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蔚州雪
第48章 魚兒已上鉤

王旦不敢掉以輕心,除了在三個城門口以加強城防為名加派士兵之外,還命親信以勞軍為名帶著不少物資去江彬在城外的大營探聽消息。
方大同嘆道:「我的大人吶,你召江彬回城之舉已經打草驚蛇了,江彬既然違抗你的軍令,便明白接下來你一定會率軍出城對付他,這情報說的還不明顯么?韃子兵已經到位了,正張著口袋等你往裡邊鑽呢,大人你帶兵前去,豈不正好中了計么?萬萬使不得啊。」
王勛又問:「你可有真憑實據?」
方大同臉色難看之極,連聲嘆息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卑職正是因為此事來的。」
方大同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竹筒遞給王旦道:「這是卑職剛收到的密報,大人看看吧。」
王旦宛如一瓢冰水從頭澆到底,由外而內的寒澈骨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煞白。
陳肅道:「他若敢回來,姐夫便以理由控制住他,若他真和韃子達成投靠協議,此舉正好打亂他們的計劃,將江彬羈絆在城中,再派人去接手城外的兵馬退回城中,韃子兵無內應,自然計劃泡湯。」
陳肅咂嘴道:「倒也是,他娘的,要是能抓到證據就好了,對了,要不這樣,姐夫以督促戰事為名招江彬回城。」
王勛肅然道:「但是本官也要提醒你,如果事實並非你所說的那般,你要負全部責任,到時候可別怪本官不講情面。」
王旦急道:「有蔚州錦衣衛百戶所的方大和-圖-書同為證,不信大人可去向他求證。」
王旦正在內宅整理身上的盔甲,很久沒有穿上這身盔甲在外人面前亮相,盔甲上都有斑斑的銹跡,帽子上的紅纓也腐敗的變了色,王旦命人逐處的打磨,這是近三年來第一次披掛盔甲在眾人面前出現,他要注意形象。
王旦道:「他豈肯回來?這不是說笑么。」
「這是什麼意思?」王旦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不回來的話,姐夫豈不是正好有了出兵絞殺他的理由么?他這是公然違抗軍令,以此為由,誰也無話可說,事後朝廷也不至於怪罪姐夫。」
這樣的消息讓王旦稍微放下來的心思又懸了起來,種種可疑之處正預示著江彬在試圖掩飾什麼。
「這……這廝簡直太陰險狡詐了,太狠毒了,老夫要將這廝碎屍萬段。」
但他絲毫不敢耽擱,連口水都沒喝便入城直奔總兵府求見大同總兵王勛;王勛聽聞蔚州衛指揮使王旦星夜趕來求見,本就知道近日蔚州韃子扣邊襲擾甚巨,還以為是蔚州城出了什麼差錯,緊急推掉軍務會議召見王旦。
方大同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將王旦劈的渾身癱軟,儘管方大同還是一再強調,這些都是手下校尉在軍營中的風聞,全部未經證實;王旦卻想:當然無法證實,江彬已經封鎖了軍營及北方所有通道,如何證實消息?方大同手下的隨軍錦衣衛校尉恐怕連行動都要受到限制,能傳出打探的www.hetubook.com.com消息已經算是相當的不易了,又如何去證實消息的真實?
陳肅膽戰心驚的聽完王旦的敘述,顫聲道:「姐夫,江彬這是衝著你來的啊,他肯定是覺得這一回必死,所以才鋌而走險,跟韃子談得條件之一便是要您的人頭,可見完全是因為私人恩怨吶。」
方大同離去之後,王旦急忙叫來陳肅商議,這件事還沒到公開的時候,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揣度和推測,自己手頭沒有一絲證據,方大同送來的消息統統強調是未經證實,目前只能跟陳肅商議此事。
方大同將紙條在燈上點著,燒成灰燼,輕聲道:「大人,從長計議吧,已經教江彬有所防備,事情已經逐漸變的不可收拾了,您還是仔細考慮一下應對之策吧。」
當夜,王旦連夜出發,帶著數十騎親衛直奔大同府,次日下午,抵達山西首府大同,十多個時辰不間斷的賓士,一路風刀霜劍的凌虐,將個養尊處優的王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渾身上下骨頭彷彿散了架一般。
聞聽方大同忽然又來了,王旦趕緊召見,一見面便道:「方百戶,老夫要去剿滅江彬這個反賊,這件事你出力不小,要不要跟隨老夫前去,事情平息之後,老夫在上報朝廷的奏摺里也好給你蔚州錦衣衛衙門記上一筆。」
王旦心裏打鼓,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猶豫,再加上他已經得出江彬已經投敵的結論,更是膽氣立壯。
「你是說江彬投和*圖*書靠韃子意圖攻下蔚州?」王勛驚得一蓬黑鬍子吹得飛起。
次日,陳肅暗中安排人手對北千戶所將官家眷進行暗中監視,慶幸的是,這些人都沒有逃離蔚州的動向,也許是時機未到,也許是這件事就是謠言。
方大同搖頭道:「卑職覺得還是趕緊上報給大同總兵府為好,在拖下去,萬一真的丟了蔚州,那就全完了。」
但勞軍的隊伍壓根就沒有進入大營的機會,半路上便被關卡給截留下來,江彬帶人前來接收物資說了一大堆客氣感謝的話,卻堅決不讓勞軍的隊伍進入軍營,理由是戰場重地,為安全計,非本部人馬一律不準進入。
陳肅攤手道:「我能有什麼辦法?要不咱們點齊人馬從腹背打他個措手不及,咱們手頭還有四千多人馬,他只有一千六百人馬,應該能一舉殲滅之。」
王旦詫異道:「怎麼?我已召集眾將在衙門與會,四千兵馬四更出發,天明時便可直搗江彬軍營,將這反賊的陰謀粉碎,為何使不得?」
二月十五日夜,方大同再次深夜來訪,這一回他帶來了更加讓人驚訝的傳言,在城外軍營中的隨軍錦衣衛放出鴿子傳信回城,說江彬已經跟韃子達成了投降條件,韃子將調集三千重兵開赴蔚州郊外,江彬則負責誆開蔚州城門,協助韃子兵奪取蔚州重鎮,據稱江彬獻城的條件只有一個,便是要韃子將王旦交給他來處理,這樣的條件自然得到了對方的應允;目前江彬和圖書按兵不動便是等待韃子調兵部署,而江彬則封鎖住城北的所有道路,禁止城中哨探到北面探聽消息,以防韃子大軍到來的消息被城中察覺。
王旦喃喃道:「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陳肅道:「任誰死到臨頭也不會顧及什麼大義,姐夫你若是不逼得他走投無路,恐無今日困局。」
王旦緩緩搖頭道:「恐怕還不到時候,沒有證據,師出無名,將來江彬來個抵死不認,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王旦疑惑的打開小竹筒,在裡邊取出一張小小的紙條來,但見紙條上寫著一行字:「韃子已至,設伏以待。」
王勛道:「不可能,江彬我見過,是個勇武剛烈之將,不可能投敵,是不是你消息有誤?」
難怪這兩日城中哨探被阻隔在壺河以南,說江彬下令不準任何人過壺河往北,派去勞軍的人馬也被阻隔在城北十里處,壓根無法接近軍營;幾下里一對比,江彬投敵幾成定局。
王旦茫然道:「對對,上報,上報……來人吶,取消會議……連夜備馬,我要去大同府面見總兵王勛大人。」
王旦哭喪著臉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稟報王勛,驚得王勛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然而就在會議開始前的半個時辰,各部將領陸續抵達衙門大堂的時候,方大同第三次緊急求見。
王旦下定決心要對江彬進行致命的偷襲,二月十七日晚上,王石在蔚州衛軍衙召集眾千戶和親衛營將領參會,準備宣布江彬違抗軍令的行為,hetubook.com.com要求眾人集結兵馬,次日一早跟隨自己出城對江彬興師問罪。
王旦感激涕零道:「多謝總兵大人,總兵大人肯往,下官便心裏有底了。」
王旦道:「這個……倒沒有,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明朗,江彬的所作所為已經昭然若揭,下官有十成把握判定江彬已經背叛我大明。」
「總兵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王旦斥道:「我叫你來是商議對策的,可不是叫你來放馬後炮的。」
「回總兵大人,正是,下官自覺此事重大,所以在星夜來報,懇請總兵大人給予協助解決,下官本想率城中兵馬攻其不備擒拿叛賊,可那江彬和韃子勾結設下埋伏,下官不敢妄動。」
王旦一拍桌子道:「對啊,我都氣糊塗了,居然沒想到這一層,這倒是個好辦法,我明日一早便傳令讓江彬回城述職,看看這廝作何反應。」
王勛仔細考慮了一會道:「好,此事重大,若真有其事,朝廷亦會震怒,但單憑你一面之詞,又無證據,本官實難相信;這樣吧,本官率兩千人馬隨你去蔚州,若查證屬實,便合力將叛賊和韃子一舉殲滅。」
王旦怒道:「這廝居然置大義于不顧,為了私人恩怨敗壞氣節,實在是個渾人一個。」
……
「他不會回來的。」王旦重複道。
不出王旦所料,江彬以軍務吃緊為由拒絕回城,與此同時,陳肅派去監視軍官家屬的人回來報告,江彬及其手下的將領家屬已經在偷偷的收拾東西,似乎有逃離蔚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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