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道心種魔
第755章 物是人非

一開始羅豐還說得頗有條理,可漸漸的變成了零碎的記憶,分明是想到哪就說到哪,少見的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鄉民誠惶誠恐:「哪裡哪裡,仙長客氣了。」
心中已然猜到緣由,羅豐喚住一名路過的砍柴鄉民,問道:「大伯,請問這戶人家到哪裡去了?」
羅豐踏著自己造出來的石梯拾階而上,過去差點賠上性命才能翻越的斜坡,如今卻能以一種閒情逸緻的心情去欣賞兩旁的風景。
直到三年後,老爺子或許是想開了,或許是放棄了,對我雖然不再呵護備至,卻也不再冷冰冰的排斥,告訴了我許多道理和人生經驗,如今想來,那些經驗都是大派弟子的處世之法。
不過,幫理不幫親,便是聖人都做不到絕對公正,羅豐又豈會嚴律要求自己。
隨即他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乘風而起,駕雲離去,心有所悟,悠揚吟道:
「孫小蓮已經嫁人,但仗著曾為六道宗弟子的身份,卻是嫁給了城裡的一個世家大族,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也僅是衣食無憂;
不說上相貌的改變,氣質也與往昔判若兩人,與紅塵俗世格格不入,令人難以親近,而明耀的雙眸亦無法聯想到過去那名連走路都要靠盲杖的少年。
中途,他突然在意起當年和他一起加入六道宗門下的同鄉,於是便施法佔算。
「高柱若有朝一日真能臻至九重還虛境,倒是可以給他一枚天人假丹,從而以外丹之法晉級天人,如此便無需渡道劫。雖說以外丹之法晉陞的天人,未來將無路可走,可終究比困死在肉身境要害,而且身為和-圖-書天人修士,哪怕轉世重修,也可以保留前世大半的記憶,只要投個好胎,不難再度得道。」
冥冥會合陰陽象,矯矯神奇幻化從。
羅豐親自動手,打掃清理了一遍,接著便站在墓前,久久不言。
十多年的光陰,昔日嘴角絨毛未生的少年,如今已是丰神俊朗,器宇軒昂,仙風道骨,哪怕身處蒼茫人海,也如耀目星辰般脫穎而出,叫人無法忽視。
千里之外,殺人于無形,羅豐已有這樣的能為,一切只看他想不想做,若是有心,比如像韓林的家族,只消一個念頭,凡是有血緣關係的韓家族人就會被莫名而來的詛咒殺得乾乾淨淨。
雖然沒有證得命運大道和因果大道,但太數大道亦有占算之效,只是稍微不及前兩者,何況以羅豐如今的修為,占算幾名肉身境弟子,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若是有心,連尿了幾回床都能得知。
羅豐設想了方法,可隨即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高柱突破六重境都廢了好大力氣,是否能晉級九重還虛境,實在叫人不看好,而即便是以外丹合道,也至少得有九重境的修為才行,總不能一路照看著吧,羅豐又不是他爹。
他驚覺失禮,連忙收回視線,慌裡慌張道:「回稟仙長,那是羅大夫的家,兩年前他去世了。羅大夫沒有妻兒,一個人獨住,據說有一孫兒,但十多年前被幾位仙長收為徒弟,也跟著修仙去了,聽那趙家村老村長的兒子說,羅大夫的孫兒了不得,在仙門裡修成正果,位列仙班,成為真正的仙人了!可惜,羅大夫還沒和*圖*書來得及享福……
隨著修為的提升,小時候一些模糊的記憶也漸漸清晰,最初的時候,老爺子其實對我是頗為呵護的,視我為重歸太上教的希望,他對此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一直未曾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他漸漸心冷,由期望轉為失望,再由失望轉為絕望。
鄉民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對上視線,就感對方的雙眼幽深如同望不見底部的潭水,彷彿有一顆顆星辰般的璀璨閃爍,讓人看著看著就心神沉浸而入,難以自拔。
最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羅豐拂袖,斷去過往俗塵因果。
萬般遺憾,化為一嘆息。
循跡而去,很快找到了羅老爺子的墓碑,估計是沾了他這名「仙人孫兒」的光,墓修得頗為大氣,遠勝過尋常人家,趕上地主級別,只是少有人祭拜,長了不少野草。
在我八九歲的時候,是他最為苦悶的時期,那段日子里,他對我置之不理,不聞不問,視若外人,暴雨遇險那一回恰好發生在這段時期,當時我還以為自己是做錯了什麼,惹他生氣。
他輕指一彈,數道詛咒氣息悄悄蠕動,沿著冥冥中的因果,蔓延向那幾名和江濤之死有關的純陽派弟子。
羅豐點點頭,道:「謝謝老伯告之。」
其實,我小時候都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哪怕今天摔得遍體鱗傷,第二天就能恢復,這應該是先天體質優於常人的體現,可惜也只有這一處優點……」
占算江濤的情況時,受到了干擾,令羅豐多花了幾分力氣,似乎純陽派的兇手用了某種手段攪亂了命數,不過在這方面太數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是最不容易受到干擾的,其象徵的是天地變化的規律,亦為不變的真理,故而憑藉運算之妙,可以輕易將攪亂的命數恢復如常,相比之下,反倒是依賴玄術造化的命運大道和因果大道容易受到外法干擾。
江濤……他隕落了,在外試煉之時,為爭奪天材地寶,和純陽派的弟子起了衝突,中了算計,被圍攻而死。」
說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只是不知怎麼的,他覺得身子竟是倍兒精神,明明剛砍完柴,全身卻有使不完的勁。
李恆遲遲無法突破四重境,已然認命,決心做一名執事,正努力和內門弟子拉攏關係,想要討一個油水豐厚的外放職務;
煙霞裊裊瑞盈門,松柏森森青戶,橋踏枯槎木,峰繞薜蘿。
歸家途中,羅豐碰上了不少從前認識的相鄰,但是始終無人將他認出。
趙奉先被困在了五重無漏境,遲遲無法突破六重念威境這一大難關,天生道體令他得以比常人更有效的吸納靈氣,但深厚的根基反而增加了打開玄牝門的難度,而他尚未放棄,仍不願藉助丹藥突破,而是想以正統之法晉級;
春去秋來生殺異,天長地久古今同。」
羅豐倒不覺得多麼愧疚,因為他每隔一年會往家中寫信,若老爺子有心,完全可以拜託他幫忙轉世,但直到如今,老爺子都不曾回過他一封信,寧可化為一具冢中枯骨。
刺槐、白楊、銀杏,種類繁多的樹種各顯獨有的姿色,簇擁在山坡上,厚厚的野草為底色,美不勝收。一簇簇的旱蘆葦,頭上的穗子毛絨絨的,灰里透著和_圖_書白,藉著風往一個方向擺動,給人一種蒼涼的凄美。
他沒有詢問羅老爺子葬在哪裡,只掐指一算,便明了答案。
不過也不好說,他孫兒那麼厲害,被一道接去仙境享福也說不定,大傢伙覺得他孫兒早晚會回來看看,所以誰也不敢動那家裡的東西,去年還有人幫忙收拾,打掃乾淨。可他孫兒總是不回來,見不到人影,大家覺得很可能是仙凡兩隔,不方便下凡,漸漸地也就沒人幫忙打掃了。」
「從記事起,老爺子不曾讓我感受過親情溫暖,但該有的照顧卻不曾少,他知曉我身懷靈瞳族血脈,擔心一旦覺醒靈瞳異能,身體會承受不住,於是一直以藥物壓制,在聽聞我被六道宗收為弟子后,又顧慮懷璧之罪,便叮囑我繼續敷用藥物,如此直到八重境后,脫胎換骨,便連藥物也壓制不住,但到那時我便有自保之力,無需擔憂。
等諸般雜亂的思緒都結束后,羅豐又將目光轉回到老爺子的墓碑上。
「當年老爺子被廢了根基后,肉身回歸凡人的壽命尚需一段時間,若是立即另投他派,並不難重新修回來,修行界的二十八派和一百零八門肯定願意接納他,畢竟有底子在,走過一遍的路重新再走,遠比常人來得輕鬆。奈何他對太上教弟子的身份念念不忘,化為執念,怎麼都放不下,到最後蹉跎了歲月,荒廢了修行,等到明悟時,韶華已逝,已經來不及了……」
羅豐及時收回真元,再多給一分,怕是反受其害,現在則剛剛好,至少能保百病不生,延年益壽。
羅豐並不打算親手為江濤報仇,雖然江濤是被以多欺www.hetubook.com.com少,可說到底還是技不如人,並不觸犯修行界的規矩,他出手的話反而成了以大欺小——雖說就算純陽派知道了估計也不敢聲張。
高柱反而比趙奉先快一步,已經踏入了六重念威境,不過靠的是我曾經送給他的丹藥,如此一來,後續的道途怕是非常艱難,即便勉強走到九重境,也絕無可能渡過道劫;
一路行至老家房舍,羅豐抬眼望去,院子里的物什擺放一如記憶中的那般,只是許多東西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沒有半分煙火氣,分明是許久無人入住。
三光日夜轉鴻蒙,造化悠揚氣勢雄。
那些人都將羅豐當成了遊戲人間的仙師,帶著崇敬的目光遠遠遙望著,不敢靠近,生恐玷污了這份仙氣,甚至有人慾行跪拜大禮,結果發現自己怎麼也跪不下去。
天人修士的本領就是這般可怕,這也是為何修行界嚴禁以大欺小的原因,否則大家都不守規矩,大開殺戒,低階弟子都要死光了。
山林中隱隱傳來了淳樸的山歌聲,一種深居山村的靜謐便從思緒中流淌而過,高山流水,鐘磬悠韻,給人以甘之如蝕的精神享受,蒼松翠柏,輕寒翦翦,似駘蕩春風的精神陶冶,叫人不由得忘懷得失,絕了利益算計。
這詛咒並不能要人的性命,也不會奪走元氣使人變得虛弱,它只會壓制人的氣運,使中招者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霉運當頭,但正常情況下不會發生有性命之憂的倒霉事,除非是恰好碰上危險,屋漏偏逢連夜雨,才有可能致死,但危機歸危機,能不能解開,仍要看當事人的本領。
「千古惺惺一夢中,百年萬事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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