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剿匪雷聲大,雨點小,大家除了吆喝了兩嗓子,端著兵器擺擺樣子外,基本什麼都沒幹。倒是看了方大人與公主殿下的一出團圓好戲,下山的路上,士兵們交頭接耳的討論著,隊伍里不時還發出幾聲善意的輕笑。
羅月娘滿臉幽怨氣憤的看著方錚的背影,俏目一紅,晶瑩的淚珠兒霎時溢滿眼眶。
曹公公矜持的笑了笑:「略懂。」
長平和她的侍衛們走在隊伍最末。
方錚已到,數千官兵便向京城開拔而去。
羅月娘愕然道:「你……你在說什麼?」
方錚一楞,暗忖道,我沒得罪過他吧?這個叫秦重的傢伙幹嘛這副德性?莫非我無意中調戲過他老婆?不能夠呀!本少爺很久沒調戲過婦女了……
方錚撓了撓頭,始終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位將軍,而且他幹嘛稱自己為將軍呢?滿朝官員,不是稱方大人,便是稱方侯爺,被人稱方將軍倒是頭一回。
方錚趕緊急走幾步,卻見黑乎乎的城牆弔橋下,一群人靜靜的站著不動,為首之人身材肥胖,個人微矮。方錚凝目望去,不由大喜,衝上前去大叫道:「胖子!」
「嗚嗚……方兄,你可算平安回來了!嗚嗚……」胖子毫不講究的用他造價昂貴的王袍衣袖擦著滿臉的鼻涕眼淚。
這時胖子身後的一群人見機竄了出來,熱情如火的朝方錚和長平施禮,方錚一看,卻見這些人都是朝中同僚,聽說方侯爺平安回京,特來城門口迎接侯爺和公主大駕。
羅月娘抓狂道:「拜託你說句人話行嗎?」
方錚還真的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可轉念一想,當著人家未婚妻的面,堂而皇之的通知她,我要劫走你的未婚夫,這個……是否不太妥當?
「可是他……」
掀開馬車的車簾,看著京城內熟悉的大街小巷,方錚禁不住熱淚盈眶。
羅月娘定定的注視著方錚,看著他那副賊頭賊腦,眼珠子時刻骨碌的轉著,像個隨時等著機會偷人錢包的模樣,她不由得有幾分好笑,也有幾分感慨。——此人,居然真是朝中二品大臣?羅月娘經常下山踩點,方錚的名號她自然也是聽過的。為朝廷獻策計退突厥大軍,又代表朝廷與突厥使者談判,為華朝爭足了面子,占足了便宜,後來潘文遠叛亂,方錚又單槍匹馬混出已被叛軍攻佔的京城,調來勤王大軍,掃除了叛亂……
曹公公也坐在馬車裡,笑眯眯的對方錚道:「侯爺這次失蹤,可謂歷經艱險,不過好在好人自有福報,來日侯爺必將更受皇上恩寵,有的大臣在朝堂之中熬了一輩子,頭髮鬍子都白了https://m.hetubook.com.com,也未必能有侯爺今日之榮耀,侯爺入朝還不到一年,已然是國之柱臣,很是難得呀,正所謂『沙灘一躺才半載,今日浪打我翻身』,侯爺端的官運亨通呀……」
長平頭都沒回,淡淡道:「我知道。不必管他,我們在山下等他便是。」
老子終於活著回來了!自從上次被羅月娘那小娘們兒敲了悶棍被帶出城,不知不覺已有半月,雖說只有半月,如今再踏京城,方錚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此刻感慨良多,一時唏噓不已。
女侍衛統領回頭瞄了幾眼,面帶忿忿的向長平稟報道:「殿下……駙馬爺和那女土匪說著話呢,您怎麼不……」
「你……你就沒什麼跟我說的嗎?」羅月娘俏目冒火的瞪著方錚道。
方錚咂摸了一會兒,忽然面色一沉,道:「哎,曹公公,不對呀,……你不覺得這句詩是形容王八的嗎?」
羅月娘聞言一怔,幽怨之色忽然完全變作滿臉喜悅,那充滿怨婦味道的淚珠兒瞬間也不見了蹤影,羅月娘朝著方錚呸了一聲,翻了個嬌俏的白眼,哼聲道:「你愛回不回,我才懶得管你!」
關於方錚的這些故事早在民間膾炙人口,不少茶館酒樓的說書先生,已將方錚的這些事迹編成了段子,分成了章回,一段一段的說得煞有其事。不謙虛的說,如今華朝之內,沒聽過方錚名號的百姓,還真不多了。
見方錚下山,長平迎上去,鼻子皺了皺,醋意盎然的道:「纏綿完了?又不是生離死別,至於這麼依依不捨的嗎?」
誰知馮仇刀一翻白眼,瞧也不瞧方錚,嘴裏喃喃道:「我什麼都沒做,這人幹嘛要謝我?真奇怪,這人莫非有病?……」
羅月娘大怒道:「混蛋!誰說要嫁給你了?老娘為什麼要嫁給你?」
就當是趙俊自己走丟了吧,青龍山這麼大,趙俊那傢伙智商又那麼低,走丟了很正常嘛。——哎,我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
剛到城門口時,便有士兵來報,城門處有人在迎接他們一行。
方錚一邊客氣的跟眾人打招呼,一邊朝城門走去,卻發現一名臉色黝黑,面容沉毅的年輕將軍站在歡迎他的人群中,見方錚正奇怪的打量著他,這名將軍面無表情的朝方錚拱手抱拳,凜然道:「末將秦重,見過方將軍!」
羅月娘哼道:「那當然!」
方錚沒管她,繼續深情的吟道:「……雖然我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過:『當家的,你一定要幸福哦!』,可,你是風一樣的女子,粉碎了我優雅的尊嚴,讓我如煙花般寂寞……」
想到這裏,方錚終究hetubook.com.com
還是沒有開口。
方錚哈哈大笑,接著不動聲色的塞了一張銀票給他,低聲道:「不知公公出宮是為了……」
似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話到嘴邊,羅月娘卻一句都說不出口,看著方錚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羅月娘心中如同壓了鉛塊一般沉重。
人數眾多,方錚不及細想,眼神古怪的看了秦重一眼后,方錚便又跟下一位官員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方錚一聽有人稱他為將軍,頓時樂了,虛榮心大大滿足,不由笑道:「哎,秦將軍認識我?」
「秦將軍是我的屬下?」方錚愕然問道。
胖子一邊流眼淚一邊拍著大腿嘆道:「你是不知道,你失蹤之後,朝堂上簡直是地龍翻身,雞犬不寧呀……」
方錚走了兩步,卻忽然回過頭來,朝羅月娘嘻嘻一笑道:「……對了,當家的,我住的那間房子給我留著,別讓別人睡啊。我過些日子會再回來的……」
「你若再不回來,我可就沒了指望了呀!嗚嗚……」
女侍衛不甘的再瞄了一眼,終於不說話了。
回到京城時已是入夜時分,馮仇刀命五千龍武軍回軍營駐紮,又調了數百名士兵護送方錚和長平入城。
方錚愕然道:「喲,這不是曹公公嗎?多日不見,您這身子骨兒可愈見硬朗了呀。」
長平在旁邊一嘟嘴道:「就是,父皇一點都不體諒人家,都還沒入城呢,就急著宣他進宮,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不行嗎?」
兩人在弔橋下見了面,胖子見方錚安然無恙,不由小淚縱橫,哭得那個委屈勁兒,直叫方錚心中也揪了一把辛酸淚。
長平嘆了口氣,幽然道:「想要收住男人的心,你就不能將他管得太死,否則,這個男人會離你越來越遠,遲早會跑了的……這個道理,等你成親后,自然會明白。」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到徐州府城外時,天色已晚,馮仇刀傳令全軍就地紮營,待天明再行軍。
「你那莫名其妙的幾句話是詩?」羅月娘滿臉鄙夷的嗤道。
方錚一楞,為難的看了長平一眼,訥訥道:「可是……我還沒回家呢,總得先拜望一下老父老母再進宮吧……」
「……」
宋知府滿頭霧水,又不便詢問原由,只得連聲答應下來。
胖子見方錚茫然的神色,不禁嘆息著搖頭道:「悲哀呀!連你自己的屬下都不認識,咱們這京城的城防可真夠懸的……」
胖子一窒,忙道:「那是應該,方兄,趕緊回家給伯父伯母報個平安,你這一遭可嚇壞我們了……不管怎麼說,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啊,呵呵,咱們的事兒明日再說也一樣。」
方錚獨自走到山腳和圖書,長平和官兵們都在等他。
方錚聞言臉色一變,眼神忽然間充滿了悲傷,就這樣凄然望著羅月娘,悲聲道:「當家的,難道……難道你還真的要嫁給別人不成?」
隨即曹公公一臉喜色的道:「恭喜方侯爺,賀喜方侯爺,侯爺平安無事,實乃我華朝之福呀!日後侯爺必能加官晉爵,此乃福報也。」
長平哈哈大笑,輕輕踢了他一腳,嗔道:「你才胡說!土匪的錦繡前程是什麼?還是土匪吧?」
胖子和眾官員也趕緊笑著向曹公公打招呼。
方錚一本正經的道:「胡說!誰說我跟她纏綿來著?我是在向她交代下一階段青龍山打劫事業的發展方向,給兄弟們謀一個錦繡前程!」
方錚面色赧赧,隨即板著臉吩咐宋知府,不必勞民傷財,官道斷便斷了,反正有別的路走,繞個圈子而已,有多大關係。
方錚喜滋滋的聽著曹公公的奉承,樂得眉開眼笑,聞言驚奇道:「喲,看不出曹公公是個文化人呀,居然懂作詩?」
許久不曾享受過被人拍馬屁滋味的方錚樂得眉開眼笑,連連誇讚徐州知府懂事,有前途,於是在一片互相吹捧聲中,方錚笑眯眯卻又不動聲色的收下了不少官員送上的賄賂,直恨得一旁的長平牙痒痒,官員們走後,長平便衝上去朝著方錚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直揍得方錚哀叫連連,一想到今晚不大不小發了筆小財,方錚又覺得便是受了這頓拳腳也值,這叫什麼?痛,並快樂著……
山寨大門前。
「你!你這個……」羅月娘聞言頓時氣苦,這個沒良心的,竟然說走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天下男子皆是負心薄倖之輩,此言果然不虛。
曹公公接過銀票,老臉笑得像一朵綻放的菊花,對方錚更是客氣了幾分,聞言笑道:「奉皇上口諭,方侯爺進京之後,即刻入宮面聖,不得怠慢。」
徐州知府宋浩聞訊親自出城迎接,當然,主要是拍方侯爺和公主殿下的馬屁,並殷勤的請求公主殿下和駙馬爺入城歇息,被方錚拒絕。宋知府拗不過方錚的堅持,只好隨他去了,不過宋知府為官多年,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見方錚和公主不肯入城,又命民夫抬來美酒肉食犒軍,然後全城大小官員出動,朝著方錚大拍特拍馬屁。
方錚猥瑣的朝她擠了擠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悄聲道:「咱們都一起睡過了,你不嫁我還嫁誰?別說你還想嫁趙俊那小白臉啊,那種沒用的東西哪點像男人?」
曹公公陪笑道:「這個……咱家也是奉的皇上旨意,侯爺就別讓咱家為難了,您還沒進城便蒙萬歲爺寵召,這可是別和*圖*書的大臣求都求之不得的恩典吶,進宮面聖其實也就一會兒的事,用不了多久便出來了……」
路上方錚走到馮仇刀身邊,擠眉弄眼的悄聲道:「馮大哥,多虧你給我出的主意救場哈,不然這倆婆娘真掐起來,我可收拾不了,小弟這廂謝過了……」
方錚像受了什麼打擊似的,痴痴的看著羅月娘,語氣飽含深情道:「……如果愛,請深愛!這一刻,我淚流滿面……」
方錚奇怪地笑道:「我離開京城也沒幾天呀,你表現得這麼熱情,至於么?」
他是什麼人?是萬眾矚目的英雄,是皇帝最重視的臣子,高官厚爵,扈從如雲,他也是公主的夫君,這樣的人,會在乎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粗鄙不堪的女土匪么?更何況這個女土匪還有未婚夫,他若想要女人,在繁華似錦的京城裡,想必勾勾小手指便有成千上萬的女子願意自薦枕席吧?
迎接方錚一行的正是福王胖子,聽見方錚的聲音,胖子頓時一個激靈,隨即像只巨大的肉球一般,朝方錚滾了過來。
※※※
羅月娘怒聲道:「老娘嫁誰用得著你管么?你是我什麼人?」
胖子仍在嘆氣:「秦將軍乃京城守備副將,而你,方將軍,是父皇任命的京城守備將軍,秦將軍可不正是你的屬下嘛……」
羅月娘見方錚這副欠揍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老天瞎眼了!怎能將一個人生成這副德性?還將世間一切高上的榮耀全都加於他的頭上,百姓口中爭相傳頌的英雄如果都是這副模樣,多少人對英雄的憧憬會化為飛灰?
方錚一楞,收回了挖鼻孔挖得正爽的手指,愕然道:「呃……說什麼?要你現在嫁給我,我估計我老婆暫時還不會答應……」
「……嫁給我好么?當家的,青龍山會有男土匪替我愛你么?」
方錚愕然,看不出馮仇刀這個平素以冷硬鐵血聞名的傢伙,居然如此蔫兒壞,想必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難纏的主兒……
長平在一邊不滿的插嘴道:「你們非得站在城門樓子下敘舊么?哥哥,天色已晚,你讓我們回家先喘口氣兒行嗎?公公婆婆可還惦記著他呢。」
羅月娘一時思緒紊亂,煩惱的咬了咬下唇,瞪著方錚道:「你……你還不滾下山去?莫非還等我送你么?」
方錚恍然的一拍額頭,嘿!自從接過守備將軍的職務以來,自己根本沒上過心,所謂守備,更是連京城城防軍的營地都沒去過,一個手下的將士都不認識,老子這將軍當得可真夠馬虎的。
方錚瞧著羅月娘那張充滿喜悅的臉孔,心中一暖,嘴一張,便想告訴她,他已派了影子屬下在匪窩外潛伏,擇機劫走和*圖*書趙俊。
一行人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待進城,忽然一輛馬車駛出城來,在他們面前停住,方錚和胖子一楞,接著便看見宮裡的曹公公皺著眉,揉著腰,哎喲叫喚著從馬車裡爬了出來。
曹公公恭敬的朝胖子行了禮,這才向方錚笑道:「硬朗什麼呀!坐個馬車都差點兒把咱家這身老骨頭給顛散架嘍……」
在她的印象中,人們所推崇傳頌的那個方錚,應該是個滿身正氣,一臉剛直的少年老成之人,他有著沉穩的外表,有著機智而敏捷的談吐,有著能洞察一切陰謀的銳利目光,他所在的每一個地方,都會獲得所有人的誠心拜服,他永遠都應該是人群中的焦點,永遠都應該閃閃發光,而不是……
再仔細打量了幾眼秦重,方錚發現他對自己態度雖說夠恭敬,可臉上表現出來的神色,卻頗有些不以為然,眼中不時閃過的幾分不屑,甚至還有一絲仇視的意味。
於是方錚辭別了眾位來迎接他的官員,又讓長平和胖子先行回府,方錚便上了曹公公的馬車入了京城。
接著方錚腦中靈光一閃,哎喲!秦重,他不是太子的心腹將領嗎?潘尚書在天牢里給自己提供過一份太子軍中勢力的名單,其中好象就有秦重的名字。嘿,這倒巧了,他竟鬼使神差成了我的屬下……
胖子在一旁愕然道:「……你不認識他?」
那他為何還來招惹我?為何遲遲不肯下山離去?為何阻擋官兵們的剿匪行動?他對我……應該是有意的吧?
方錚笑了笑,朝她眨著眼道:「我這就走,嘿嘿……」
羅月娘手撫額頭無力的嘆了口氣,我就不該跟他提這話茬兒……
眼見羅月娘已呈現暴走的跡象,方錚趕緊將深情的表情一收,嘿嘿笑道:「當家的別介意哈,剛才我在念詩來著……」
數千士兵收起刀槍弓箭,排成整齊的隊列,有條不紊的朝山下走去。
方錚和羅月娘對視著。其餘的土匪見官兵沒有動武,不由暗自慶幸,又見當家的與二當家之間氣氛詭異曖昧,於是大伙兒互相打了個眼色,閃人了。
方錚嘆了口氣道:「得了,進宮吧,誰叫他是我老丈人呢……」
第二日官兵開拔的時候,宋知府出來送行,並連聲道歉,說前些日子不知被哪裡來的賊人挖斷了徐州府附近新修的官道,弄得要去京城還得繞一大圈路,宋知府表示會抓緊時間徵調民夫搶修官道。
方錚點頭道:「當然是詩,不過那是別人寫的,詩人外號『腦殘居士』,嗯嗯,是個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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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百無聊賴的當著一名美貌女子的面挖鼻孔,挖完還搓成球彈出去。——這個骯髒而又頑皮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