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顧命輔政
第459章 漢王

「哦,朕忘記了。」
一路之上,他們的馬車一連被六個巡邏隊攔下檢查。
一入紫禁城,吳甡就發現今晚的不同尋常。正常情況下,天黑之後皇宮宮門都會落鎖,禁絕內外的。可現在,皇帝卻半夜宣他入宮,而宮裡,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一隊隊的侍衛。
「其實陛下是帶著龍騎兵連去西山那邊演習作戰,後來演習步騎炮協同作戰,陛下要親自操縱一門山地榴,不知道哪個步驟出了問題,炮彈炸膛了,陛下被傷著了。」一名侍衛軍官低著頭說道。
周太后把定王朱慈炯推到皇帝面前。
吳甡也上前跪下。
「陛下操縱火炮時炸膛了。」太醫院的王御醫本來都已經離任在家安享晚年,可是今晚上卻還是被緊急請了過來。他手上戴著雙白手套,上面滿是血跡。
王承恩取出自己的宮中腰牌,「我是王承恩,這位是首輔吳老先生,咱家奉旨請首輔入宮面聖。」
「首輔!」
客廳里,一名太監早已經等候多時。
「正要派人去通州宣郡王回京。」王承恩回道。
吳甡突然一驚,連忙坐起,被子滑落,冷風吹來,他不由的打了個噴嚏。他衣服也顧不得穿,直接赤腳跑去開門,身後的侍妾連忙把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
吳甡眼一瞪,「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郡王出京在外,如今京中只有老夫一人是顧命大臣,現在陛下又昏迷不醒,我的話就是代天子之言。」
「皇兄。」
「情況如何?」
吳甡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王承恩手上的那封已經蓋上國璽的遺詔。這遺詔上面只有三件事情,一,立皇三弟定王朱慈炯為新皇,二,封劉鈞為漢王,三,令劉鈞為顧命大臣輔弼新皇統領國事,直至新皇成年親政后,再去遼東金州封地就封之國。
年青的皇上躺在龍床上,數名御醫站在邊上。周太后坐在床邊上,手握著皇帝的一隻手。
每個人的身份牌和士兵們的腰牌差不多,上面登記著名https://www.hetubook.com.com字性別年齡以及相貌特徵還有家庭住址等。
「臣在。」
皇帝似乎沒有聽到那句話,他手指衝著王承恩點了幾下,嘴裏吐出輕輕的幾個字,「拿國璽來!」
朱慈烺握住還有些懵懂的定王的手,用力的握著,「三哥兒,哥哥要先走一步了,不能照顧你和母后了,以後你要記得替我照顧好母親,還有,等你繼位后,記得多聽皇兄漢王的話。這大明天下,還得靠漢王幫助輔弼治理。我不是一個好皇帝,你一定要切記,不要學我。」
「王公公,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皇帝的臉色慘白,尤其是眼睛緊閉著,他的腿伸在被子外面,還穿著靴子。吳甡細心的看到,靴底上還沾著泥土,甚至還有暗紅的顏色。
這個時候宮中來召,究竟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皇上都等不及天亮?「宮中來人呢?」
管家在房外不停的敲門,「大人,大人。」
內城的街道上,五城兵馬司的巡警正提著燈籠經過,他們的馬車被攔下,車夫出示了宮中的牌子,巡警看過後,做了登記,但還是掀開了馬車帘子,拿著燈籠在兩人面前照了一下。
「朕要死了嗎?」朱慈烺喃喃的道。
王承恩低聲道,「陛下,郡王還在通州主持御虜軍務。」
吳甡聽出來,這不是皇帝的聲音,而應當是周太后的聲音。他不由的更加奇怪,為何半夜三更,皇帝宣他入宮,結果現在卻是皇太后在這裏。
吳甡在一邊聽的心頭鬱悶,他很想對皇帝說,絕不能如此輕信劉鈞。劉鈞根本不是朱家子孫,如此信任他,回頭不會有好結果的。
「請出示身份牌!」
「陛下,遼東郡王只是陛下義兄,並非太祖子孫,封漢王有違祖制。」吳甡聽到皇帝臨終還要加封劉鈞為親王,再也忍不住了。
王御醫走上前來,伸手探著皇帝的脈博。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本來一向可靠的火炮,hetubook.com.com結果卻炸了膛。事實上,皇帝並非第一次操縱山地榴,連更複雜的長加農皇帝都成功的操縱過多次。甚至皇帝還多次騎馬射擊,還有投擲掌心雷。
「陛下。」太后哭著喊道。
「來不及多說了,首輔快隨我入宮,詳細的路上再說。」
「太后。」吳甡有些搞不清狀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娘娘,陛下這是迴光返照,有什麼需要交待的,趁一會陛下醒來,趕緊問吧。」王老太醫倒也直白。這個時候,如果再藏藏掖掖的,也沒什麼用了。
王老御醫過來,低頭道,「陛下,您傷及臟腑,十分嚴重,請恕老臣醫術低劣,無力回春。」
「現在什麼時辰了?」
「陛下大行了!」老御醫用帶著沉痛的低沉語氣宣布這一哀訊。
吳甡一見,大驚失色,來人居然是宮中第一太監王承恩。
朱慈烺停頓了下,繼續道,「朕要去見先皇了,你們聽著,為朕記下遺詔。」
皇帝似乎看了眼,又似乎根本沒看,然後點了點頭,「蓋印。」
吳甡此時也沒功夫追究這些侍衛們的責任,他轉頭望向王御醫。
吳甡目光轉了一圈,才發現了皇帝所在。
「夜半子時三刻!」
「陛下不是去西山打獵嗎,怎麼會操縱火炮?」
皇帝卻沒了回復。
「皇兄!」
平時出門,都要求攜帶身份牌在身,以備隨時檢查。
他怔怔的出了會神,然後長嘆了一聲。
床邊擺著好幾個盆子,其中有的盛放著熱水,有一盆里則扔著一件戎衣。
剛才在路上,王承恩並沒有跟他多說什麼,只說陛下已經從西山打獵回來,現在有急事要宣他覲見。
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這話根本說不出口。
侍衛軍官們都低著頭,當時皇帝突然要自己操縱那門山地榴,他們也都勸過,可他以皇帝之威命令他們退後,他們又能如何。
深夜。
太后握著皇帝的手一直低聲輕泣。
他走回龍床邊上,看著昏迷不和圖書醒的皇帝,心中嘆息,真是無知無畏,結果卻落了這般下場。
朱慈烺咳嗽了幾下,「御醫呢,朕的身體如何?」
「娘娘,吳先生來了。」王承恩喊道。
吳甡走到一邊,找到王承恩。
可是,皇帝失血過多,還傷及了內臟。
「出什麼事了?」他嗡著鼻音喊道。
「母后。」
定王朱慈炯和皇帝朱慈烺一母同胞,都是周太后嫡出,是崇禎第三子。今年剛十歲,崇禎生了不少兒子,但只有三個兒子存活,就是當今皇帝以及同胞的定王,以及田妃所生的永王朱慈照。
朱慈烺卻根本不理會吳甡的反對,「朕雖年輕,卻也知道,大明的江山,在先帝手中時已經風雨飄搖,內外交困,若非郡王力挽狂瀾,大明又何來今天。皇兄對大明有再造之恩,可惜朕要先走一步,無法看到大明中興的那一天,希望皇兄能夠輔佐朕一樣的輔佐皇弟,中興大明。」
朱慈烺眼睛眨了好一會,才恢復了神智。
「封皇兄遼東郡王朱慈燁為漢王,封藩遼東鎮江。在此任命漢王朱慈烺為顧命大臣,待朕死後,輔弼新君統領國事,俟皇三弟成年親政后,請漢王就藩之國,為大明世代永鎮遼東!」
「這恐怕不好吧?」王承恩猶豫道。
周太后、張太后,另外還有兩位親王,另外還有好些太監也在,並有數名侍衛親軍的將領。
過了一會,皇帝果然睜開了眼睛。
一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太后。」吳甡喚了一句。
吳甡聽到千分之一的可能醒來,心中驚駭。皇帝才十三,繼位都不過半年時間啊。
「是,咱家明白。」王承恩點了下頭。
「陛下,你為何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啊,你要走了,留下母后可怎麼獨活啊。」
然後就沒有了,沒有了,新皇居然只有一個顧命輔政大臣。他這個龍武朝輔政大臣,首輔,居然沒被立為新皇的顧命大臣。
那件戎衣滿是暗紅的污漬,還有一股血腥味和-圖-書
到現在,皇帝都還一直處於昏迷之中,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以王太醫的經驗,皇帝不太可能醒過來了,能醒過來的機率,千分之一不到。而且皇帝不僅胸部受傷,還傷了腿,就算真勉強能醒來,可皇帝兩條腿也肯定是保不住了。
「讓他等我下,我穿上衣服就來。」吳甡搖晃了下沉重的頭,回到屋裡,衝著侍妾道,「快給我穿衣。」
王承恩取來國璽,又把剛擬好的遺詔一起拿到皇帝的面前。
侍妾不太情願的爬起來,給他換上了官袍,又為他把頭髮梳好。穿好襪子,急忙忙套上靴子,他扯過一件大氅披上就出了房門。
王太醫連忙過去,伸手在皇帝手上把了下脈。
「你們都是幹什麼的,你們早陛下的侍衛親軍,你們應當護衛陛下,結果你們做了什麼?」吳甡撕聲怒喝。「為什麼沒有人攔著陛下,為什麼沒有人勸諫陛下?」
五城兵馬司調整后,對京城治安管理的更嚴格,京師的戶籍全都普查登記,所有百姓家裡都發了戶口簿,每個滿十六歲的人還都辦了身份牌。
「朕的遺詔,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套話朕就懶得在這裏說了,你們回頭自己加進去。朕在此立下遺詔,待朕死後,以皇三弟定王朱慈炯繼皇帝位。」
「三弟!」
吳甡被侍妾推醒,「大人,管家在叫您。」吳甡搖晃了下腦袋,感覺一陣頭疼,都已經是四月天了,可天氣還是乍暖還寒的,昨晚上他在書房呆到半夜,結果現在醒來就感覺頭疼不已。
王御醫與吳甡走到一邊,輕聲的道,「情況不太好。」
特別是在這樣的半夜,巡警遇到行人肯定要查的。
「陛下這是?」
「大人,宮裡來人,說是陛下宣您立即覲見。」
好不容易,馬車才進入皇宮。
「陛下!」周太皇失聲痛哭,撲在兒子的身上哭慟不已。
吳甡見王承恩要蓋印,心中著急,忙又湊到皇帝耳邊,「陛下,輔政大臣只立漢王一人嗎?」
朱慈炯對著hetubook.com.com兄長不停點頭,「我一定聽皇兄的話。」
子夜的京城街道上寂靜無聲,漆黑暗淡,連半絲月光也無。馬車上掛著燈籠,車夫把車趕的很急。
「在客廳侯著。」
正說著話,那邊太后卻驚呼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王太醫,快看,陛下醒了。」
雖然王御醫經驗豐富,如今太醫院里好多御醫都是他的徒子徒孫,但皇帝傷的太重了。那是一枚榴霰彈,炸膛後有好幾枚鐵珠打入了皇帝的身體里,其中有幾枚直接打進了胸腔。
吳甡想了下,「王公公,郡王如今正在通州主持御虜大局,若是此時匆促召回郡王,只怕前線軍心不穩。我看,不如暫時不要通知郡王,我們先等陛下醒來再做決定,如何?」
進入殿中,吳甡發現殿里早已經有不少人。
皇帝做過更多危險的事情,但一次都沒出事。結果這次操縱這門山地榴,一下子就出事了。
「王太醫,怎麼樣?」
王御醫帶著自己最好的弟子操作了許久,把鐵彈都取了出來,又好不容易把傷口都縫合了。
吳甡看著皇帝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連忙道,「陛下,只立漢王一人為新君顧命輔政大臣嗎?」
靠近了一些,吳甡才發現年青的周太后剛剛哭過,眼睛紅腫,此時尤帶著淚痕。
「王公公,你怎麼來了。」
「接下來,馬上請諸位閣老,以及六部九卿入宮見駕。」
「派人去通知郡王了嗎?」吳甡問。
紫禁城是由侍衛親軍的皇宮守衛把守,另外還有侍衛隨駕親軍侍衛。
乾清殿里,傳出來一道聲音,「請老先生進來。」
皇帝朱慈烺繼業才半年,都還沒來的及大婚,也並沒有兒子。此時臨終,最符合繼位的人也自然只有同胞的嫡兄弟定王了。
「陛下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好的。」周太后輕泣著道,根本不肯鬆開皇帝的手。
「老奴在!」
雖然報了姓名,可那位巡警隊長還是很認真的核查了一遍兩人的腰牌,然後才給予放行。
「王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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