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本汗的回答，老薩滿很高興，他笑得很開心，那時候，本汗和老薩滿一起笑，一起笑了好久。」皇太極目光中顯露出一些緬懷的情緒。
「大汗，奴才在。」
鰲拜心神一凜，他很震驚，大汗忽然說這個幹什麼，怎麼又和十四爺扯上了關係。
見鰲拜應承下來，皇太極也放下心來，準備接著欣賞這旅順城中現在正上演著的燒殺搶掠。
「老薩滿，他走了。」
「我還沒不中用到這種地步！」
「鰲拜，替本汗打一桶水來。」
在吊井旁的一片焚燒過的廢墟中，一塊木板被掀開，露出李風的臉。
皇太極用手將水舀出來，潑灑在地面上，一邊潑，一邊笑，彷彿回到當初的童年，自己在潑水玩，老薩滿就在一旁慈祥地看著自己。
「鰲拜，就當本汗求你了好么，就當本汗，臨死前求你的最後一件事，可以么？」皇太極笑了笑，「難道是你們這幫奴才覺得本汗快死了，就連本汗的話也不聽了是不是？」
而且在今日，當那頭蒼老的海東青啼血一般的哀鳴接著力竭摔死後，皇太極的最後一道精神支柱也倒塌了。
「不就是幾個死人么，本汗不介意。」皇太極早就htｔｐs://ｍ•ｈｅ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看見了井下的屍首。
「奴才一定謹記。」
「大汗，外面涼了，咱們……」
「本汗一時半會兒還得撐著，撐著再和護龍軍打一仗，撐著和護龍軍談判，替咱們女真，盡量再做一點事情吧。」
鰲拜淚水充斥著眼眶，最後只能點點頭，道：「大汗，奴才記住了，奴才記住了！」
「大汗說的是，有奴才在，沒人能近的了您的身。」鰲拜見皇太極咳得這麼利害，上前攙扶住皇太極。
黃昏的風吹來，皇太極皺了皺眉頭，因為他感覺到了寒冷，自己，難道已經虛弱到這種地步了么？
周圍的正黃旗兵士只能重新退了回去，皇太極就是他們的大汗，更是他們兩黃旗勇士的天。
「後來，本汗也曾用同樣的方式問過豪格和多爾袞，豪哥說他看到了火，而多爾袞的答案和本汗一樣。」
「當年，本汗還小的時候，父汗也才剛剛起家，為了統一女真，四處征戰；陪著本汗時間最長的反而是老薩滿，他沒有名字，本汗也曾經問過父汗，父汗也說他沒有名字。死奴才，你懂么，是老薩滿教本汗寫女真文，是老薩滿https://m.hetubook.com.com教本汗蒙文，也是老薩滿教本汗漢文！這麼多兄弟中，老薩滿偏偏就教了我一個，沒有他，這世上就沒有今天的皇太極！」
「鰲拜。」皇太極忽然出聲。
「大汗，請您三思啊。」鰲拜將頭貼在地面上。
周圍的十余名皇太極的戈是哈也只是微微側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措，依舊在四周警戒著。
「本汗一直認為，老薩汗他不會死，他永遠不會死，咳咳……」
皇太極一邊走，一邊看，他慢慢走到了城中心的吊井旁，在井邊坐了上去。
旅順城，在外看依舊城牆高聳，上面站滿了守城的八旗將士，但是裏面，卻是一片廢墟景象，為了徹底清除城內隱藏的護龍軍，皇太極下令屠城，然而旅順城人口不少，屠戮進行到現在才剛剛進入高潮，城內不時傳來慘叫和兵器碰撞聲，還有一隊隊漢八旗兵士在挨家挨戶搜查。
鰲拜本想用城內還未完全肅清來勸阻皇太極，但見皇太極已然動身，便只能向不遠處的一批正黃旗兵士揮了揮手，將他們也調過來，因為鰲拜擔心光憑皇太極這十幾個戈是哈不能確保大汗安全。
「是是，奴才錯了，奴才錯wｗw•he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m了。」
重重地點了點頭，鰲拜誠聲道：「奴才永遠是大汗的奴才，大汗怎麼說，奴才就怎麼做！」
「糊塗！咳咳……」皇太極身子一個踉蹌，勉強扶著牆面才沒有倒下去，緩了一會兒，他放低了聲音：「鰲拜，豪格不是那塊料子，真的。本汗的兒子難道本汗自己心裏不清楚，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咱們女真一族是個什麼爛攤子。本汗如果不行了，這個攤子，也就只有多爾袞能收拾！也就只有他有這個本事收拾！再說了，他多爾袞不也信愛新覺羅么。」
皇太極將鰲拜攙扶他的手強行震開，繼續步履有些踉蹌地沿著石板路向城中心走著，老虎雖說已經日薄西山，但依舊有著他虎嘯山林的驕傲，這種驕傲，至死都不會放棄。
誰料皇太極見這麼多人跟過來，反而皺了眉頭，慍怒道：「本汗只是想走走，鰲拜，難道你連護住本汗的把握都沒有么？這旅順城內的護龍軍也被清剿得七七八八了，有什麼好怕的，咳咳……」
鰲拜點了點頭，替皇太極打了一桶水上來，上面隱隱約約有些許暗紅。
「鰲拜，陪本汗去城裡走走。」
因為他是皇太極，他不會倒下！
皇太極喘了hｅtｕbｏｏｋ.coｍ.com
兩口氣，似乎如今說話對他來講都是一件很苦難的事情。
「鰲拜，接下來的話，本汗一定要讓你記得，一定要記到你的腦子裡去。」皇太極語氣一下子變得十分嚴肅。
「可能，本汗快不行了，日後……女真的將來，在本汗那個十四弟身上，本汗的兒子豪格，他扛不起這個擔子。」皇太極近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嚼出來。
鰲拜整個人迅速跪倒在地上，呼道：「大汗，這萬萬不可啊，萬萬不可啊。我女真的大汗位置，只能由您的後人來坐，我兩黃旗勇士也是定然擁護大汗一脈。」
鰲拜靜靜地聽著，只是看著皇太極的眼神中，充滿著關切，他知道身體本就不好的大汗受到老薩滿故去的消息打擊，此時大汗的內心，應該很亂吧。
曾經的自己，是那麼的強大，卻終究還是有這一天。
「記住了，就還得照做，懂么？」
本汗才不到五十歲，本汗還不想現在就死，本汗還要帶領女真一族重新打敗護龍軍，本汗要看到八旗鐵騎入主中原將那些漢人蠻子全都踩在腳下的那一天！本汗要讓全天下的漢人，當我女真一族的奴才！
「大汗，奴才白天也看到報信的海東青了。」鰲拜是正黃旗嫡系，自然知道盛和*圖*書京王宮內那位老薩滿的存在。
皇太極從來沒有絕望過，也沒有認輸過，即使在被護龍軍在朝鮮大敗后，他發病也是因為情緒激動，而不是因為絕望；即使如今面對護龍軍的壓迫，他也有著周旋下去的勇氣，更有著打敗護龍軍的信念。
「喳。」
「本汗記得當初我回答的是：將來。哈哈，從大火中，本汗看到了我女真一族的將來，女真一族必須在血與火中才能崛起，才能徹底走出黑水白地間，才能打敗一向看不起咱們的漢蠻子，才有可能，去坐那漢人的花花江山。咳咳……」皇太極吐出一口鮮血，臉色頓時蒼白了很多。
鰲拜拿起吊桶，放了下去，藉著月光，鰲拜看到了井下面居然有著不下一具屍體，心裏不由罵了那幫漢八旗崽子做事兒不爽利，殺人就殺人，還把人拿來投進幹什麼。
手指著周圍一些正在燃燒著的房舍，皇太極聲音微顫道：「當初，有一處漢人村落正在被我女真勇士焚燒，老薩滿就帶著本汗在那裡看著，他問我，從這裏面，看到了什麼？」
皇太極低聲呢喃，似乎在勸說著自己，但是在這一句句勸說中，顯示出皇太極內心的極不平靜，因為就連他自己在潛意識中也認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