禮，要挑最好的！」
張力頓首一拜：「國事維艱，臣願為陛下解憂！臣拼將性命，也要為陛下平定寧遠兵變！」
既然叫羊肉衚衕，所以衚衕東邊那一家羊肉館子乃是最熱鬧的。
張力微微搖了搖頭，他竟然住在這種地方？
安子將拜帖從轎子的轎窗遞了過去。張力接過拜帖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矯」在古漢語中意思是「強大的樣子」，《中庸》里的「強哉矯」，乃是反覆感嘆，表示強調，可以理解為——這才是真的強啊！
張力默默地想著心事，上了自己的官轎，出了紫禁城。
張力心中也有些不忍，不久前自己還是個平民百姓，與安子成天嘻嘻哈哈，可是現在……
周延儒眉頭微微一皺，溫體仁這便是將皮球踢給皇上了。
轎子停了下來，張力掀開轎簾，看見安子跪倒在地上，將一封拜帖高舉過頭頂。
站在韃子的角度，也無法黑強大的盧象升，不得不承認他是「不世之才」。只是修史的換了個角度跪舔「我大清」，說崇禎不會用人，「天意可知」。
十萬兩賑災銀子，用在百姓身上的，有沒有一百兩都是個問題。ｗｗｗ•hetuｂｏｏｋ.ｃｏm.cｏｍ
盧大人微微一笑，道：「張大人無需拘禮，請坐。我盧象升乃是行伍之人，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
而他在南明福王時追謚「忠烈」，清朝更是追謚他「忠肅」。
朝天闕。」
溫體仁心裏清楚，這種時候說戶部沒錢的話，容易被周延儒抓住機會針對，故而開口道：「啟稟陛下，河南大旱，戶部有十萬兩賑災銀子……一切但聽陛下旨意！」
「啊？——」安子撓撓頭，一臉茫然。
竟然是他！
「嗚嗚嗚——安子我知道了。」安子一把鼻涕一把淚，顫抖著站了起來。
也不錯，七萬也是錢吶，本少爺不嫌棄。
盧大人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張大人有禮了。張大人請進——」
當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兒》中對崇禎朝的大臣非常不屑，然則一人例外，便是盧象升。
南城琉璃廠附近，有一個羊肉衚衕，此刻張力便躬身立於衚衕里一處四合院外。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安子甚至身子有些發抖，想必心裏非常懼怕自己。
崇禎朝難道竟有此等人物？
贏得自己人的尊重，不難；
順著張力的一聲高呼，轎子又開始平穩地向前行進。
張力心裏也是一陣感慨，堂堂大明朝，國庫就這麼點銀子——
由於是涉及銀錢之事，連周延儒都三緘其口，生怕和*圖*書被皇上點名，大殿上氣氛又沉默了起來。
已經進入初秋，院子里一顆老樹的葉子也黃了，地面上卻見不到一片落葉。
崇禎揉了揉太陽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發起來。
果然，就是他，那個早朝是關注自己的四品文官。
……
要贏得當世人的尊重，並不難；
臣子憾，何時滅。
難道先前在太和殿上自己看見的那個四品文官，就是他？
裏面那一進更是沒有絲毫官宦人家的氣象，不過卻打掃得非常乾淨。
然則贏得敵人的尊重，很難。
張力心中微微點了一個贊，又想起自己那形如狗窩的卧室，不由得臉紅了起來——呃，本少爺回去也要好好規整規整房間，不能那麼懶了。
宋代岳武穆做到了，明末盧象升也做到了。
《明朝那些事兒》中用一句話評價盧象升——「《中庸》有言：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轎子中，張力臉色肅穆，眼睛微眯。
「好，好，好！」崇禎連說了三個好字，一時間又有些激動起來。
人總是要往高處走的！
就在張力坐在轎子中閉目養神的時候。耳朵里傳來了安子的聲音。
盧大人將張力帶進了一間廂房，對早已伺候在此的一名僕婦道：「去整治幾個小菜，本官與張大人喝兩杯。」
「拜帖拿過來給我看看。」
過了好半晌，轎子中輕輕傳出張力吟誦的《滿www.hetubook.com.com江紅》——
不時有喧囂的食客從張力跟前經過，也有人打量著張力。
先賢有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古人誠不我欺！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
「贊曰：危亂之世，未嘗乏才，顧往往不盡其用。用矣，或掣其肘而驅之必死。若是者，人實為之，要之亦天意也。盧象升在庄烈帝（崇禎）時，豈非不世之才，乃困抑之以至死，何耶！」
院子有兩進，外面的一進稀鬆平常，無非也就是幾間廂房而已。
叛軍要一百萬兩銀子。皇上給了七萬兩，呵呵……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故而崇禎將眼光投向了溫體仁：「溫愛卿，你讓戶部下撥些銀子給張愛卿前去平叛吧……」
從剛才進衚衕以後，張力就發現這兒住的幾乎都是些平民百姓。
安子一聽這話。立刻高聲應諾，心裏也有些納悶：這位大人到底是誰？少爺怎麼如此重視？
宜興盧忠肅公祠堂有一副後世人寫的對聯，可以簡單的評價盧象升的一生——
「盡瘁鞠躬，死而後已，有明二百余年宗社，系之一身，望旌旗巨鹿城邊，詎知忠孝精誠，齎志空期戈挽日；
成仁取義，沒則為神，惟公三十九歲春秋，壽以千古，擷芹藻斬蛟橋畔，想見艱難砥柱，感懷那禁淚沾襟。」
張力點點頭，依言坐到了客位之上。
登時張力便想要說出不需要銀子的話，然則腳步終究沒動。
能讓張力一看名字，就想起岳飛岳武穆之人，乃是何https://m•hetubｏoｋ.ｃoｍ.coｍ人？
張力似乎若有所思：「安子，你知道陛下為什麼稱自己為孤家寡人么？」
省錢，省給誰？
張力畢恭畢敬地躬身一揖：「盧大人有禮了！」
張力瞥了一眼這略顯破敗的四合院兒，門前的石獅子早就不見了，只留下兩個放石獅的墩子還在原處……
張力點點頭，跟著盧大人進了院門。
散朝之時，張力在眾大臣眼中已經如死人一般。誰也不願意自尋晦氣，與他說話。
然則要贏得後世人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尊重，很難。
靖康恥，猶未雪；
盧象升戰死之後，在崇禎朝由於權臣作祟，沒有獲得謚號。
張力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我不做那孤家寡人，不過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嚴肅的。你給老高他們帶個話，少爺我賞罰分明，以後只管用心做事就行了。」
盧象升是在與清軍作戰中陣亡的，按理說是韃子的仇人。
只見他與張力一樣，穿著便服，眉宇間依然是帶著幾分英氣，讓人不敢直視。
現在六部之中，兵部尚書是個坑，東林黨和溫體仁都不願意親信去填人命——崇禎朝死亡率最高的官職，恐怕就是兵部尚書了。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而禮部尚書徐光啟比較中立，吏部、刑部、工部都是東林黨的勢力範圍，然則、戶部卻是次輔溫體仁控制。
「少爺，有位官家大老爺的親隨遞上來一封拜帖，說是邀您晚上赴宴。」
叛軍要價一百萬兩，溫體仁說戶部有十萬兩，還是賑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