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淵戮魔
第893章 勇猛精進之心

成為一國之君數載,她早已習慣被人奉承,也習慣自己說出的話被人當做金科玉律,如今竟而被當面忤逆,她面上雖是不留痕迹,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了怒意,猶自堅持道:「追求更多的勝算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不加思慮,莽莽撞撞做出決定才是正確的?」
一顆堅凝無匹之心,霎時化作一股誓要劈開天地的意志,霍然沖開那層桎梏,明溪鬆開了大手,任由元丹烈風呼嘯。
明溪立即想出了一連串可行的計劃,較之羅豐看似囂張霸道的戰約更具勝算。
「平時習慣三思而行的人要懂得放手一搏,平時習慣勇猛精進的人要學會謹慎一步。作為一國之君,你的想法並沒有錯,但作為一名追求大道,探索本心的修士,你卻是失格了。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樣的勇氣你有嗎?」
造化世界中,如果事態到了這一步,明溪就會主認輸,選擇從頭開始推演,但現實可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風長火勢,原本虛弱的丹火重新變得熊熊燃燒,一叢明火由暗轉亮,就有無窮光芒放了出來,將元丹徹底罩在裏面。
「先生,你真的打算同新任妖皇決戰?」
「多謝先生當頭棒喝,令我有醍醐灌頂之感。莫非先生在背後推了我一把,恐怕直到現在我仍不敢踏出這一步。修士就該有修士的覺悟,哪怕是帝國基業,該捨棄的時候也當捨棄!」
明溪微微一愣,心頭稍稍顫動,暗自震驚,莫非先生從自己身上看出了什麼。
要觀賞兩人的決戰,就免不了要深入蠻荒,那可是妖族的大本營,許多人一聽便打了退堂鼓,就是那些金丹期修士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險,倒是一些元嬰期修士決定放元神出竅,暗中悄悄前往蛇王窟觀戰,反正道體被破也不過是大病一場,不會累及性命,能夠見證這千載未有的絕世之戰,冒一次重傷的危險倒也值得。
明溪聽得消息后,便放下政事,匆匆趕來。
待她和圖書睜開眼時,元丹已經徹底融化,並凝成一尊可愛的小嬰兒,澄澈至極,通體凈華,一如琉璃的丹果沉墜腹中。
先前羅豐的提醒棒喝言語猶然在耳,明溪猛然奮起了一股執念:「任你天牢地籠,要想阻我成道,卻是不能!」
明溪咬了咬嘴唇,問道:「先生,我該怎樣去做?」
——首先,你要學會正面所有的一切,其次,要學會任性……任性便是擁有選擇命運的權利,朕這一生沒得選擇,無法超脫自身的命運,只能在既定的棋盤上來來回回,願你能走上一條與朕不同的道路,跳出棋盤外。
受此雷芒劈打,道種不禁一顫,原本光亮的表面亦是出現幾道裂痕,內中真火溢出,色澤也黯淡下去了幾分,漸漸化開。
——不想被命運掌控的唯一方法,並不是逃避,而是反過來去掌控命運,這便是所謂的超脫之道!
明溪行事向來果決,絕不優柔寡斷,經歷王都一役,親手射出那支箭后,心性亦非常人能及,她先是雙目閉合,深吸一口氣,接著睜開眼便道:「就依先生所言,我現在便嘗試引發天劫!」
羅豐沒有直接回答是否,而是道:「戰帖已經送至對方手裡了。」
她的雙目中漸漸透出一股一往無回的堅定氣勢來,盤膝而坐,也不管場合,凝神內視氣海,顯化出體內元丹,隨後便引動丹火焚燒。
妖皇的能為,她可是見識過的,當初秘寶脫離封印,梭空離開,而後派人四處搜尋不得,她便明白這件秘寶十有八九落入了妖族手中,而妖族再度誕生一名妖皇的也就是早晚的問題,而鉤蛇即便比不上猰貐,可同一境界想來也不會差上太多。
羅豐一句逼問,如晴天霹靂炸響在明溪的心頭,聲音雖輕,卻是振聾發聵,令其心神難以自持。
到了這最後一刻,明溪只覺靈台一片空明凈澈,自修道以來的種種景象從眼前閃過,隨後一切從身邊遠去m•hetubook.com•com,只留下虛無一片,漸漸的,她好像體悟到這天地間似有一張大網罩在身上,阻礙她邁出這一步。
再一句直指內心的逼問,令明溪不由得身形晃動,向後退了一步。
「八成啊……或許該更謹慎些,直搗黃龍固然能予人風雨欲來,山樓將塌的壓力,可同時也將地利與人和拱手相讓,若是約定交戰地點為蠻荒邊境,便能除去對方的地利與人和,而且我們甚至不需要下戰書,只要將消息放出去,令人人交口傳誦,甚至讓妖族也對此消息耳熟能詳,便能弄假成真,屆時哪怕是為了維護身為妖皇的尊嚴,鉤蛇也不得不應戰,而他若應戰,便等同將主動權交予我們手中。」
「敢問先生有多少勝算?」明溪開門見山地問道。
轉眼間,已是破釜沉舟,將自己逼到懸崖邊上,是成是敗,便在此一舉!
她勤政數年,已然提拔了一批忠誠于自己的人才,畢竟湯昌帝國正值由衰轉盛的中興時期,國力蒸蒸日上,加上妖族禍亂在一定程度上掃清了原本堵塞在上層的世家貴族,使得下方的優秀人才有了上進的康庄大道。
就在兩日前,這三人成功將羅豐的劍印送到了妖皇鉤蛇的面前,儘管當場激怒了許多大妖,但他們都顧忌著顏面,沒有動手殺手,只在事後布置人手進行截殺,以泄心頭之怒,因此三人便一路逃亡,經歷大小戰鬥數十次,其中有幾次都在生死線上打了個轉,差點沒能活著回來,這還是在羅豐所留下的劍印出手救過三次的情況下。
戰帖雖然在兩日前才送到,可羅豐約戰妖皇的消息卻早早的傳了出去,他本身就沒有封鎖消息的想法,當日就是在眾目睽睽下對岑鳴生下達了指令,而這種註定要轟動天下的消息傳播起來也是極快,一傳十,十傳百,這才六天的工夫,就已弄得婦孺皆知,酒店茶樓里人人都在談論此事。
明溪面色不變,此間www•hetubook•com.com情形他已在造化世界中遇到不下數百次,早知如何應對,是以毫不慌亂,只默念《大自在截運妙法》的功法內容,於是體內元氣凝成一隻大手,朝著道種烈風攝去,手掌一握,便有大量清風捲入其中,使得外相一切如常,風平浪靜。
「呃?現在嗎?」饒是明溪看清了捆縛自己心靈的枷鎖,也不曾想過現在就將它當場砸碎。
「擁有八成勝算都不敢與對手交戰的人,哪怕給他九成勝算,甚至十成的保證,他仍會猶豫不決,此乃心中怯鬼,對這樣的人來說,最大的危險並非來自敵人,而是自己。」羅豐意味深長的說道。
有資格與妖皇一戰的,只剩下羅豐。
因此這一戰說是賭上人族命運並不為過,一旦羅豐落敗,人族再無能抵抗妖皇的強者,接下來的發展不用思考都能想到,必然是重現六年前的那場浩劫。
一連三句逼問,明溪如遭棒喝,臉色倏然變白,額頭不斷沁出冷汗:「這六年來,我到底在做些什麼……穩定民心,提拔能臣,治國安邦,湯昌的局勢早在三年前就穩定下來,可我依然沒有減少耗在上面的精力,對國事汲汲營營,明明這根本不是我要走的道路……」
明溪並不慌張,神魂涌動,化作一股清泉灌入道種之中,而得了這清清湛湛的靈水滋養,丹火一降,雖然沒有熄滅,卻失去了之前的狂躁氣息,又生出幾許潤澤之色,漸漸化開元丹,流瀉出潺潺丹力,漸漸凝成元嬰。
「若無一顆在修道之途中不懼危劫,迎難而上,一往無前之心,只是惜身顧命,卻也不過是個守屍之奴,又何談成就大道?你在造化世界中推演天劫,增長經驗和成功把握,這方法看似穩妥,實則讓你少了一種不窺大道,便絕不回頭的勇猛心境。現在唯有將那玉碟拋在一邊,徹底摒棄自己後路,奮起堅心,方能見真!」
元丹漸漸化去,同時丹火也變得衰弱,但後者衰減和-圖-書的速度比前者更快,眼看丹火就要燃盡,元丹卻還有三分之一不曾融化,一旦丹火熄滅,便徹底宣告渡劫失敗,此生再也沒可能晉級元嬰。
八成勝算看起來已是佔據極大的優勢,換成兩名強者的決鬥,擁有八成勝算可說是穩操勝券,佔盡便宜。
於是寥寥數年間,能臣幹將不斷湧現,而且多的是出身貧寒人家的草莽龍蛇,這些人能夠晉陞並不是靠那些達官貴人的推薦,而是憑藉自身的才幹,得到當朝女帝的信任,因此從立場上,他們完全忠於朝廷,而無需顧慮世家貴族的利益,因此哪怕明溪離開,也保證不會出亂子,憑這批忠臣的能力,足夠維持朝廷日常的運轉。
明溪只覺得腦中轟然一震,一股氤氳之氣蒸騰欲沸,霎時遊走周身經脈竅穴,好一會兒再平復下來。
明溪試著建議道:「先生,是否要再考慮一下……」
又過了片刻,明溪忽覺元丹一震,就有一股清氣如風而出,此風一起,狂猛無儔,左衝右突,便拚命要從道種中鑽出去,彷彿要將他元丹撐開一般,哪怕拚命圍追堵截,仍是執意突破向外。
他的身旁站著以岑鳴生為首的三名天人修士,這三人元氣虛弱,遍體鱗傷,面上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欣喜之情,雙目炯炯有神,分明是經過險難洗禮之後,自身心性更進一步,等到日後調養好傷勢,修為必然有所精進。
「那麼現在就引發丹火天劫,試著突破吧。」羅豐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這道雷芒有淬丹之效,在外間浴雷時看不出絲毫威勢,可在丹內卻甚是強橫凶霸。
倒是有不少人對此事感興趣,想要親眼見證這當世最強的一戰,奈何此次約戰並非傳統的擂台對決,不是兩名高手在指定時間來到指定的地點一決生死,而是羅豐十分囂張的宣言要打上鉤蛇的老巢,事先提醒對方,洗乾淨脖子等著。
人族實在是輸不起了,煉虛大宗師只剩下陳士載和梁啟兩人,前者https://www.hetubook.com.com整日不見蹤影,自從與羅豐一戰後便消聲滅跡,後者出身邪道,很難說他是否願意同上次一樣,為帝國出力對抗妖族。
祖父的話,猶然在耳,但不知何時,自己竟也慢慢淡忘了。
風塵僕僕趕來的明溪見面便直撲主題。
至於明溪自己,仍止步于元丹巔峰,哪怕加持龍脈之力也不是妖皇的對手,而至寶古始弓和道逝箭也已用盡箭矢,目前正在溫養靈性中,無法動用。
元丹稍稍一轉,丹火中異芒閃現,也不知是否受了九重天劫的影響,竟而有雷芒歡動,一道電蛇落下,迫不及待往那道種上狠狠劈去,似要一鼓作氣將其打破。
羅豐問了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問題:「現在要你晉級伏嬰境,有多少把握?」
「殺山中賊易,殺心中賊難。憑你的資質,早該晉級伏嬰境了,便是道種升華先天截運大道一事,也該有些苗頭才對,可在你身上,我見不到半點進步!這六年來,你到底在做些什麼,你捫心自問,可還記得自己的初心?」
羅豐回答道:「八成。」
但明溪仍嫌不夠,只因她輸不起,用帝國的命運做賭注,這籌碼太沉重,重得她不敢有半分冒險的心思,步步如履薄冰,凡事慎之又慎,哪怕是九成九的勝算,在她看來仍有不足。
「你的身上纏了太多的枷鎖,精神不得自由,如何能追尋大道?你的肩上承載了太多不必要的負擔,蒙蔽了雙眼,如何能瞧見本心?你所修鍊的根本功法是《大自在截運妙法》,不提『自在』兩字與現在的你無緣,便是『截運』,它的本質乃是『取捨』,有道是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你是否能做到捨棄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兩樣東西都想握住,結果往往是一樣都握不住!」
明溪笑著道:「蠻荒一行,也算我一個吧。」
「七成,我利用造化玉碟推演了上千次,只能將成功率提升的七成,之後無論怎麼嘗試,百遍、千遍、萬遍,依然只有七成的把握,難有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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