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淵戮魔
第882章 負罪之箭

縱然是大乘期的妖皇,擁有此方世界最強的修為,也無力抵擋直接對命數下手的禁忌魘鎮術。
雙方都不曾料想到,自十多年前的分別後,母女的初次見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達成。
此時她若再射出道逝箭,畢方哪怕是在完好的狀態下,也未必能保住性命,更別說如今重傷疲乏,氣力難支,根本沒有存活的希望。
「沒有希望了,古始弓與道逝箭的威能,你是知道的,這一箭你決計擋不住!」
這幾年來,妖族之所以能侵略人族的地盤,逢戰必勝,並非是因為妖族增加了多少名妖王,而是因為多出一位妖皇,正是有這位第一強者的坐鎮,才能摧枯拉朽地粉碎人族強者的抵抗。
略一調整呼吸,顧不得體內傷勢,畢方旋身一轉,整個人化為一個黃金色的烈焰大鳥,帶著怒嘯焚風,挾著烈陽降臨大地的神威,咆哮著直向玉柱砸去,凡是她經過的地方,全部都被化為火焰。
她強忍體內傷勢,強催功力,雙掌再度衍化出赤青兩種光芒,掌心相合后,兩種力量彼此相互呼應,以木燃火,在劇烈的摩擦衝突中,激蕩出一股倍數激增的龐暴力量,向外猛然爆發,很快化為一柄長達數十丈,通體火蛇繚繞的巨劍,劍身燃起一股血紅帶著無數璀璨金星的火焰。
連番大戰之後,滿目瘡痍的地底祭壇上,只留下一名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古始弓,嚎啕大哭的少女。
一旦失去最強者,妖族就失去了和人族爭霸的最大資本。
明溪大吼一聲,真元匯聚在箭矢上,弓與箭產生共鳴,使得皇族第一至寶散發出強大的氣息,既有時光的流逝,又有大道的劫難,明明只是下品寶器的品階,卻擁有接近道器的奇異特性,叫人難以忽視,也不敢忽視。
裂痕再度擴大,接著一道毫光突破了封印,穿透大地,遁空離開,然而猰貐的身影依舊被封印在裏面,絲毫沒有破封而出的跡象,m•hetubook•com.com來自玉蟾真人和李聖謹的鮮血仍沾在上面,堅守著自己的信念。
他的表情並沒有遭遇突然襲擊時的驚愕,而是呈現出一種與人搏殺的專註狀態,單手呈爪向前,五指斜向下,就像是身前不遠處便是強敵,正要一擊抓向對方的心臟,其表情微微扭曲,雙眉向內緊鎖,任誰都看得出他當時的焦躁心情,既有遲遲無法拿下對手的煩躁,又有不知地下戰況的焦急。
微微一碰后,畢方這一擊的威能竟而被削弱了三成,儘管仍具備強大的破壞力,但已不足以擊破玉柱的防禦,於是她臨時調整了方向,將力量都集中瞄準那道裂痕的位置。
結果正如明溪所說的一般,蘊藏大道隕落氣息的一箭根本無法抵擋,而畢方也沒有分心抵擋,任由道逝箭貫穿了她的身軀,帶走了她的生命,但她的妖丹仍攜帶著殘留的力量,準確無誤的轟擊在玉柱上。
烈焰長劍斬住玉柱上,綻放出驚人的光芒,迸發的反震力將畢方盪出百丈外,直直撞入山壁之中,勁力甚至挫動了她的臟腑,仰面噴出一口淤血,令內傷加劇。
驀地,空間綻裂,一道身影被奇詭的魘鎮之力縛住,強行拉拽而回,正是猰貐!
空氣中蘊含的水汽,在與高溫烈焰接觸的瞬間,就被整個蒸發殆盡,沿著火鳥掠過的軌跡,其後方十丈的空間已悉數化為一片燎天之焰。
大義之前,私情不存!
畢方看了一眼,明溪淚流滿面的表情,又看了看玉柱中被封印的妖皇,不由得長嘆一聲,可隨後又鼓起了體內的妖元,積蓄著爆發的力量。
終究是意志堅韌,儘管因為沒能阻止魘鎮術而受到了沉重打擊,可畢方還是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眼神堅定道:「還沒有結束,只要能打破這根柱子,便能解救妖皇,而人族亦不可能找出來第二名能夠替代李聖謹的人。」
畢方見狀心頭一驚,可還沒來得https://m.hetubook.com.com急出手,就看見從虛空中被拉出來的猰貐撞向玉柱,並不受阻礙地與內中的猰貐虛影合而為一,使其由虛返真,成為真正被封印的存在。
只要一剎那的分心,她就能再次運功出招,在明溪反應過來前先一步擊中玉柱,從而打破封印,而從之前的破壞情況來看,只要再有一下,就很可能破壞封印。
「棋差一招,功虧一簣……十年的奮鬥,百年的籌謀,千年的等待,無數的犧牲,天命難道仍眷顧著人族嗎?妖族復興的希望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嗎?」畢方茫然無措的喃喃著,彷彿一直以來最堅定的信念被打破,失去了一直追求的目標。
只聽得一聲比雷鳴嘹亮百倍的霹靂炸響,熾烈燃燎的烈焰火鳥如隕星般撞到柱子上,熾烈炎勁如同水銀泄地般向四周瀰漫,附近的事物,只在接觸火焰的一瞬間便枯焚化為一堆根本看不出原型的灰燼,爆發開來的火焰與衝擊波將數十丈內的基石像紙片一樣地扯碎焚毀。
儀式完成,玉柱中湧出沛然咒力,似有萬丈紅塵沖霄,渾濁喧囂、烏煙瘴氣而又有說不出的精彩紛呈、熏人慾醉。
只因受到這一劍劈砍后,玉柱上出現了一道裂痕,儘管並不明顯,約莫不到半尺,但也證明了,憑畢方的能力是可以破壞這根玉柱,打破封印。
一時間,耀眼的赤紅光芒淹沒了一切,不見天,不見地。
「不,還沒有,局面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仍有一線希望。」
她雖然動用了古始弓,但剛剛射出只是尋常的箭矢法寶,而非配套的道逝箭,已經沒有完全發揮出古始弓的威能,先前利用的更多是《大自在截運妙法》中的神通。
「母親,娘,離開吧!沒有用的,我絕不會讓你破壞柱子的,而你也絕對接不住這一箭,離開吧,你的犧牲毫無意義!」
眼見就要再度發生碰撞,一道利芒忽然從旁破空襲來,半途阻擊火和-圖-書鳥,這支箭矢上附著的力量並不強大,但是蘊藏一股怪異的力量,能夠截取火鳥炎能。
「痴兒,還不明白嗎?到了這一步,你我都已無路可退,你肩負了人族的希望,而我又豈是孑然一身,為了妖族的復興,已有成千上萬的同族犧牲,他們本可以躲在山裡靜靜的修行,卻為了相同的信念而站在一起,我若在此退卻,他們的犧牲便都白費了。太師李聖謹、玉蟾真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偉人,他們能為大義捐軀,我又豈能輸給他們!」
「那暗無天日的過去……不!妖族的命運不該永遠沉埋在黑暗之中!」
「我會的!」明溪大聲道,「母親你對我有大恩,但是我不能退!父親、爺爺、玉蟾真人、太師……太多太多的人為這根柱子犧牲,我決不能讓你破壞它!這一箭承載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意志,還有千千萬人族的命運,即便我沒有射殺你的勇氣和覺悟,也會射出這一箭,我若在此退縮,又如何對得起他們的犧牲!」
畢方被反震出三丈外,剛一穩住身形,便嘔出一口焦熱的鮮血,濺在地面上發出嗤嗤聲響,而玉柱上的裂痕又擴大了一倍,隱隱有妖氣從中散溢而出,顯然這一擊並非做了無用功。
然而,明溪握住弓的手沒有半點動搖,她的意志牢牢鎖定了畢方,且開口威脅道:「下一次,我射出的不再是普通的箭矢。」
畢方眉頭一皺,目光先是落在古始弓上,顯得有些擔心,隨後又落在明溪臉上,顯得有些難過,最後才回到玉柱上,搖了搖頭,道:「你真敢射出這一箭嗎?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有親手弒殺生母的覺悟了嗎?你有擔下這份罪孽,並背負著它活下去的勇氣嗎?」
畢方感應到明溪身上的沉重氣息,和天子一樣能調動龍脈之力,加持自身功體,於是很快想到原因,畢竟她也確信,以當時天子所受的重傷,註定命不久矣,於是開口說了離間的言語。
儘管在失和*圖*書去妖皇后,憑檯面上的力量,妖族強者並不遜色人族強者,但畢方非常清楚,這種勢均力敵只是暫時的,沒有妖皇這位此世第一強者的鎮壓,李士載絕不會再屈從妖族,而憑人族的天賦和數千年積累的功法傳承優勢,遲早會壓倒妖族,重新佔據優勢,掌握主宰此世生靈的權柄,重演上古發生過的歷史。
山村城郭、種田打鐵、雞犬相聞、嫁娶離合、天倫恩愛種種幻象浮現,恍若夢魘,一道道無可名狀的怪異力量衍化成大手,插入虛空之中,宛如黑白無常的追魂鎖鏈,依循冥冥中的聯繫,追捕犯人。
「不要逼我!」
然而,此刻兩人都沒有感嘆命運捉弄的無奈,有的只是堅持彼此信念的決然。
她閉上了眼睛,似是不忍瞧見對方,連雙腿都開始發抖,可唯獨握住弓和箭的手依舊堅定不移,牢牢對準了畢方。
之前尚未晉級天人時,明溪就已用一支道逝箭擊殺了合體期的修士,如今她不僅凝聚了道種,晉級了天人,還得到了帝國龍脈的加持。
假若天子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在臨終前用親情做籌碼,從而拉攏明溪,那麼當她一語道破后,哪怕明白這很可能就挑撥離間的用意,明溪仍會不可避免的發生動搖。
箭如流星,逝如光陰。
崩潰的情感,化作了最無助的淚水。
「退下吧,這一局,你們已經輸了。」明溪冷酷地宣判道。
「娘,快走吧,我求你了!」
至於用蠻力強行打破封印后,會不會累及內中的猰貐,連帶著毀滅被封印的肉身,畢方也顧不得了,打破封印多少還有點希望,不打破封印便是半點希望也無,何況有那種秘寶護身,縱然肉身毀滅,只要元神還能保持,猰貐就能重生復活。
然而,出現在畢方臉上的,卻是一抹笑容。
儘管威能遠不如上一招,但擴大傷痕跟創造傷痕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難度,後者要比前者難得多,假若沒有之前的一劍斬出裂痕,畢方的和*圖*書這一下必然會做無用功,因為她連基礎防禦都無法擊破。
只是終究來了干擾者,畢方連忙轉頭,就看見了明溪正手持傳說中的皇族第一至寶「古始弓」牢牢對準自己,配合氣機鎖定,令她確信,在她行動之前,必然會有一箭射出。
「看來,他將皇位傳給你了……哼,以那人的心思,在他臨終前,肯定是說了一大通拉攏你的話,好讓你死心塌地的為這個國家賣命。他就是這樣的人,親情、友情對他來說都只是值得利用的道具,有用的時候百般疼惜,沒用了便一腳踢開,哪怕是他的淚水,也充滿了市儈的味道。」
「痴兒……天下雖大,可妖族若敗,我又能去哪裡呢?若要阻止我,便一箭射死我吧!」
對於人族的實力,她從來不曾小覷,昔年妖族佔據絕對的優勢,仍被扳倒局面,被迫逐出中原,如今雙方擁有相等的條件,妖族就更沒有希望。
明溪絲毫都沒有讓步的意思,雖然她的表情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但手中的道逝箭卻依然穩穩噹噹地指著對方。
畢方很快收斂失望的情緒,她的心緒也沒有絲毫動搖,轉頭看向玉柱,雙目中閃爍的是仍未放棄的鬥志。
猰貐如蠟像般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就像是突然間被人定住后,再被挪移過來,時間在這一刻定格,絲毫不知此身的處境。
她豁盡全力,平平朝前猛烈地旋轉衝出,劍如輪轉,烈旋絞割,赤色劍刃暴起一圈又一圈渾雄耀眼的劍芒,氣勢如風沙暴颶,烈火焚野,狂風夾雜著無數燦爛星辰,不斷迸發的爆炸聲猶如霹靂閃電,直欲把一切吞噬埋葬。
說話的同時,她拿出了最後一支道逝箭,搭上了弓身,並拉開了弓弦——第三支箭用來擊破先天殺戮道劫。
明溪發出悲痛欲絕的一聲呼喊,鬆開了手中的弓弦,射出了道逝箭。
畢方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隨後渾身光芒大作,卻是獻祭自身精血,吐出妖丹,直直襲向封印的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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