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老秦圖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變法之論/衛鞅的難題

「臣下的話還不曾說完……臣下曾聞,五帝之前。人自猿來,后成其部落,有禮儀文化,而文化囿於石刀石斧,禮儀繫於女子……」
「哎!寡人不過是想老秦富強才用衛鞅變法,你們卻附議的附議,不服的不服……也罷,衛鞅你既有經世治國之才,那就想個法子取得民信、讓百官住口罷,寡人是不管了!」
「嗯,左庶長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公孫長史和杜司空是否太過為難他了?」嬴渠梁也有些猶豫起來,自己好奇歸好奇,衛鞅若是做不到,那豈非要影響了變法大事?
「鞅之變有四,一為開阡陌廢井田,令耕者有其田;二為賞農耕而抑商旅,令庫中盈糧;三為賞軍功而開連坐,使賞罰分明;四為移陋習而改惡俗,聚集民力……」
「當今天下強國,無不受變法之惠,可惜無論魏之李悝、去楚之吳起,變法均不夠深刻。鞅之變,當為天下大法,秦國必強!」
公孫賈步步緊逼,哪裡還像是往日那個老好人?
「君上變法之心已定,伯伯難道就看不出大勢難阻?不錯,衛鞅是個妄人,不過正是這種妄人才能做我和伯伯都不能去做的事情;拋開別的不說,單是一個徹底廢除井田制,就值得我們支持了。伯伯與先君當年推行初租禾,難道不是看出了井田之弊,生產低下、偷漏賦稅,這是國之大害呀!」
「嘿嘿,彼此彼此……你我兄弟是聰明人才會唯利,那些蠢笨的傢伙想要謀利怕也沒有法門呢,羡慕死他們。好兄弟,你就不要繞彎子了,快說說變法帶來的巨大商機吧,哥哥我很著急的……」
「這我就聽不懂了,拿你的錢借給衛鞅,然後再把我收購的田地賣給他?有了利益,我們兄弟再一人一半……白兄弟,我真的有些頭暈,這樣繞來繞去,豈非成了你自己花錢收購自己的田地,又怎麼可能從中謀利呢?」
嬴渠梁偷偷看了白棟好幾眼,真想希望他能說幾句話;可白棟這次是拿定了主意絕不抬頭,任你『暗送秋波』,我就給你個天靈蓋。嬴渠梁是又好氣又好笑。知道這小子就是故意的。乾脆自己也不管了。一甩袖子出了櫟陽殿,爛攤子讓衛鞅收拾算了。
「若不能成功,請斬衛鞅之首!」
白棟暗中哀嘆,輕輕向菌改身後走了幾步;菌改身材高大。剛好可以擋住他,這個時候不說話是最好的,嬴渠梁變法的決心只有他這個來自後世的人知道,何苦要雞蛋碰石頭呢。
「君上,臣下等並不是有意為難左庶長,只是變法關係重大,考察他的民信威望,同時也是在考察他的資格而已。需知管仲變法時,雖有一代大賢鮑叔牙力薦,齊桓公仍是做了許多考察;百里奚雖是奴僕出身,天下卻無人不知其賢,衛鞅不過是衛國旁出公孫,文名不盛、諸侯不用之人,若不能證明自己有能力獲得國民信任,憑何身為變法大臣?臣不服!」
公孫賈再次出班道:「白子所言雖有道理,變法也不可倉促行之。臣下以為,左庶長作出新法細則后,還應經群臣討論通過,否則就不是變法、而為專權!另外變法並非只是朝堂之事,更干係國中萬民;自古變法者,無不是首得民信而後方行,國民若不肯信任,新法如何能夠順利推行?所以左庶長欲行變法之事,需先得民信也,否則這法不變也罷。」
「長史公所言極是,衛鞅上次入秦,對我老秦諸般究難,可見心中並無老秦,如今不過是公叔痤死,他在魏國再無伸展,又被列國相拒,才無奈入秦;似此等淪落士子,天下正不知還有多少,不過一中人也,有何資格在百官面前落座!臣不服,臣亦反對!」滿朝文武中杜摯只服甘龍和白棟兩個,別說是衛鞅,就是章蝺坐這個位子他都認為不夠資格。公孫賈話音未和_圖_書落。他也跟著出言反對。
「是這樣?」
「君上,衛鞅此人萬萬不可用!老臣聽聞,有智慧的人不會隨意改變祖宗禮法,聖人不會通過改變民俗來教育黎民;所以明智者,當守舊俗、遵從祖先之法,如此,黎民的生活才會有序、天下才能安定,擅變祖宗之法,乃取禍之尤也!」
「慢!」
這就是城門立木的由來麽?
「君上差了,當日白左更是建功在先。才得先君特賜坐于首位,衛鞅又有何功於我老秦?君上如此,既是寒了眾臣之心,只怕更要寒了白左更之心!發明新文字、為老秦迎取胙肉、君上百里相迎君臣互拜,像這樣的國之柱石、眾臣楷模豈能因君上一道錯命而心寒?請君上三思啊!」
「諾!」
「平安郎,你!」
「哼!」
「民信……左庶長以為如何?」
「想賺錢又瞻前顧後可不是道理,也不想想我們一直合作愉快,我又幾時坑害過你?也罷,兄弟我就直說了,你以為老秦庫中還有多少積蓄供衛鞅使用?放心,他一定會不夠錢用的,要巴巴地找我來商借,到時我是他的大債主,還怕保不下你?放心去收購吧,等到有了利潤,你我兄弟一人一半,絕對是童叟無欺。」
不說廢除井田會不會激起老貴族集團的劇烈反對、從而引起老秦不穩,光是這一項抑制商業就會觸犯多少人的利益了,更不用說連坐之法,此為酷毒害民之源,越是忠誠君子,就越要激烈反對。
「臣等附議!」
「你要變法?」
這就是個瘋子啊……老秦滿朝無不搖頭,太沒有士子應有的風度了,誰會沒事兒跟你賭腦袋?
「放心,你不要看衛鞅言辭激烈,到了真正開始變法時,他的最大敵人其實還是那些老世族,想著拉攏親近你這等朝中重臣還來不及呢,如何又會得罪你?而且他要收繳井田,越是那些小貴族的零星田地,就越要花費人力物力,就算收繳的上來,也要花費心思財力去養護地力、重新劃分給無田的奴隸們,有你幫他做了這些事情,到時就是左司空主動響應變法,這意義是何等重大?衛鞅就算花費些金錢買來又算什麼?他也不是傻瓜,還是能夠算清這筆賬的。」
「老臣甘龍附議,實是不服!」
甘龍最後這段話聽得白棟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這才是甘龍他們激烈反對衛鞅變法的根本原因,至於什麼祖宗之法不過是借口而已。說白了,這些老臣最怕的還是法家的酷毒手段。窮民而富國。這才是根本大患!
「退朝……」
「好吧,你小子總是有道理的……伯伯知道衛鞅是你推薦給君上的,你可要看住了他!老秦需要變法,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難道就他衛鞅是聰明的?不過法家之士天性酷毒好殺,讓他來變法必有無數人頭落地,你若是看不住他,伯伯怕你日後會做惡夢!」
眼看在百官阻止下,衛鞅仍是施施然落座,而且面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眾人,老甘龍頓時大怒,氣得聲音都打起顫了。
聶諸已經算反應很快了,公孫賈他們還沒上車。白棟的馬車便沖向了城門,可就算如此,還是被杜摯一個百米衝刺追了上來,這貨跑得滿頭大汗,一屁股跳到車上:「我要去造紙坊,搭你的車剛好。放心,我是不會埋怨兄弟的,知道你推薦衛鞅必有原因……白老弟,難道你連我也要隱瞞麽,衛鞅變法是否蘊藏了無限商機,我們又要賺大錢了罷?」
「臣等亦不服!」
沒等他的屁股落實,公孫賈已從班中走出:「君上,衛鞅無爵虛職,不過是我老秦客卿,讓他坐百官首席于禮不合,更會寒了眾臣之心,臣下反對!」
白棟不覺多看了衛鞅幾眼,果然是歷史有書的大能,一朝得勢便詞鋒如刀。這段話既捧了先君和-圖-書獻公,又捧了嬴渠梁,更捧了如日中天的『白子』,讓人難以反駁;而且他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秦國積弱太久,行事小心謹慎慣了,確是少了幾分鬥志雄心。只可惜他還是過於狷狂了,沒能領會『龜兔賽跑』的深意。
「呵呵,寡人不要你肝腦塗地,只要你還寡人一個強橫的老秦!不要忘了,十年盡收河西之地,五十年稱霸天下,這可是你對老秦和寡人的承諾,能做到麽?」
「臣等附議!」
「廢話,伯伯如何看不出?你小子聰明絕頂,難道就不知道要消滅一株大樹,應該從其外圍入手,待其根部漸漸枯死才是最佳方法?若像衛鞅這般直接連根拔起,你可知會帶出多少『泥土』來!」
「呵呵,上大夫差了……當年穆公以五張羊皮換來一代賢臣百里奚時,百里奚不過奴僕之身,如今衛鞅是以法家士子身份入秦,如何竟沒有資格?」
「衛鞅要變法,就要廢棄這些井田,重劃私田。可他總不能一家家的打過去罷?就算要收繳也會給些補償,以免國中震蕩;所以你就有了賺錢的機會,只要用極少的代價購買一些行將廢棄的井田,到時我會告訴你養護田地的法子,用上一年時間養護,就是上好的私田,日後再賣給衛鞅、由他分配給那些無田的奴隸。你放心,除了孟西白這樣的世族大家,一些小的奴隸主貴族並不敢抗衡衛鞅這個變法大臣,與其到時白白交出,還不如賣給你這位杜司空呢……」
嬴渠梁哈哈大笑,說到底還得是自家兄弟,你看看人家平安郎這一番論辯,直接就說到了人類起源……不過這人自猿來是不是真的,如此寡人豈非成了猴子的親戚?管他呢,平安郎既然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是對的!
眼見群情洶湧,老甘龍微微冷笑,走上幾步道:「老臣也附議,請君上收回成命……」
白棟險些聽得笑出聲來。這就是杜摯了,連討論變法都能和數字掛勾,原來你不是堅持祖宗禮法,只是看利益夠不夠……這樣說話還不被衛鞅反駁的體無完膚?你這就是送死啊!
衛鞅哈哈大笑:「聽了杜司空之語,鞅就放心了。衛鞅變法,正是要富民強國,其利又何止千百倍?今日老秦用我之法,十年後收復河西,五十年內縱然不能橫絕天下,也成一代霸主,鞅敢在君前立下軍令狀,若不成事,當斬我頭,可有人敢與鞅一賭麽!」
「侮辱?寡人與衛鞅相談一日夜,深感其強國之道為諸臣所無,如此才士,坐一回首座又何妨?當日白左更還不是曾經坐過,別忘了他也是老秦客卿,既是老秦的客人,自當受到主人禮遇。眾愛卿何故反對?」
「此子狷狂,欲亂老秦!所行變法之項,皆禍國之行也,祖宗之法豈可妄動?望君上清察此獠,驅逐之!」
公孫賈一一反駁了衛鞅后,走到嬴渠梁座前,竟然以頭搶地,痛哭嚎啕,令人聞之傷心。
衛鞅走到嬴渠梁面前深深跪拜。雙目盡赤。
嬴渠梁情急之下竟然忘記了這會兒是在朝堂,可不是在白家莊里,居然把白棟的乳名都叫上了。衛鞅更是面色大變,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嬴渠梁和白棟的支持;尤其是後者,曾經要景監轉交龜兔賽跑的故事,顯見是對自己大為支持的。怎想到了關鍵時刻,白棟居然和那些老臣一個鼻孔出氣。這是讓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已經看到公孫賈和菌改他們『撲』上來了,這幫人因為衛鞅憋了一肚子氣,沒膽量找嬴渠梁去發泄,自己這個出氣筒自然就成了第一目標。傻瓜才不跑呢!
「恩師所言有理啊君上!杜摯以為,如果沒有百倍的利益,萬不可輕動祖宗之法,如果沒有十倍的功效,便不要輕動國家舊器,似衛鞅如此輕冒之人,定會導致秦國大亂啊君上……」
hetubook.com.com「這倒是個賺錢的買賣,可那衛鞅若是不給我顏面,一定要強行收繳田地,我不是要賠個精光?」
聽了嬴渠梁的話,甘龍都人都望向白棟,有的憤然,有的搖頭,實在想不通白棟這個聰明人怎麼就做了如此一件蠢事?你昨天推薦他,他今日就要重農抑商,你白家可就是老秦最大的商家,如今感覺如何啊?
「臣也附議,衛鞅若坐此位,是對我滿朝臣子的最大侮辱!」
范強深深看了殿中群臣和衛鞅一眼,面上還是如往常般平靜無波,也不知這位老秦『內相』究竟是支持變法、還是反對變法。
「就你會說話!」
「不錯,正是繫於女子。因為女子有生育繁衍之能,在部落中地位最高,正如巢中蜂后,一切禮儀規則自然都要圍繞她來建立。不過隨著人類族群漸漸擴大,生產能力和戰鬥能力漸漸變得更為重要,於是部落中地位最高的人就漸漸變成了男子,女子則開始變成附庸……至黃帝時,國中已有約禮俗成,雖堯舜夏商而未變,可到周公制禮,僅憑俗成之禮已難治國,方有禮法之說,此時禮即是法、法即為禮。君上、各位同僚,可見今日之禮法並非一成不變,便是先君在位時,也有開初租、廢殉葬之舉,莫非先君就是不遵祖宗之法了麽?如今以祖宗之法非難衛鞅,小子實為不解。」
「禮儀繫於女子?」
「好好好,左庶長有此決心,寡人信你。快快起來罷……左庶長。不要忘記推薦你的人是誰,若要變法得力。日後還要多多向白左更請教才是。」
杜摯越說越心酸,人家一心當你是好朋友、好夥伴,你卻來害我?
「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白左更此言正合寡人之意!上大夫,你等還有何話說?」
果然是聰明不過帝王啊……
「好大口氣,如何是天下大法?」公孫賈素來是個不愛說話的老好人,如今也忍不住了。
老甘龍一把拉過白棟,壓低了聲音罵道:「豈有此理!你小子是不是瘋了?人從猿猴變來?古時女子地位最高?老夫也算飽讀詩書,怎麼就沒聽過這種說法?你小子滿口胡言,居然去幫助那個衛鞅,是要氣死甘伯伯麽?」
「令耕者有其田,難道井田便不好麽?縱是先君在時,也不曾因為推行初租而徹底廢除井田制,衛鞅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賞農耕原是不錯,卻與抑制商旅何干?秦國開通關市,收取賦稅,此先君所定之法也,推薦你的白左更亦是推行《發明專利》和《商標》二法,收效顯著,到了你這裏就要抑制了?開連坐之說,可見你是個酷毒之人,可知連坐之害,民將哭號!妄談移俗,更非聖人之道!君上,此子輕浮,不可用也!」
這可真是天下奇聞,別說是老甘龍等眾臣子,就連嬴渠梁和衛鞅都瞪起了眼睛。
杜摯很痛苦,與白棟接觸的越多,他就越懷疑自己的智商有問題……
殿中群臣齊聲唱諾,老甘龍走前一步問道:「獻公在日,秦國廢殉葬、起初租、練甲士、開荒陌,弱秦乃強,河西一戰,更生擒你之恩相!衛鞅,你有什麼資格妄談強國之道?莫非你以為更能強過先君麽!」
「君上既讓臣下直言。那臣下就直說了,祖宗之法千錘百鍊,自不可輕易而變……」
「你!」甘龍乾指衛鞅,一時竟被他搶白的說不出話來。
老甘龍氣得渾身發抖:「君上,此乃妄人,萬萬不可任由他更改祖宗之法啊!」
殿中群臣面色一變,菌改皺了皺眉,走到衛鞅面前:「你且說說,要如何一個變法?」
「賺錢的法子當然是有,你去買些井田回來。據我所知,井田名義上雖為周天子所有,其實卻屬於各國諸侯,各國國君又賞賜給卿大夫,由他們安排族人或奴隸耕種……如今這些井田中肥https://www•hetubook•com•com沃高產的部分,都被世家族人把持,廢田卻給了奴隸農民,到了繳納稅賦時,卻都按照廢田產出來計算,更有一些貴族世家將井田荒廢,暗中購置肥沃的私田,卻秘不上報,到了繳納稅賦時則以井田套私田,偷漏私田的稅賦……」
「且慢!」
「呵呵,上大夫可知正是白左更將衛鞅推薦給寡人?他此刻就在殿上,不妨問問他的想法罷?白左更,你可會反對衛鞅居於百官首席?」
嬴渠梁大為震怒,不理百官請求,轉而望著白棟道:「白左更。你是寡人融血過命的兄弟。若論功勞之盛。十年來以你為最,如今百官皆言衛鞅當逐,寡人卻想聽聽你的看法,務必要據實而言,不可辜負了寡人……」
「長史公所言極是,左庶長既是天下大才,要得民信應該很容易罷?我看這件事要首先做好了才是,否則大家也不用討論什麼新法了,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更不要說推廣,呵呵。」
「回稟君上,衛鞅初來老秦,又如何能夠迅速確立威信?長史公和杜司空他們是在有意為難臣下。以臣下看來,臣之威信當在新法推行中逐漸樹立方是正理,此時新法未立,實在難為……」
白棟心中暗笑,能夠見證歷史事件的發生其實也是一種樂趣,這是唯有穿越者才能享受到的。
出了櫟陽殿白棟就是一溜小跑,跳上自家的馬車就命令立即返回白家莊,聶諸很是奇怪:「不是說要去看看文華超市麽?咱家出品的頂級香水今天在老秦發售,那可是用上等瓷瓶和香木匣包裝的高級貨色限量版,苦酒姑娘寄望極大。你也說過要去站場助威的;而且《新文字大全》也是在今天上架,本來都是說好了你會簽售前十本,空言承諾會被人笑話的。」
衛鞅淡淡一笑:「獻公起時,恰逢躁公、懷公、靈公、簡公四世積弱,至惠公時方有中興氣象,又遇齣子之亂,獻公雖有天人之姿,無奈國勢將頹,唯有緩行變法,圖謀生聚,此獻公之明,卻也是獻公之悲也!上大夫身為三朝老臣,如何不知?今有明主即位,外取河西半土、內定義渠之亂,金星墜于櫟陽,賢臣起自白氏,才有老秦文興,周王賜胙、鳳鳴岐山,巨金平亂!我老秦經過三十年生聚教養,正逢百年未遇之變法良機,若不把握,老秦如何能在五十年內橫絕天下?方才有人說衛鞅不過流浪士子,衛鞅今問上大夫,以我一介衛國士子尚能見此,為何老秦滿朝卻無人能見?上大夫卻來質問衛鞅,豈非可笑!」
這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小子,別忘了在白家莊說過的話,如今已到了兌現承諾之時。
看了眼被杜摯攙扶起的公孫賈,衛鞅冷冷一笑,將他的觀點一一反駁,不留半分餘地。
白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滾蛋,除了錢就是錢,你還有別的想法沒有?真虧你還是老秦重臣。衛鞅就沒說錯你,就是個唯利是圖之輩!」
嬴渠梁瞪了白棟一眼,這小子就是老秦滿朝最大的滑頭,這話說得左右都是道理,誰都不會得罪,更讓人無從反駁,無奈望了一眼衛鞅:「白左更所言深合寡人之意,衛先生就請陳述強國之道罷。我老秦臣子但有疑問,都可當殿詢問,但要注意賓主禮儀,不得隨意指責!」
「伯伯放心,小侄理會得……」
白棟感覺自己被坑爹了,三哥半路上折回白家莊,原來早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自己肯主持變法當然是好,就算不肯,也多半會被堂堂秦君糾纏到無奈,進而答應他日後支持衛鞅;若是沒有自己當日的承諾,三哥多半還不會如此果決,第一次與群臣面見,就將衛鞅推上這個風高浪急的百官首座,難道就不怕他會翻船麽?
白棟微微皺眉,他對衛鞅所言的抑制商業並不完全認同,不過這也是衛https://www.hetubook.com.com鞅變法的基礎,此刻倒是不好直接反對,畢竟老秦還是需要這樣一個人變法圖強的。只能等他開始變法后,再慢慢加以引導改變他錯誤的看法了。
「我還會坑你不成?不是說了麽,咱們是好兄弟……」
衛鞅與嬴渠梁君臣攜手登殿,一身白衣飄飄,頗有名士風範,深深拜過嬴渠梁,轉過身子,目光在白棟面上輕輕掃過,做了一個團偮,算是招呼過了殿中群臣,就欲落座在百官首席。
「臣附議。衛鞅坐不得此位!」
自己變法的決心。滿朝臣子和衛鞅都不會再有退路,或者支持或者反對,沒有中間路線,而且經此一來,衛鞅唯有拚命變法,忠心老秦,因為他只剩下嬴渠梁這一個後盾。
「我的白兄弟,你忘記了我才是老秦司空?你這還不是坑我麽?衛鞅就是個窮光蛋,他變法所需的資費都是出自老秦稟庫,那可是君上的錢啊!你……你要我借變法之機賺取君上的錢?兄弟,我可沒有得罪過你吧,何以要取我的首級……」
「既無異議。寡人今日便封衛鞅為變法大臣,爵至左庶長,得君主劍,對公乘以下貴族可先斬後奏!此外為保法令通達,當建左庶長府為行令所在,特賜一千精良甲士,供衛鞅調遣!」
「帶出泥土又如何?如今的老秦已不比當年,還要顧忌那些老貴族多久?孟西白和章家橫行太久了,君上不會再像先君般隱忍等待,莫非伯伯就看不出麽?所以小侄以為,衛鞅來得及時,君上也定是做好了準備,變法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在支持、日後再慢慢引導他才是正理……」
這就是個彪悍的中場,一腳就將『皮球』踢到了白棟面前,拿定了要他做前鋒破門的主意。白家莊的保證言尤在耳,白棟必須要支持衛鞅,今天是萬萬不能拆嬴渠梁的台,而只要他表態支持,滿朝重臣就都知道了他的態度,以後想賴都賴不掉。
「三哥啊,你何必如此著急……」
「管他呢,好東西自然有人會買,我去不去都是一個樣。快走!萬一被那些同僚圍上,我會被煩死,快快快……」
嬴渠梁微微皺眉。這次倒是沒有直接訓斥眾臣,因為他也想看看衛鞅有何手段得到國民信任;公孫賈他們其實沒有說錯,若是得不到國民的信任和支持,你還變得什麼法?這也是他一心想要白棟主持變法的原因,以白棟的威信,只要新法內容不出問題,就可迅速推行全國,換了是衛鞅就有些困難了,首先就是威信不足,立信就成了首要功課。
「哼,井田之害先君也是看到的,之所以不曾徹底廢除,無非顧慮那些老貴族而已,難道長史也要為那些老貴族進言不成?先君所開關市自不會廢除,衛鞅所謂之抑商,並非杜絕商業,只是要懲罰那些有田不種退耕為商之人,相信白左更也不會反對罷?至於開連坐,此乃衛鞅變法之根本,必當行之!無嚴酷之法,何以移陋習而改惡俗!」
白棟暗暗搖頭,甘伯伯說得其實沒有錯,衛鞅正是個大大的妄人,可要行此翻天覆地之事,偏偏就要妄人才好,遇到行事謹慎做一望三的君子,估計十年百年也成不得事;哥倫布不就是個大大的妄人麽?還有後世那位嫁接了大猩猩睾丸的康南海,更不知欺騙了多少人,可就是這樣的妄人反倒能做成事情,溫良恭儉讓的君子反不能也。
「君上恩比天高,衛鞅當為老秦肝腦塗地!」
白棟還能說什麼?躲是躲不過了,只得暗嘆一聲,從菌改身後探出頭來:「君上今日欲論強國之事,既命衛鞅居於百官首席,想必他一定是有強國富民的法子。既如此,不妨請他一一道來,若是果真有理,大家自會支持,那便有資格就座;若是沒有道理,恐怕也不用臣下反對、君上下令,衛鞅自該讓出百官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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