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淵戮魔
第1032章 誰渡誰

俊美男子揚起嘴角,笑意燦然。
無樂慧師微微生出怒氣,但隨即平復下來。
「這怎麼可能?」
波旬聽后更加不悅,又發動進攻,無奈他根本無法衝破佛祖周身的聖潔之光,狼狽萬狀,只好承認失敗,最終釋迦牟尼渡劫而成佛。
「哼,佛法教誨,唯有金剛怒目,明王凈世!」
「唔,尊駕是誰?既然有事前來三寶殿,何必遮遮掩掩,藏頭縮尾。」無樂慧師發聲道。
無樂慧師冷笑:「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效仿魔王波旬了。《佛藏經》卷中說『舍利弗,惡魔於今猶尚隱身,佐助調達,破我法僧,如來大智現在世故,弊魔不能成其大惡。當來之世惡魔變身作沙門形,入于僧中,種種邪說。令多眾生入于邪見,為說邪法』,你是要引我入邪見嗎?」
然而,這些梵星砂在靠近俊美男子時,竟而自行繞道,好似不忍傷害到對方,轉了一個弧線,避了開去。
可要是她拒絕推算,豈不是等於變相承認對方所說是真,所以她才不敢去知曉結果,對自己掩耳盜鈴是沒有意義的,這份恐懼同樣將成為她禪心最大的破綻。
這一問題無樂慧師早已想過,當下斬釘截鐵道:「你既然提到了地藏大願,就該明白我會作何選擇。舍妹若是不悟,我便親身入地獄,渡她過苦海,縱使同墜無間,亦無所懼!」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嗎?憑這種手段,也妄想動搖我的禪心!」
無樂慧師心中驚疑,先是懷疑對方手段了得,奪了她的梵星砂,可隨即又發現自己依舊能隨心所欲的操控梵星砂,並沒有任何被人奪取的跡象,於是她判斷是對方扭曲了空間,使得梵星砂無法近身。
魔女見狀,匍匐而逃。波旬見魔女引誘沒有成功,十分震怒。他自恃神通,帶領眾魔兵、毒蟲、怪獸,帶上毒雷、毒箭,來到釋迦牟尼座前。
俊美男子停下了拍手,話鋒一轉:「但是,佛友的情況似乎略有不同,因為你與半身之間的糾葛,非是一方選擇放下就能解決,必須雙方同時放下才能化消。在常人看來,覺得這股業障如同一根繩子,拴在兩位的手中,只要有一位放下,另一位就能一起獲得自由,其實不然。你與半身宿世糾纏,為善為惡,本是一體,這根和圖書繩子是將兩位捆紮在一起,只有一人放下,繩子並不會解開,只有兩人一同放下,才能掙脫束縛枷鎖,消去未來的劫數。若對方沒有選擇放下,佛友又打算怎麼辦?」
悉達多太子專心修行,面對波旬的威脅一點兒也不恐懼。
禪渡宗的修行功法于體質天賦的要求只是泛泛,更看重心性修行,天賦優異的弟子在修行前期或許會有優勢,可越往後,這種優勢就越不明顯,反過來心性堅定者能一步一腳印,突破層層關隘,獲得更高的成就。
隨後又使法力,使魔女得見自身惡態,只見骷髏骨節,皮包筋纏,膿囊涕唾。
說話時,只見一道天仙般的身影踏著清風,從天而降,其旁飄花如雨,步步生蓮,素白的袍子,長及膝的漆黑雲發華麗而隆重的傾瀉了一身,驚為天人的眉目,淡然冰冷的目光,瓔珞輕舞,暗香浮動,乍一看,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得道仙客。
「通達無礙者,得佛法印故,通達無礙;如得王印,則無所留難。問曰:何等是佛法印?答曰:佛法印有三種:一者、一切有為法,念念生滅皆無常;二者、一切法無我;三者、寂滅涅盤。」無樂慧師直接背誦出來,「這便是《大智度論》中關於三法印的記載,卻也算不得什麼,只是最粗淺的佛理,即便是初入門的小僧也知道。」
「是很累,所以必須將它化解。若只是放下,它依舊存在,也許會出現在腳邊,也許會出現在身前,不斷地妨礙你的前行,因此與其以放下來逃避,倒不如直面它,將它從這世上化解。恩怨不存,那麼即便沒有放下,也已經等同放下。」
「說的好!大智大勇,令人敬佩。」俊美男子再度拍手鼓掌,面上笑容更盛,「可是,佛友想過一種情況沒,如果對方不需要你來渡了呢?如果你的半身,已經自行脫離地獄,放下恩怨了呢?」
誰說只有邪論才能引人墮落?
「人有好人壞人之分,魔難道就沒有善魔惡魔之別嗎?一杆子打翻一船,不覺得這種行為有違佛法教誨嗎?」
「恕貧尼眼拙,不知閣下是三教六宗的哪位,登門拜訪有何賜教?」
「不敢,只是不想落得不請自來的惡名,故而特意吹起一波秋池,以引起和-圖-書主人的注意。」
「只因為身份不同,便立即改變態度,執著于外相皮囊,你生出分別心了。」
然而,這股殺氣在傳遞到俊美男子身旁時,就化作清風徐雲,煙消雲散,彷彿他所處的那片空間是一方世外桃源,獨立於大千世界之外,不受外界影響。
波旬威脅說:「如果太子你不立即回到皇宮去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卻妄想在這兒成佛,我就讓你粉身碎骨,死在樹下。」
「閣下誤會我的來意了,今日我來此登門拜訪,並非打算炫耀武力,而是想跟閣下探討佛法。」
正是憑藉一顆天生善心,無樂慧師才能跟上岳鼎這類妖孽的腳步,勉強望其項背。
俊美男子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思,卻不以為意,笑道:「世人只記得波旬逞凶,佛祖流淚的典故,卻忘了釋迦牟尼成佛時所受的考驗,魔者,磨也,是為磨礪。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世上最痛苦的非是無法消去心頭煩惱,而是不明白自己的煩惱為何物,魔障卻能助你認清煩惱,比丘脫去業障而後證果位,便是如此。」
對方既然言之鑿鑿,顯然是對結果充滿信心,不可能作假。
無樂慧師能感應到對方所處的空間並沒有扭曲,真正改道的是梵星砂本身,而非環境,當下出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這些砂子乃是星域中流落下來的宇宙塵埃,億萬年之中,諸天星辰壽命終了,爆炸之後所剩下的劫灰,經大梵真法祭煉而成,隨便拿出一小顆黍米粒大的晶砂,也比大山還重,此刻藉著一股三昧神風,匝地狂卷過去,方圓百里都開始地動山搖,轟鳴咆哮!
當下無樂慧師再催法力,使得所有的梵星砂狂暴起來,不再依照特定規律運轉,而是顛覆上下左右的秩序,混亂的暴動起來,甚至還會出現兩粒梵星砂相互碰撞,激蕩出霹靂星火的「事故」。
俊美男子質問道:「為何不可能?因為她是惡體,你是善體,所以她就一定會沉淪,而你一定能超脫?因為她是魔教弟子,而你是禪宗弟子,所以她就需要你來渡她?這是我執,也是傲慢!」
「若是尋常的砂子,或許沒有生命亦沒有感情,但你的砂子不同,此砂取自星辰殘骸,在億萬歲月中孕育出和_圖_書了一點真靈。佛法中,草木屬於無情眾生,你砍了草木,草木不會叫痛,也不會報你的仇,但有的時候,當砍了一棵大樹后,結果就遭到了報復,因為報復你的那個不是大樹,而是在樹中孕育的靈,此靈便是有情眾生,這些砂子亦是相同的情況。」男子細聲軟語的解釋道,聲音就像是百靈般清脆動聽。
這信心並非沒有端由,當初她的前生轉世時借用了斬三屍的法門,一分為二,她為善體,而沐戀花為惡體,正因為擁有天生善心,所以她才能憑藉中上之姿,在同輩中脫穎而出。
無需曲解佛經,佛法正言一樣可以逼人墮落!
「你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渡別人,卻不知這地獄里只有你一人,對方早已得到解脫,放下我執,真正需要被渡的人,是你啊!」
俊美男子不在意對方言語的諷刺,笑道:「這世上的大道理,原本就都是在最粗淺的知識中,可是,知道與領悟終究不同,很多人知道這些道理,但要他去身體力行,他便萬萬做不到。其他兩法印且不論,光說這諸法無我,若要解脫,必須先破我執,若要破我執,則先放下我有。佛友想證菩提心,便該放下與半身的恩怨,如此才能無牽無掛,得證諸法無我。」
俊美男子笑道:「我什麼也沒做,只是讓它們知曉了我的慈悲心和仁善心,須知一切眾生,于佛眼中,本無不同,焉能助你殺我?它們生出了慈悲,生出了不忍,自然就消了殺念。」
無樂慧師不予置評,來自天魔的稱讚,只會讓她更加警惕,而不會放鬆半分。
俊美男子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拈住了一片隨風飄來的花瓣,放在鼻尖輕嗅香氣。
無樂慧師閉關的石室外,本該是波瀾不興的寧靜,卻突然捲起一陣清風,沙石滾動,如同一塊石頭投入湖中,打破了平靜的湖面。
她自覺縱然神通不敵對方,可也絕不會被其言語所動,只要抱定心念,如磐石不搖,哪怕對方說得天花亂墜,神通顯影,乾坤異變,於她也只是過耳清風。
釋迦牟尼佛告訴兇惡暴躁的波旬:「我所以得成菩薩道是因為從無數劫以來,積集了無量福德智慧,圓滿了六度萬行。你來攻我,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嗎?」
狂暴中的和-圖-書梵星砂如同一方灰濛濛的砂罩,罩住了俊美男子,可就算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沒有一粒梵星砂擊中男子的身體。
波旬命令魔軍雷箭齊發,結果毒雷、毒箭射到釋迦牟尼近處皆紛紛散落。
這名仙氣環繞,出塵縹緲的俊美男子笑了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他開口道:「在下非是出自三教六宗。」
她並未生出恐懼,抱著捨生取義的覺悟道:「今日我不敵魔威囂狂,唯一死耳,但邪不勝正,他日會有人替我報仇,本界的魔軍早已大勢已去,你逃不出四宗聯合的天羅地網!」
在這方天地里,除了三教六宗的修士,便只剩下……
禪渡界。
一念動,殺意起,風起雲湧!
說完后,釋迦牟尼就身放凈光,使得魔眾盡皆跌扑。
無樂慧師登時陷入兩難境地,她的確可以推算出沐戀花的情況,可若是結果真的如對方所說的一樣,那她又該以怎樣的心態對待?
她沒有忘記最初的方略,只需將對方的言語視為清風,視為詐術,不放在心上,那麼無論對方說什麼,對她而言都沒有意義,所謂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俊美男子伸手請道:「哦,願聞其詳。」
傳聞釋迦牟尼即將成佛,無尚祥光徹照天地,衝上死亡與慾念的魔宮。
無樂慧師立即生出警覺,戒備道:「你是天魔!」
俊美男子拊掌道:「說得好,與其逃避,不如直面,這便是地藏菩薩能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願的原因,他沒有放下,而是同樣選擇背負,可誰又會說地藏菩薩不懂諸法無我呢?」
無樂慧師厲聲道:「邪魔妖孽,人人得而誅之,除魔衛道,同你沒什麼可說的!」
心念一動,便有狂沙大作,一粒粒硬勝金剛的梵星砂帶著堪比劍氣的鋒芒迎面刷去,所過之物,所有物體都被沖刷切割成微小粒子。
「區區邪魔,竟也敢妄談佛法,你是想效仿魔王波旬,曲解佛經,壞吾佛法嗎?雖然佛說眾生平等,可也這眾生也分有情眾生和無情眾生,梵星砂本屬無情眾生,沒有八識,也沒有感情,何來慈悲和不忍。」
「你們都說放下,可若不拿起來,又如何放下?待拿起后,覺得太重,背負不了,於是便說什麼放下,其實這已不是放下,而m.hetubook•com.com是逃避了,只有背得起的人才有資格說放下,背不起的人可沒有說放下的資格。」
「我曾有緣得到佛門經文《大智度論》,在東方凈琉璃世界修行過一段佛法,曉得佛門有三法印,是為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以及涅槃寂靜,符合這三點的才是正法,不符合的皆屬外道,若入佛陀智慧海,花開見佛悟無生!」
無樂慧師冷笑:「果然,從你說要討論佛法開始,我便知道,你肯定要提這一茬,原本這一秘密就不難打聽,以秘魔窺探人心的本領,自然能夠知曉這就是我與生俱來的劫數。你探見了他人的弱點,就免不了要趁虛而入,借題發揮。可惜,此事乃是我此生最大的業障,我又怎麼會視而不見,對其置之不理呢?我得師尊教誨,早已將個中關鍵想得通透,否則便連天人界限那一關都邁不過。」
儘管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可這麼一番簡簡單單的交手,令無樂慧師察覺到,對方的修為怕是遠在自己之上,雖然無法準確的看出底細來,但至少也是巔峰層次的界域強者,高深莫測。
這則典故無樂慧師自然是聽過的,而且對方從頭到尾也並沒有在說歪理,非是為強辯而辯,因此儘管她依舊抱持著戒備心,卻也不能強詞奪理的誣陷對方在妖言惑眾。
無樂慧師決心將對方的話都當做詐術,可在事實面前,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並不是她想怎麼認為就能怎麼認為的。
「一直背著,不覺得累嗎?」
彼時尚未成佛的喬達摩太子訓誡她們道:「你們形態雖好,但心不端正,好比精美的琉璃瓶滿盛糞穢,不自知恥,還敢來誑惑人嗎?」
魔王波旬是欲界第六天的天主,看到釋迦牟尼即將成佛,驚恐萬狀,於是叫囂著一定要阻止釋迦牟尼成佛,他急忙派三名魔女蠱惑佛祖,三名魔女一名叫愛欲,一名叫貪慾,一名叫樂欲,她們盛裝嚴飾,款款微步來到釋迦牟尼前殷勤獻媚,竭盡種種妖嬈之態,可釋迦牟尼深心寂定,對魔女的挑逗毫不動心,猶如蓮花出污泥而不染。
「禪心若無破綻,他人如何能動搖得了?能動搖禪心的,永遠是禪心本身。你覺得在下在撒謊,那何不推算一下,在下所說是真是假,利用雙身之間的宿命聯繫,應該不難得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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