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激辯(二)

「一字不差!」張昌仔細看了看銀票上的編號,頗為驚訝地望著譚縱,「譚大人,你是如何知道這上面的編號的?」
譚縱終究是官,鄭氏不敢指責他與房東暗地裡有勾結,因此只能採取委婉的說法,用了「見過」這兩個字眼。
聽到譚縱說出的那三個編號,鄭氏的心不由得猛然往下一沉,她對譚縱說出的那三個編號無比震驚,因為這三個編號正是銀票上的。
「大老爺,妾身的相公辛辛苦苦好些年,好不容易才攢下了這三百兩銀子,原本想拿去開個酒樓,結果被賊給倒去。」鄭氏再度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向張昌說道,「這三張銀票是妾身保管的,妾身清楚地記得它們上面的編號。」
馬二賴子不識字,鄭氏卻是認字,她拿起供詞看了看后,發現沒什麼問題,於是在上面按下了自己的手印,馬二賴子隨後也按下了。
「譚大人覺得如何才能讓此人心服口服?」既然譚縱出面了,那麼想必已經有了對付何偉的辦法,張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何偉,不動聲色地向譚縱說道。
等人到齊后,趴在門板上的三巧被幾名軍士抬了過來,放在了譚縱的身旁,她是這起案子中的重要當事人,當然要出堂審理。
「本官監察府江南六品游擊譚縱。」譚縱聞言,微笑著向張昌一拱手。
「大人,賤內所言句句屬實。」馬二賴子連忙點著頭,毫不猶豫地肯定了鄭氏的說法。
鄭氏不僅讓小氣的馬二賴子花一百兩銀子買通了何偉,更是在得知三巧在牢里喊冤后當機立斷,讓馬二賴子又給了何偉五十兩銀子,讓何偉找人幹掉三巧,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不過,張昌現在沒有心思猜測譚縱的意圖,他立刻找到了先前那名帶來馮坤和馬二賴子等人的那名侍衛,那名侍衛隨後就讓人去將牽涉進三巧和馬二賴子一案的人證和物證都帶來這裏。
用一百五十兩換一座兩百七十兩和_圖_書的宅子,鄭氏認為這是一樁非常划算的生意。
「四弟好像對這個譚縱極為看重。」趙雲博聞言頓時笑了起來,在他的印象里,趙雲安可從沒有如此誇讚過一個人。
「希望他這次也能帶來一個驚喜,那個司丞並不好對付。」趙雲博微微一頷首,從棋罐里拿出一粒棋子,望著棋局說道,思索著下一步如何走。
「譚大人請便。」張昌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輕鬆的神色,這意味著譚縱有了對付鄭氏的辦法,否則的話絕對不會貿然開口。
「張大人,本官覺得,還是讓這位夫人將編號寫下來的為好。」鄭氏早有準備,剛要報出了銀票上的編號,譚縱忽然開口,沉聲說道。
「張大人,本官有話想問這位夫人,不知方面不方便。」張昌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雖然他知道鄭氏在撒謊,但是卻無法從鄭氏的言語中找出絲毫的破綻,正在這時,譚縱再度開口,宏聲向他說道。
此時此刻,張昌隱隱約約明白了趙雲安為什麼會在這裏,如果他剛才沒有記錯的話,譚縱是與那名受傷的三巧姑娘在一起的,兩人好像認識,這麼說來的話,與三巧有關係的應該不是趙雲安,而是譚縱,趙雲安前來是來給譚縱出頭的:
鄭氏並不擔心銀票出現問題,她現在心中好奇這個譚大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要插手此事。
「既然夢花開口了,那麼他想不心服口服也不行。」趙雲安環視了一眼棋局,將手裡的棋子落下后,衝著趙雲博微微一笑。
「你說的沒錯,本官確實見過這三張銀票。」譚縱聞言,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認,「因為這三張銀票本來就是本官的。」
「張大人,本官問完了,請大人讓馬氏夫婦簽字畫押。」譚縱望了一眼一臉鄭重的馬二賴子,轉向了張昌,宏聲說道。
「你可有證據證明這銀票是你們的?」張昌聞言,向鄭氏晃了晃手裡的和-圖-書銀票,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兩個月前,京城的四海錢莊。」鄭氏抬頭看著譚縱,回答得乾淨利落,臉上沒有絲毫的異樣,四海錢莊是朝廷的公立錢莊,遍布大順的大江南北,所開的銀票全國通用,而那三百兩銀票正是來自四海錢莊。
「這就要問馬夫人了!」譚縱微微一笑,看向了神情變得嚴肅的鄭氏。
張昌聞言,揮了一下手,在一旁做記錄的五城兵馬司的文書就將先前記載著鄭氏和馬二賴子話的供詞拿到了兩人面前。
望著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三巧,何偉心中不由得大罵張牢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三巧被弄死的話,那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了。
何偉覺得馬二賴子的擔心不無道理,這件事情是他背著馮坤和許傑做的,他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於是就決定幹掉三巧。
出於貪婪的心裏,何偉從馬二賴子交給他幹掉三巧的五十兩銀子里又抽了二十兩,這樣給張牢頭的就變成了三十兩。
「鄭氏,本指揮使問你,這三張銀票可是你們家的?」當事人的供詞、三巧買房的銀票和買房的協議書都被呈現在了張昌面前的桌上,張昌簡單地翻看了一下那些供詞,略一沉思后,拿起三巧買房的銀票,沉聲問向鄭氏。
「譚大人說笑了,這與妾身有何關係?」鄭氏聞言,強顏一笑,衝著譚縱說道,忽然之間,她的心中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懼,眼前的這位譚大人使得她心浮氣躁,不得安寧。
「馬老闆,尊夫人說的可對?」譚縱聞言微微一笑,轉向了馬二賴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聽聞此言,譚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個鄭氏可真的不簡單,竟然能注意到如此不引人注意的細節,真的記住了銀票的編號。
在鄭氏看來,只要自己咬死那三張銀票是自己的,就算是譚縱給的三巧銀票,那麼譚縱也無法證明銀票就是他的,只有這樣的話她才能hetubook.com.com有一線生機,要知道誣陷他人強佔房產再加買兇殺人的罪名,足夠其掉腦袋了。
「四弟,你說那個司丞會心服口服地認罪嗎?」趙雲博將手裡的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后,笑著向坐在對面的趙雲安,兩人距離張昌審案的地方不遠,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聽進了耳朵里。
馮坤、許傑和地上的何偉不由得愕然看向了譚縱,三人已經聽說了關於譚縱在南京府所做的事情,誰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看了一眼將精力集中在棋局上的趙雲博后,趙雲安的雙目猛然閃過一道寒芒,隨後也望向棋局,他與趙雲博這場對弈可謂旗鼓相當,兩人排兵布陣,殺得難解難分。
「啟稟大老爺,這三張銀票是妾身家裡的,前一段時間被盜,後來被妾身的相公找回。」鄭氏是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頗有幾分姿色,看了一眼銀票,衝著張昌點了點頭。
譚縱見張昌明白了過來,向其拱了拱手后,立在了馮坤和許傑的對面,他的這個舉動立刻引起了張昌的注意,不清楚他此舉何意。
「啟稟大人,這三張銀票小人一直放在極其隱秘的地方,不曾遺失。」房東聞言怔了一下,不明白譚縱的意思,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次誣陷三巧就是鄭氏的主意,鄭氏從馬二賴子那裡聽說一群乞丐花了將近三百兩銀子買了一處宅子后就暗自留心,她特意調查過三巧的底細,知道她不過是一個無依無靠的扒手,因此認為三巧的錢是偷來的,所以就起了將三巧宅子佔為己有的年頭。
「原來是譚大人,失敬,失敬。」張昌的雙目頓時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裏見到譚縱這個官家面前的紅人,連忙衝著譚縱拱手回禮。
「大老爺,妾身認為這位譚大人見過這三張銀票,請大老爺明察,還民婦一個公道。」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鄭氏多想,她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高聲向張和-圖-書昌說道。
「請大人為小人作主。」這時,馬二賴子也感覺到情形不對,也撲通一聲,跪在了鄭氏的身旁,高聲說道。
「噢?」張昌聞言,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看樣子這個鄭氏也絕非一個省油的燈,竟然有如此的心機,他沉吟了一下,向鄭氏說道,「你倒說來看看,這三張銀票上面的編號。」
陸陸續續,涉及到三巧和馬二賴子的一案的人證和物證被帶到,包括三巧所買房子的房主、買房時的中人、馬二賴子的妻子鄭氏以及當時審案時做筆錄的文書,一個個神情惶恐地站在那裡,任誰深夜被大內侍衛從家裡給拎出來心情都不會平靜的。
趁著鄭氏和馬二賴子看供詞的時候,譚縱到一旁的屋裡去喝水,他回來的時候,按有馬二賴子和鄭氏手印的供詞已經擺在了張昌的面前,張昌正裝模作樣地看著,等著他回來繼續將此案審下去。
馬二賴子見狀,暗中鬆了一口氣,鄭氏不僅是他老婆,更是他的狗頭軍師,給他出過不少餿主意,使得他逐漸有了如今的局面,成為了東城的一霸,可謂功不可沒。
「啟稟大人,素未謀面。」房東聞言,連忙躬身說道。
「夢花總能給人一些意外的驚喜。」趙雲安絲毫沒有掩飾他對譚縱的器重,笑著說道。
三巧屁股上的傷口已經治療完畢,身上蓋著一張白色的床單,由於受的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雖然看起來血肉模糊,但是修養一段時間就會康復的。
「這位夫人,你相公是何時,在哪個地方的哪家錢莊兌換的銀票?」譚縱隨後走到鄭氏的面前,微笑著問道。
隨即,鄭氏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難道眼前的這個譚大人就是三巧口中所提起過的資助者?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已經落進了譚縱設好的圈套里:以譚縱的身份,事先找房東查看銀票上的編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大老爺,這三張銀https://m.hetubook.com.com票是妾身的相公去錢莊里兌換的,是連號,因此妾身記得十分清楚。」鄭氏的眉目間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一本正經地向張昌說道。
張昌聞言,雖然心中有所狐疑,但還是讓鄭氏按照譚縱所說的去做。
鄭氏好奇地看了一眼譚縱,隨後將編號寫在了紙上,交給了張昌,張昌看了看,宣布她寫的編號與銀票上的一樣。
譚縱雖然是監察府的六品游擊,但這裏畢竟是京城,無法插手五城兵馬司的事務。
高舉著水火棍的軍士聞言,下意識地看向了張昌,張昌向他微微頷首后,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知道譚縱是跟趙雲安一起的,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敢問閣下是……」
「怎麼會與馬夫人沒有關係呢?」譚縱笑著看著鄭氏,語氣調侃地問道,「馬夫人,你不會認為本官私下裡見過那三張銀票,故而知道它們的編號吧。」
「譚大人言之有理。」張昌聞言,臉上隨即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譚縱一語驚醒夢中人,點明了此案的關鍵,只要三百兩銀票的歸屬查明,那麼馬二賴子就成為了突破口。
「咱們以前見過面沒有?」等馬二賴子按完手印,譚縱走向了賣房的房東,微笑著問道。
鄭氏聞言,雙目閃過慌亂的神色,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譚縱剛才為什麼會問房東那兩句話,這樣一來的話就排出了譚縱私底下見過銀票的可能,怪不得譚縱和三巧站在一起,原來他是三巧搬來的援兵,是衝著馬二賴子和何偉來的!
「張大人,追根溯源,此案是由那三百兩銀票而起的,只要查清那三百零兩銀票的歸屬,此案自然明了。」譚縱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問完了房東這兩個問題后,譚縱轉向了張昌,張口高聲報出了三個編號,隨後沉聲問道,「張大人,本官所說的可是你手裡銀票的編號?」
「這三張銀票閣下可曾遺失過?」譚縱伸手一指擺在張昌面前桌子上的銀票,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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