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難

不過,蓮香眼裡的黯然讓胡老三卻覺得頗為不舒服。如他這等自詡英雄人物的,最看不得的便是喜歡的女人作出這等傷神模樣,更何況又不是丟命,頂天挨頓訓斥而已。
「你這事做的極好。」
「哦?」胡老三眼睛突地就是一亮,嘴角更是忍不住流出了一道哈喇子:「你這話當真?」
王動隨口誇讚著身邊的女人,可不論是臉上還是心裏都絲毫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反而透露出一股焦急的神色。
房間內,王動聽著黑子的稟告,竟是越聽越怒,到得最後更是一腳向身後的軟榻踢去。按後世的說法,這軟榻不過是床稍厚些的棉被而已,只是上面鋪了層上好的絲綢,顯得別緻一些,因此重卻是絲毫不重的。
只是腳踢到半空,王動這才瞧見小蠻正瑟瑟發抖地跌坐在地上,這才勉強收回了腳,又作出一副和顏悅色的容貌道:「呀,小蠻,怎的是你親自端來,怎得不叫外面的侍女?來人,快把小蠻扶道廂房休息去。」
辭別過送出門來的丫鬟,又與守門的龜奴交代清楚了,已然悄然裝扮過的蓮香這才挽著胡老三的手臂走了出來。
又在房子內走了幾圈,王動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見爬起來的黑子仍然低著頭半跪在地上,便吩咐道:「你且去將外院的春二那小子叫來,便說少爺我有大用。」
「老爺的確吩咐小的轉告少爺,說那狂生此刻雖然已然入獄,但有監察部的人與幾位監考官照應,著實不容多動,還請少爺多加冷靜,莫要誤了大事。」
看著房門的動靜,王動下意識地就是一腳,嘴裏同時呵斥出聲道:「混蛋!怎生做事的!」
思前想後了許久,胡老三也是定了心裡頭的心思,話也不說地虎地一聲就站起了身來,一隻粗大有力的左手緊緊地就摟在了蓮香纖細的腰肢上:「爺這便帶你去找你那姐姐。若是你們姐妹伺候的爺舒服了,爺一高興指不定就帶你回京城享福去!」
聽到蘇瑾的話,清荷忽地止不住有些落淚的感覺,心中更是忍不住的一陣發酸,只是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釋疑的神色道:「怕是也只能如此了。」
「我這規矩呀,也簡單的很。有兩方可選,不知這位爺要選哪方?」
「是,小姐她是這般說的,只是我百般試探也未探出這人的來歷。我又覺得此事說不定對公子爺極為重要,便急忙過來了。」小蠻怯生生地回了一句,手裡瓜子方才剃到一半的番瓜也一個拿捏不住掉在了軟榻上。
自從清荷去找蘇瑾后,她便一直提心弔膽的,生怕有王家的人尋上門來,說是姐姐已然被人拿了,因此蓮香這會兒心裡頭當真是千惦記萬挂念著那位為hetubook.com.com了姐妹倆得將來出去找那唯一一絲機會的好姐姐清荷。
胡老三這話里一語雙關,蓮香卻是裝著未聽懂一般,只是拿著黑子先下了一子道:「那奴奴便等著爺你殺的奴奴偃旗息鼓了。」
望著漸漸被烏雲蓋完的夜空,依靠著自己柔軟的腰肢外的有力大手,蓮香遙望夜空,心中不住祈禱道:「姐姐,你定要等著妹妹,等這妹妹帶這京城的貴人去助你!」
見胡老三似乎真的惱了,蓮香止不住就是一陣心顫,心裡頭還真是有幾分害怕這胡老三會撒手走人。
要知道蘇瑾進門時,必然是處|子之身,小蠻卻是無論如何容不得自己在那會兒便低了蘇瑾一頭的。
「哼,便是多些周折罷了,諒那狂生也翻不出大浪來。」王動輕哼一聲,煩躁下一把就將那盛番瓜的盤子砸到了遠處的牆上,落的一地的碎片。
這會兒她又是藉著有事情的借口擾了王動的興緻,便是她自己也知道定會惹得王動大怒。只是小蠻心裏卻是打算的極為清楚,不論如何,事情未成之前,這身子卻是絕對不能交出去的,否則自己便是贏了,怕也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混賬!」怒氣未消的王動忽地又是反過身來,一腳又就將黑子踹倒在地:「他的事是大事,我的事便是小事不成?何況那些賬簿都已然燒了個乾淨,又哪來耽誤大事一說!」
「爺果然是真漢子,奴奴最喜歡的便是你這等好漢了,比之那些個解元、亞元甚麼的好上的何止百十倍。」蓮香一臉驚喜地站起身來,捉著胡老三那拍了軟榻的手就是一陣噓寒問暖,待見到胡老三一臉愜意模樣後方才道:「爺這便帶奴奴去有間客棧尋我那姐姐把,晚了怕是要宵禁了。」
故此,王動這一腳,竟是將那軟榻踢的飛了起來,顯然王動此刻已然暴怒。
蓮香見胡老三性子魯莽,心裡頭止不住就是一喜,巧笑間轉身去取了副棋子過來,在矮几上擺好棋盤,分好黑白子,這才操著一口吳儂軟語道:「既然爺你性急,奴奴便為爺你選個簡單的,便是下這五子棋了。五局三勝,只要贏了奴奴,奴奴便願隨爺去天涯海角走一遭。」
「我爹真這麼說的?」
「這個倒不必擔憂。」蘇瑾卻是神色極為輕鬆的一擺手,似是胸有成竹道:「小蠻即便是第一時間前去報信,她又無車無馬的,至少也得要花上半個鐘頭。」
「蘇瑾她親口說了有人報信?」王動幾乎是立即變了顏色,似是欲奪人而噬一般。
雖說有女婢提著大紅燈籠引路,可小蠻卻覺得這路竟是無言的漆黑一片。抬頭看了一眼客棧的方向,小蠻眼中終究落下和圖書兩滴淚來:「小姐,小蠻已然覺得後悔了。只是,小蠻還回得去么……」
有間客棧。
「公子爺,還是大事重要。」小蠻麵皮略微扯出絲笑容,卻是看也不敢再看王動臉上的怒容。先前能在被王動剝光后還能保持著自己的處|子之身,僅僅被佔了些口舌便宜,她便是借蘇瑾的事情分散了這位公子爺的注意力。
對於小蠻,王動此時果真是惱恨到了極點。別看小蠻這會兒恭順模樣,可王動三番幾次想破了小蠻的身子,可小蠻不是借口有要事,就是有人打擾,他早已經煩了。
「就是鄰街的有間客棧嘛,爺你怎的這般一驚一乍的?」蓮香心裏忽地浮現出幾分不好的感覺,眼中不自覺地就是一黯。
鮮美的瓜汁順著番瓜緩緩流出,漸漸淹沒掉軟榻上淡淡的汗跡——先前小蠻便是被王動壓在此處,掙扎不得下,若非小蠻提到有人報信有可能壞了大事,只怕小蠻的身子已然不保了。
「笑話!」胡老三忽地立起身來,粗大的手掌倏地拍在那軟榻上,直讓整個軟榻都搖了三搖:「我一個大老爺們豈會怕了你們兩個小女子,便是再來上兩三個爺也不怵你們!」
昏暗的火燭下,蘇瑾重新換過了一身翠色長裙,一條玉色絲帶在腰間略微系了系,顯出蘇瑾只堪一握的纖腰。一頭似是剛剛洗過的長發披在腦後,兩條不知有多少絲線搓成的紅繩順著幾縷鬢髮搭在了胸口上,順著曲線微微傾了下來落在了軟榻上,倒讓蘇瑾多了種來自異域的魅惑。
「公子爺?」黑子一臉謙卑地單膝跪在地上,腦袋熟練至極的仍是低頭瞧地。
僅披著一身單薄春衫的王動躺在一張軟榻上,身邊赤著身子的小蠻也顧不得自己嬌小的身軀在夜風中微微發抖,仍然仔仔細細地剃著手中色澤微黃的番瓜中的小瓜子,一邊說著一個多小時前有間客棧發生的事情。
胡老三雖然對蓮香頗有點興趣,可興趣終歸也只是興趣而已,卻比不得真心的喜愛。這會兒見蓮香竟然這般作為,說不得臉色就是一沉,剛剛端起的酒杯就被他砰地一聲磕在矮几上,濺了半桌的酒漬。
「這個……」胡老三略一沉吟,只覺得這個事兒以他的腦子來想竟然有些難以測度的感覺,因此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時,已然有幾名俏麗女婢從屋外走了進來。只是這些女婢各個都是衣著單薄,僅僅在緊要位置多了些綢布遮著,其餘部位僅僅只是披了層輕紗而已。
剛剛走出房門,小蠻忽地就感覺身上一涼,止不住地心中就是一陣悲涼,旋而肚子又是一陣絞痛,嘴角一絲鮮血緩緩而下,卻是方才被王動一腳踢傷了內腑。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奴奴哪敢對爺有所欺瞞。」蓮香又作出一副委屈表情,心裏卻是緊張起來:「我那姐姐喚作清荷,與奴奴姐妹相稱,當真是比親姐妹還親上幾分。在這南京府裡頭,我們姐妹還被人喚作並蒂青蓮哩。」說著,蓮香右手青蔥似的食指恰到好處地點在了胡老三頭上:「看爺也是個作大事的,莫不是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連我們姐妹兩個也不如么?」
胡老三見蓮香竟是端了副棋子過來,止不住就是一愕,大眼朝著蓮香翻了幾翻后,狀似懊惱道:「好你個小妖精,竟然出這古怪題目,莫不是覺得我這大老粗就不會下棋么!哼,待會可有你哭的時候。」
「爺,你好壞呀。」蓮香掃了一眼身後的魯男子,說不盡的巧笑嫣然。只是只有蓮香自己知道,她狀似低頭淺笑,可眼中卻是忍不住閃過一分厭惡——若非心有掛礙,她現在又怎會這般委曲求全——須知自從她蓮香成名后,還能讓她蓮香不惜以色相媚人的,在這偌大一個南京府裡頭可是不多,便是一支巴掌也數的過來!
「你這女子倒是乖巧的很,便是爺在京城慣入勾欄院的,也難得遇上你這等模樣的妖精。」胡老三笑眯眯地看著身側女子舉著纖纖素手遞來的青梅,張著一張大嘴倏地就連青梅帶那捏著青梅的手指一起吸近了嘴裏。
心裡頭有了決斷,蓮香卻是不管胡老三難看的臉色,面上只是淡雅一笑,卻是輕搖食指,擺出一副誘人樣來:「這位爺,你且莫要這般,奴奴雖然是個勾欄院里的女子,可也不是那些雖然貼些銀子就能打發的。想要奴奴侍寢,說不得還要過些考驗哩。」
「哪這般麻煩,你便出題吧。」胡老三卻不理會蓮香,顯得頗有些急不可耐。
這會兒,王動更是連春衫也懶得穿了,徑直翻倒在軟榻上,一邊喚黑子進來,一邊將小蠻這不識相的丫頭踢倒在地,旋而又命掙扎著爬起來的小蠻去取些熱水來為他凈身。
說罷,蓮香忽地又狀似無邪地接了一句:「我那姐姐可是比我還懂你們這些臭男人的。」
「那奴奴可先謝過爺了。」蓮香心裏一高興,卻是未注意到自己已然被胡老三摟住了。等發現時,卻發覺竟是掙脫不得,無奈只能悄悄側起身子,儘可能的少被胡老三佔去便宜。
只是,即便清荷臨走前說的再如何簡單,可蓮香卻仍然有些不放心。因此,當老鴇說有客人拿了百兩銀子來點花的時候,蓮香卻是想也未想的拒絕了,便是連身份也沒去問一聲,與平時習慣完全不同。然而,當他無意中瞧見那客人腰帶裡頭別著的那塊腰牌的時候,她卻又立馬改了主意,讓老鴇和*圖*書把這客人引了過來。
「去,拿著我的牌子,回府裡頭瞧瞧,文淵院那邊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王動走了幾步,又把正低頭退出去的黑子叫住,繼續吩咐道:「不論結果如何,都立即報回來。」
「黑子,黑子!」
雖然清荷也曾叮囑過,說是從這會兒起,就要為未來的老爺守身,可蓮香這會兒卻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若是一切平安,能守住身子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清荷當真出了意外,說不得別說是貼上這一身皮肉,即便是拼了自己性命也要將清荷救出來。
「方才確是我失言了。」蘇瑾斜靠在軟榻上,幾根青蔥從袖口中輕探而出,穩穩捏住一枚青梅:「好在清荷妹妹你不是已然找人去接蓮香了么,想來是來得及的。」
雖說那黑子並未抬起頭來,可小蠻卻感覺這人視線彷彿已經在自己赤|裸著的身軀上遊走了一圈,直讓她渾身欲顫。
「蓮香,你切莫要出甚子事啊,否則姐姐只怕今生也難安了。」
「慢著,你說的甚子地方?」胡老三猛地就是一愣,隨即撥拉開蓮香牽著自己的手,一雙虎目更是瞪的如銅鈴似的。
「怕是妹妹你多心了。」蘇瑾嘴角淺笑一閃而逝,隨即卻是露出一副慵懶的面容來:「再說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若是蓮香妹妹當真命中當有此劫,只怕也不是你我能攔著的。若是蓮香妹妹吉人天相,即便出了甚子事,自然也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便是如此方好。」清荷略帶著幾分擔憂神色道:「只是這會兒都快宵禁了,就怕通知到了妹妹,卻來不及過來。若是被那些巡夜的軍丁拿了倒無甚妨礙,不過多出些銀錢罷了,畢竟是個女兒家,自然不能作那蹲囚。可若是被王府拿了去,只怕……」
恰巧這時,端著滿滿一盆熱水進來的小蠻正吃力地挪著步子走進房來。聽及王動話里的恨意,小蠻下意識地就是一緊,整盆熱水頓時跌落下來,將房門澆了個通透。
王府別院。
而若是留著身子,即便是輸了,日後也好見人,指不定還有一絲挽回的機會。
又過的一會兒,等的不耐煩的王動卻是忽地又將小蠻撲倒在地,正待施暴,忽地外頭傳來黑子的聲音,小蠻則是藉機掙扎著從王動身下爬了起來。
「怕就怕出現甚子意外。」清荷搖頭道:「不知怎的,妹妹總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似乎蓮香就要出事了。」
她從未想到,原先在她眼中溫文爾雅的王公子適才竟如一隻野獸一般,比之勾欄院里那些來尋歡的客人還要粗魯的多,又哪有半分富貴公子的模樣。
夜風中,一塊刻著成王府的銘牌不知何時從胡老三的腰帶里溜出了大半,隨著陣陣地夜風微微蕩和圖書漾。
胡老三哈哈一笑,卻是真的被蓮香這會說話的小妖精惹的來了興緻。
只是蓮香棋藝雖然尚佳,可五局棋下完后,仍然是輸了下來。眼見胡老三一臉急色的把棋盤連帶棋子一股腦的掃到地上后,蓮香雖然心裡頭慌張,可面上卻仍然擺出一副淡雅模樣道:「奴奴還有個相好的姐姐在客棧里呢,莫不如爺去客棧里接了來?想必以爺的棋力,怕是我那姐姐也不是爺的對手。」
看著黑子漸漸遠去,王動眼中不由閃過幾道冷芒:「監察?監考官?有人護著又如何,我王動偏生不信,在這南京府裡頭,還有我王動動不了的人!不僅是譚縱,還有那幾個膽敢忤逆我、活該被人草死的婊子,待本公子將這事兒辦完定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為南京府知府王仁之子的他,便是這南京府的太子爺,這女人還不是予取予求,又何嘗這般敗興過。
藉著兩個女婢的手臂,小蠻勉強站了起來。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又抱住了一位貌美女婢的王動,小蠻強忍心中悲意,強笑道:「奴奴謝過公子爺恩典。」
其實胡老三倒不是怕別的,就是擔心若是自家公子爺若是還留在那,甚至在那客棧留宿了,自個兒帶著眼前這妖精過去,即便不挨上一頓臭罵,只怕也得受些教訓。
那邊胡老三卻是未發現蓮香的異狀,還當蓮香臉嫩不好意思面人,因此就張著一隻大手想要去摟蓮香腰肢,卻不料蓮香似是早有所覺,竟是輕輕一個閃身躲開去了。
「啪!」王動果然想也未想便是一個巴掌甩倒了小蠻臉上。
「你這妖精,又要怎的!」胡老三是個慣於風月的,自然也明白這些勾欄院里的頭牌大多有自己的規矩。因此,這會兒見蓮香似乎有話要說,自然停了下來。只是那一雙銅鈴似的大眼卻是不斷掃視著女子鼓囊著的胸口、纖細的腰肢、嫩滑的素手上。
而在小蠻的背後,王動望向小蠻的眼神里分明透露出一股子瘋狂的殺意。
要說起來,王動這會兒的舉止算是略微有些適當,結果弄得小蠻心裏忽地也是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蘇瑾的話又忽地一下就從小蠻心底裡頭冒了出來。只是內心裡的不甘卻讓小蠻強行將這些通通壓進了心底里:「公子爺可是擔心事情有變?」
雖然先前這房子里穿來了一陣陌生的女子求饒聲,黑子也看見了小蠻的到來,可黑子卻毫無探究的樣子,似乎這一切都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小蠻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可她此刻卻絲毫不敢動彈,只能跪坐在王動腳邊,靜靜地等著這位公子爺的發落。
「奴奴這就去。」小蠻這會兒哪敢去穿衣服,只得強忍著心中羞恥,與進門的黑子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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