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老秦圖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洛神賦

送親的車隊只有兩百名秦軍護送,這是公侯聯姻大事,一路上所經各國,無論彼此間是否有過仇恨,都有該國出動軍隊隨同保護,所以用不得許多人,更不需要高手遊俠;不過白越氏很不放心,還是派了聶諸來,卻被白棟趕回去了,開什麼玩笑,白家莊就兩個高手,跳蚤如今在藍田,家裡還靠你保護呢,我這裡有大軍擁護,還怕被人咬了鳥兒去?出了秦境就是魏國,那可是跟咱們老秦相好的國家,若是送親車隊有失,魏嬰還有臉麽?放心吧,魏國比老秦更緊張呢。
「哪裡哪裡,不過車廂悶熱,教你做辭賦似乎也不用關車窗車門吧?要不你先打開?」
「真好!原來你文采這樣好,怪不得都可以出書呢……」
白棟很堅定地表示,公主病愈與自己絕無關係,任憑驪姜軟硬兼施,也是打死都不說。開什麼玩笑,若是告訴驪姜自己送了一對小巧可愛的手銬腳銬給贏姝。她還不得活吞了自己?親手幫他做這東西的公輸直問過幾次他都沒說。說出去就是個禍害。如今真怕驪姜追問這件事。一問他眼前就會浮現出光溜溜的小公主玉體橫陳在綉床、手腕和腳踝上套著自己送的小木銬,是個男人就會流鼻血的。
可是雖然聯姻,齊國也還是一樣看不起秦國,此去齊國,雖說是聯姻送公主,又何嘗不是兩國的一次正面較量?所以公主的嫁妝是一定要豐厚的,老秦再窮,上好的綾羅綢緞和楚國特產的黃金也裝了滿滿二十大箱,甚至還採購了好多白家出產的筆墨紙硯,顯示我秦國也是教化禮儀之地。
聯姻不同於結盟,在春秋戰國時期國家聯姻實屬正常,後人都說秦晉之好,卻不知秦晉聯姻是一回事兒。打得頭破血流又是一回事兒,岳父去打女婿、大舅哥打妹夫的事情屢見不鮮。
「嗯,那公主就請仔細聽了:王初七年,余游櫟都,還經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天妃……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白棟接過來一飲而盡,剛放還了茶盞,忽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前一花,車廂內的景物頓時變得模糊起來,贏姝的臉忽然拉長變扁,就像是哈哈鏡照出的樣子;聽力卻變得比平時靈敏了十倍,贏姝的笑聲如雷聲轟鳴,每一句話都像是能夠鑽進他的內心深處。
抄這首賦不容易,時間、地點、人物都要進行修改,曹植這首感嘆洛神之賦被白棟這麼一改,就成了秦國小公主春情萌發,對著洛水將自己幻想成美麗洛神的故事,雖然這個故事比較白痴了一些,但大部原文還是出自曹子建之手,文章華美、子子如璣,用來矇騙區區一個田因齊還是可以的,反正華夏自古神靈多,大名鼎鼎的洛水豈會只有一個神?三國時期有三國時期的,先秦有先秦時期的,百無破綻。
白棟一個頭兩個大,身在脂粉|穴,只得小心應對:「公主此言何意啊?」
「怎麼,你不想教我?」
該抄哪首辭或者賦呢?丟人啊!自從穿越以來,自己謹守一名穿越者的底線,從不曾抄什麼詩詞,當然這個時代還不流行近體詩那一套,就是抄出唐詩宋詞來估計也沒人會欣賞,如今為了老秦顏面、為了可以『安全』走出這瘋子公主的坐車,倒是要抄上一抄了,好歹也是文科畢業,對辭賦還是有些了解的。
「公主言之有理啊……也罷,我觀公主美貌多姿,正如洛水之神,便作一首《洛神賦》給公主吧?公主到時就說是自己是照鏡子照出來的賦作,量那個田因齊也看不破。」
眼前人影晃動,白花花的肉香撲鼻。白棟聳了聳鼻子,好香,香得他心頭一團火熱,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炮彈,隨時都能發射出去。
「哦……」
「好啊好啊,這副《洛神賦》就是本公主做的,你快說來聽聽……」
「你想做什麼?」
苦酒沒來送行。她可以無限理解信任白棟,卻也不想看到贏姝的馬車、想像那輛馬車裡有個曾經脫得光溜溜的小公主在老公面前胡作非為?古時的女子可以容忍丈夫風流,甚至是納上十幾房小妾,不過該吃醋還是會吃醋,這一點兩千年來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不過苦酒和圖書吃醋卻不會爭妒,一個即將嫁給齊國世子的可憐公主有她幸福麽?
「公父和娘親都知道,贏姝自小就不愛讀書,枉稱一國公主,其實……其實便連首像樣的辭賦都做不出,我聽說齊國文華鼎盛,連看門的都會寫幾個字,做半篇賦,如今卻要嫁去齊國,這不是要我被人恥笑麽?白棟!別以為本公主就不會知道,這一路上就有對本公主忠心的人告訴我了,那個田因齊是齊國有名的辭賦大家,我一定會被他瞧不起的!我不管,你不是老秦最有本事的人麽?就由你來幫我寫幾篇辭賦,到了洞房的時候,本公主就念給那小子聽,活活嚇死他!」
食髓知味,驪姜太明白『那種事情』對年輕人的誘惑力有多大了,姝兒是不可能自己好的,一定是這小子用了手段,必須要問清楚記在心中,萬一日後自己的孫兒也有了這個毛病才好治療嘛。
好在贏姝還是儀容整齊,只是微笑望著他,兩隻小手很老實,似乎沒有要脫衣服的想法,白棟鬆了口氣。苦笑道:「已經入了魏境,你可不要亂來。若是有辱國體,我固然要受責罰,你這個公主也是被貶庶人的命運。」
那名來自老秦宮禁的高手也算范強親傳,輕身功夫幾乎不弱於跳蚤。輕輕瞞過數百秦軍,卻萬萬想不到竟然無法瞞過這位小公主。
贏姝嘿嘿一笑,眉眼中恍然有了幾分驪姜的風采:「白先生,白左更,你們算計的好啊,公父和娘親他們如此狠心,想不到你也如此無情,真要將我送到齊國?你們要害我是不是!」
老贏連糊塗,驪姜可是不糊塗的,景監的人早有回報,公主如今真的變乖了,每天不會再去鑽狗洞,不會胡亂打暈人捆在地窖中,現在她愛上了吟辭作賦,有時還會走到院中綉繡花、做做女紅什麼的,對了,她現在已經不會拒絕禮儀官,每天還會乖乖地抽出時間學習禮儀……
「多謝公主!」
白棟和贏姝這一段對答完畢,公主專駕的車廂下忽然射出一道灰影,隱向了路彎處的密林。他的身法極快,距離馬車最近的秦軍也只是感到眼前發花,似乎有什麼東西躥過,還以為是野兔野雞一和_圖_書類。
白棟一時無語,熱衷鞭箠的瘋子公主居然還是個愛惜臉面的,這比先秦時代發現了核武器更讓人震驚。
『左更事件』來得很及時,今年未來的齊威王剛好十六歲,因為齊侯田午病勢日沉。按照君家規矩,他這個日後的儲君要提前升冠,半月前齊國就派使者前來,希望老秦儘快將公主送去,最好能在公子因齊升冠時履行結髮儀式,從此秦齊聯姻,就算做成了兒女親家。
白棟身上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贏姝現在乖多了,老贏連親自去見過女兒后,開心的哈哈大笑,拉著白棟的手問他為什麼公主會突然病愈,白棟立即與驪姜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瞪大了眼睛反問贏連,公主有過病麽?小子真不知道。贏連也只能摸著鬍子與他對視,而後恍然大悟,小子你說得沒錯,果然是寡人老糊塗了。
贏姝喜得連連擊掌喝彩,為了表示感謝,還親自端起一杯香茶:「快喝了吧,做了如此長賦,看把你累的,人家會心疼的。」
驪姜太好奇了,女兒這種病她年輕時也得過,私下裡也不是沒找過大夫,卻完全沒有辦法治療,只是過了三十歲后,才漸漸好轉;如今女兒正值青春少艾,根據她的經驗,正該是最瘋狂的時候,這小子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能讓姝兒恢復了正常?
「哪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在你面前嚼舌根?若是被我查到,一定會打爛他的嘴!」
「公主長進了!為我老秦顏面不墮,竟而向白左更請教辭賦?如此向學若渴,令人感動,這件事若是被君上和夫人得知,定會萬分欣喜,我也會得到重賞。妙,妙極,我必須要立即離開這裏,否則萬一被公主發現,打斷了她的向學之心,就是我的罪過!」
幾乎是在這條灰影閃出的同時,贏姝眼中掠過了一絲笑意。公父和娘親真是太過小看她了,被『軟禁』的這些日子里,她第一愛好暈人捆人鞭怠無辜,第二愛好的就是聽風;甚至連驪姜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天生聽力驚人,能從風聲中聽到春花開秋草落。十丈外的小狗求春。
「嘻嘻,亂來也說是你教我的,砍腦袋也先砍你的腦袋,你說是不是呢hetubook•com.com?」
文科畢業也很難背下先秦時代的辭賦,好在辭雖早絕,賦卻興盛于漢唐,漢唐有很多名賦,就連宋代的詩人詞人也無有不通賦者,隨便找一首搪塞下這個荒唐公主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賦不等於漢賦。分騷賦、散賦、駢賦、律賦、文賦幾種。只是到了漢代被發展到巔峰,所以世人往往說到賦就想到漢代。其實源在春秋戰國,比如著名的愛國主義鑽牛角尖的詩人羋原、那個被後世無數女子意淫的美男子宋玉都是其中的高手。
白棟冷哼一聲,心中卻是微松,難得啊……這個瘋丫頭居然也有了上進心,都知道學習了?也罷,田因齊是山東諸國出了名的大才子,這丫頭要是沒有幾首拿得出手的辭賦,老秦還真要被人看輕了。只是自己沒學過什麼辭賦啊,莫說是辭賦,就是近體詩都搞不明白,想教也無從下手。
齊國自管仲變法強盛一時。可惜姜小白近小人而遠賢臣,最後自己也被活活餓死宮中,此後雖有晏嬰大賢,仍舊難挽頹勢;田氏代齊后,國家動蕩衰弱,漸漸被山東各國鄙薄,如今的齊侯雖然也算個幹練的君主,首開稷下學宮招攬天下名士,卻還不到中興巔峰的時候,雖仗鹽利號稱東方第一強國,卻也被魏國深忌,三晉對齊國沒有好感、燕國又與齊國讎恨最深,楚人不喜齊人,齊人更看不起楚國,如今齊國世子得有個媳婦了,不與老秦聯姻還有別的選擇麽?
在秦軍將士異樣的目光中,白棟硬著頭皮走進贏姝的馬車。一路上也被贏姝請來幾次。這小妮子還算行止端正。只是詢問他有關小手銬的妙用。白棟搜索枯腸,每次都能勉強應付,總算沒鬧出韋爵爺和混賬公主的事情來。
「咯咯咯,這次你還不倒麽?白左更,白先生,白哥哥,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其實一直都在想你呢……對了,你給我的小手銬最好用了,我先銬上你的手好不好呢?乖,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過了鄭縣后,前方就是武城令哼哼大人的封地了,這次取道武城陰晉一線是最近的路程,比走函谷關能夠更快入魏,眼看就要進入魏境,贏姝估計是耐不住性子了,居然不顧旁人和-圖-書的眼光,命小春兒再次來請白棟。
還好要出發去齊國了,再不用被老美人整日騷擾;以白棟的聰明還能想不出驪姜為何特別關心這個『藥方』?快走,寧肯在去齊國的路上被小美人兒騷擾,也要遠離櫟陽的老美人兒,這太可怕了!
光有這些還不夠,送親使也不可弱了,已經是白髮蒼蒼的甘龍不合適,沒聽過國之重臣去送新娘子的,爵位太低資歷太淺的年輕人又鎮不住場面,放眼老秦滿朝就沒有比白棟更合適的人了,左更已是高爵,又是名滿天下的白子,不會丟了老秦顏面,最重要是身子骨夠硬朗。
不想這一次剛進入車廂,小春兒就從外面將車門鎖上了,白棟心中頓時一驚,這個時代風氣是開放,可送親使者也沒有在公主車中流連的道理,以往幾次會面。都是打開車窗車門,讓外面護衛的秦軍都能隱隱看到公主與白左更問答對話,不怕有人非議,這次是要瘋麽?不但車窗關了,連車門也被鎖上。完蛋了,平常老實巴交的小春兒居然也被這瘋公主帶壞了!
這個瘋丫頭要做什麼?反抗政治聯姻?不對吧,就憑她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政治覺悟?聽說了田因齊溺於小道、不務理國正道的壞名聲?更是扯淡,說到離經叛道,還有人比得過她自己麽?就算不想嫁往齊國,早做什麼去了,如今都到了魏國才反悔?
送公主出嫁就是天下第一最苦最累的活計,普通商旅還可行水路,公主是千金之軀,卻必須在陸上以策萬全,又要擔心路上安全,又要當心這位小公主水土不服拉肚子……最苦的還是白棟,贏姝就是個瘋女人,有事沒事總愛遣小春兒來請,不去還不行,她發起瘋來會只穿著襪子跳下車來找白棟。
「不開,本公主學辭賦的事情怎能被那些士兵看到,那豈非很沒有臉面?」
現代醫學研究證明。當人患有某種心理疾病時。就往往具備某項普通人沒有的長處;比如一些自閉症患者,有些具備驚人的記憶力,可以背下所有的火車時刻表,還能隨鐵道部的數據更新,有些則可以嘗出上千種味道,比天下的美食評委強上十倍,這位暴力小公主則是聽力驚人。
「白先生,公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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