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也不是。」彭易點頭又搖頭。

「這個，不信，那就走著瞧！我打賭他今天會被王主任從教室轟出來。我賭兩百塊。」

彭易把頭湊近秦若楠，低聲道：「我們在為廖老師今天下午能不能成功完成公開課打賭下注，秦老師要參加嗎？」

「不會吧，我看小廖不是這樣的人。為人也還算不錯，看起來像是挺負責任的人。」

可是翻來覆去，都不怎麼對胃口，不是無病呻|吟，便是愚化人民、美化社會的半吊子，實在沒勁。以老廖豪氣干雲、爽情暢快的性格也講不出來，極盡矯揉造作的東西不是人該學的。更何況沒有太多的教學經驗，講起來發揮不好反而會累事，就真的貽笑大方了。

從操場返回教學樓的途中，廖學兵是頭疼如麻，有如十萬支利劍在重戳，絲絲抽抽，疼痛難忍。疼得是額頭的汗珠都禁不住滾落。這還是失去記憶后的第一次有這種極端痛苦的感覺。心裡頭雖然隱約覺得是最近跟黑道牽扯過多有關，不過又想不出確切的關聯，也只是飄過一絲思緒作罷。

「那這個開賭，不太好吧，廖老師說不定還沒睡著呢？我們還是小聲點吧，來，我押一百，賭公開課失敗。」說話的是一年級語文組長劉長東。臉上滿是胡茬，不怎麼修邊幅的一個人。

彭易笑了，神秘兮兮地道：「和-圖-書不是的，我們在做的事情，你知道了后，你得保證一定不告訴廖老師，這樣我就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告訴廖老師的，是吧？」

不過，進了教學樓，尤其是進了年級辦公室，廖學兵的感覺還真是好了許多。那種奇妙的感覺對比，好似泅水的人由呼吸困難，窒息快死忽然浮出水面，感覺天地一下子開闊，心境也漸漸平緩了下來。

彭易見對方年紀輕輕，平素見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如今公然挑釁，揭露自己的短處，怒聲道：「廢話那麼多幹什麼，我愛下注就下，你管得著啊？」

不是呢？

秦若楠深知為人處事，也一向謙卑讓人，並不想打聽這些，不過出於情面，應道：「什麼呢？連彭老師都參与的，一定是商量什麼大事吧？應該是語文組的內部事務吧？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這是不能容忍的。

秦若楠秀目打量了廖學兵一眼，略顯沉思，臉上情緒變幻，頗為躑躅，頓了好一會，才說：「嗯，我不會告訴廖老師的。哦，對了，我知道了，大家是在為廖老師下午的公開課出謀劃策嗎？這真是太讓人高興了。我也是為了這事來的。」

下午上課的鈴聲響了。

「我看未必，十成是破罐子破摔，你看他到辦公室來，可有準備教案？壓根就沒有！我想啊，他肯定認為反正hetubook.com.com是代課教師，也沒幾個錢，大不了回廚房當廚子，進退可守，可苦了我們啊，今年的獎金恐怕要減半了。」

可是，備課的進展竟然還是零，空白的教案本上除了走神時劃下的幾道痕迹，一個字也沒有。

還真是不容易，這是當代課老師以來，第一次認真翻閱高中語文課本。雖然也代了幾次課，不過每次都是信口胡謅，要麼就是東拉西扯，乾的純粹是應景的事。

「廖老師，應該是胸有成竹了，想不到他初教書便有這份勤奮和定力，卻是厲害，比我們強多了。」

年輕教師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不過旁觀的老師越來越多，紛紛加入了下注的行列。

老廖心裏不高興，不過倒還算平心靜氣，也心知「此時此刻只能靠自己！畢竟這種公開課的壓力巨大，成敗直接關係到個人命運，不是每個教師都有這個機會的。去問彭易嗎，也拉不下這個臉，老傢伙也不見得說實話。年輕的傢伙沒有經驗也不敢瞎說吧！」不過世態如此炎涼，同事間互不關心倒是頗讓人失望。

「叮噹、叮噹、叮噹！」

「這個……好嗎？」秦若楠遲疑地說道，不過聽到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廖學兵會成功，腦子裡禁不住想起廖學兵到語文組后給自己的照拂，同時自己也好歹是教導主任派來指導廖https://m.hetubook.com.com學兵的，怎麼也不能退縮，於是問道：「怎麼個下法呢？」臉上呈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顯然從內心深處，也並不相信根本沒作準備的廖學兵公開課會取得成功。

不過，這次不同以往，廖學兵生平從未向今天這樣嚴肅對待公開課的事情，他心裏也很清楚，要是公開課上不好，代課教師生涯肯定就此終結，這樣便有恢復了遊手好閒的日子。

「這次聽課的領導都是有名的挑刺，毒牙、小廖想輕鬆下來，那比登天還難，我押五百塊。」賭注最大，最振振有詞的是彭易。心裡頭恨老廖那是入骨，不敢當面對抗，背後找機會扳回一城，無疑是最讓人振奮的了。

秦若楠十分迷惑，不過素來矜持，乾脆禁聲不語，靜等對方揭露謎團。

其他老師隱約覺得不妥，不過似乎也覺得秦若楠幫大家端水倒茶是件方便大家的好事，可廖老師來了后，一切都變了，也還真是不習慣，如今彭老師公然挑釁，那正是做出來了大家心裏都想做的事情。畢竟每個人都幻想著對別人頤指氣使，自己作威作福，自有人類來，便沒有變過。

眾人先是長吁了一口氣，緊接著便是好一陣斥責。其中猶以彭易為最甚，道：「秦老師，你有事沒事老往語文辦公室跑什麼呢？」斜眼看了一眼，發現廖學兵還在那ｈeｔuｂｏｏｋ.com•com裡鼾聲如雷，手指著飲水機，道：「還不快去給我倒杯水。」儼然又恢復了昔日作威作福的樣子。

一個年輕老師抬頭看了看，發現竟是一向道貌岸然，站在道德最高點的彭易老師，忍不住道：「彭老師，你不是一向不賭……說我們年輕老師道德淪喪嗎？」

結果，進來的並不是王春王主任，而是在辦公室一向溫文的美術教師秦若楠。

這樣的情況，想不放棄都不容易。果然，廖學兵爬在桌子上，索性睡起了大覺！一大早就被王春吵醒，本來就沒睡好，沒一會兒便是鼾聲如雷，大夢若春，進入了熟睡狀態。恐怕是就是拿三百斤的大鐵鎚也敲不醒了。

一旁的老師也是紛紛起鬨。

坐到桌位上，打量了一眼同事們，發現他們都有意無意躲避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情願跟自己說話。倒是三兩湊群，竊頭私語，不用想，肯定是在等看自己的笑話。老廖心性高傲，素來不喜別人看不起自己，於是更是無心跟人去攀談，倒是信手打開了高三的語文課本，仔細翻閱了起來。

全神貫注投入備課的老廖驚了一跳，抬頭望向辦公室的掛鐘，此時指針指向一點鐘，這意味著距離下午的公開課不過兩小時了。

無論如何，男子漢生當立天地奪天下，縱不能建功立業、屍骨裹甲、名垂青史，也不能淪落到遊手好閒，無所事事hｔtｐs://www•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cｏｍ的境界。要是失去來之不容易的代課老師身份，回到全叔家中好吃懶做，像話嗎？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眾老師嚇了一大跳，紛紛以為是教導主任王春，一時轟作一團，如鳥獸散，還念念有詞道：「喂，劉老師，把我的賭註記下來，別搞錯了。」

不僅如此，等秦若楠倒完了茶后，彭易一改往常的嚴肅，笑道：「秦老師，你知道我們剛才做什麼嗎？」

於是，老廖又把漸漸發散的注意力集中到高三語文課本上，還拿出來了一個備課本，裝模作樣地備起課來。可是還真應了那句提筆忘字，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書寫教案。再次抬眼打量了眼辦公室中的同事，本想去詢問下年老的老師。可是試探性地徵詢了下，辦公室的同事不是裝作沒看到，便是打哈哈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旁邊一個年輕的老師起鬨，道：「秦老師，只是玩下，下的賭注不大，也就是賭廖老師能不能順利完成公開課，公開課會不會成功。現在還沒人下注廖老師成功呢？秦老師跟廖老師關係不錯，不如你下成功？」

「這……你，你們這麼作賤廖、廖老師，有點太過分了吧。」秦若楠大吃一驚，雖然平素有聽說男老師們在學校里經常就一些事打賭下注，可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多半不相信的，如今被一貫以來視為教師楷模的彭易老師親口道出，實在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