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兵的身份
第009章 意切情真

「洛川派出所打電話讓我去呢……保堂,咋回事?」八喜吼著。
這算是定了,李濤所長向鄧燕笑了笑,高文昌要叫著鄧燕告辭,卻不料鄧燕徑自朝詢問室去了,他有點鬱悶看了眼,想了想還是到外面等著了。
大兵卻且走且說著:「我咋覺得你是啞巴娶老婆,知道咋講么?」
「謝個屁啊,搞得老子是發喪娶媳婦,知道咋講么?」八喜怒道。
這位就有點大老粗了,笑著道:「我們只管抓人……沒證據,我們就沒權留人了。噢,對了,去詢問過的刑警還說了,這個貨非官即富,那腔調原來傲著呢。」
「悲喜交加,這都不懂。」八喜道。
「可這個人……」鄧燕想解釋,這個人不一樣。
「我嚇你幹什麼?聽著……鑒於大兵同志的特殊情況,我們洛川派出所經過慎重考慮,決定暫時不予處罰,但是他的情況需要一個聯絡人,你願意當嗎?」
「就你?憑啥?」八喜不服氣。
剛從車上下來的任九貴奇怪地看了眼,悻然道著:「這就是不安分滴後果,到底咋回事?」
他忿忿收拾著東西,摔門走了。
「誰哭啦?你瞎說……咱倆關係不親都不行,你要進去了,我將來當了工頭剝削誰去?再說,你就想起你家在哪來,萬一是個有錢家戶,不給謝禮就算了,總不好意思跟我算工錢吧?」八喜沾沾自喜道著,冷不防自己的小心思都漏出來了。
出門的一剎那,八喜就奔上來了,神情悲慟,啥也沒說,新買的被子往他懷裡一擱,一箱方便麵一放,然後咧著嘴差點就哭了,直說著:「大兵,我沒本事……幫不你大忙,給你買個被子,還有一箱面,你進去別跟人打架啊……早點出來,我在工地等你,我要不在,你就打我電話,我來接你啊……」
「你剛上班吧?」李濤奇也怪哉地問。
李濤所長一擺手道著:「我知道……不用解釋了,我的意思是,這種麻煩你會遇到很多,要不怕麻煩一件一件解決,恐怕咱們什麼都不用幹了。」
「那咋辦?」八喜張口結舌,投機取巧坑倆小錢還成,真遇上警察,該著他傻眼了,一思忖道著:「保堂,給他弄份吃的我帶上,三蛋,他那鋪蓋卷……算了,出去給他買一個……」
正做飯的保堂出來了,緊張兮兮說著,大兵請了半天假不是?說是出去散散心,要他的手機,這不就給了,誰知道一天了都沒回來。幾個民工湊一塊了,這事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大兵闖報社打醫生的事還沒了呢。
「嘖嘖……小劉,來…和*圖*書…你叫啥?」
「謝謝您,李所長。」鄧燕由衷道了句。
大兵給搞糊塗了,同來的三蛋拿著個飯盆塞上來了,神情挽惜,啥也沒說,八喜催著:「給你弄了點紅燒肉,你車上吃吧……快點吃啊,進了拘留所,又要給人搶走啦……」
「那意思是……你們放人?」
「不客氣,是你做的選擇很對……那,記住你說的話。要對自己負責哦。」鄧燕提醒道。
「一定,一定。」大兵點著頭,眼看著鄧燕朝派出所外出去,他此時才發現,窈窕的警花,一顰一笑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動人,就像他心底抹不去的那個女人印像一樣,而這一位,卻更清晰。
「這文化我怎麼可能有?咋講?」大兵笑道。
「過年不是給你們發了一部分嘛。」盧剛鬱悶地道。
「衝擊國家機關,毆打國家幹部,判一年不冤,判兩年三年,你都沒地方喊冤。」九貴道。
「風險投資啊,說起來收益率會很高……嗯,這個詞我怎麼會?風投,venture captal……莫非我以前是做VC的?」大兵靈光一現,駐足發愣了。
「我雖然文化不如你,可我進派出所次數總比你多吧?在這個上我是相當有經驗滴。」任九貴道,他看八喜心神不寧,提醒道著:「擱大街上打架都是尋恤滋事,教育罰款拘留那是一樣都少不了,何況大兵這夯貨,打得是醫生,鬧的報社,這叫啥你知道不?」
「那他們願意接收你嗎?在我們調查清你的身份之前。」李所問。
商議進行了數小時,當然不僅僅是拘留和罰款那麼簡單,關鍵的問題是這樣的人會不會形成危害,就即便不會,應該怎麼樣處置,有醫院的先例,恐怕找到這麼一個機構沒那麼容易。
八喜急了,直拽著盧剛道著:「盧工頭,按輩份算,你還得叫我叔呢啊,村裡來幹活可都是我喊來的,工錢從去年十月開始欠到現在,最少都差一萬多,你讓大家咋活呢?回去也沒法給老婆娃交待啊。」
李濤笑笑道著:「一看就是,其實不用這麼上心的,那座城市能沒幾個乞討的、流浪的、無家可歸的,你就頂著國徽,也給不了他們一個家啊。」
把八喜說服了,任九貴起身回到宿舍,那些眼巴巴瞅他的民工兄弟,他知道因為啥,嘆了口氣道著:「我姐夫來躲兩天,只要結算了工程款,一準給大家把錢發了啊。」
「啥是風投?」八喜問。
……
八喜一下子樂了,看看大兵,大兵笑著點點頭,告訴他道:「別怪我啊八喜和*圖*書,我不想做了壞事,讓你也跟著心虛。」
「謝謝你啊,八喜。」大兵道。
這話卻是聽到過無數次了,鄉里鄉親的也翻不了臉,各人唉聲嘆氣,這心氣勁卻是一點也提不起了。任九貴進了宿舍,和姐夫盧剛剛說幾句話,八喜就進來了,兩人一愣,沒料到八喜收拾東西了,一身還沒捨得穿的工裝迷彩,大兵用的缸子和飯盆,打了個包,九貴勸著道:「八喜,你平時挺活泛,咋個死心眼啊,大兵個腦殘的,非親非故的,惹那麻煩幹啥?」
「快走吧,一天不幹正經事,還放外國屁呢。」八喜怒道。
「那走吧,建立個聯繫人檔案,要離開這個城市一定打招呼啊……我們要查到信息,也會聯繫你的……千錯萬錯不能再走錯啊,不能因為你失憶就能成為危險治安的理由……嗯,這次是寬大處理,不過如果確定你有責任能力的話,不管治安還是刑事處罰,你還是要接受滴……」李所長背著手,給大兵上著最後的思想政治課。
瞅著盧剛似乎實在作難,悶悶不樂地進民工宿舍了,八喜覺得可能有事了,愣怔一問:「咋啦這是?」
「哦喲,你就實現理想,當了工頭都屈才了,該做風投去啊。」大兵道。
於是把八喜弄懵了,哎聲長長一嘆,蹲在地上揪著頭髮,使勁地生悶氣,不知道因為未發的工錢,還是因為進去的大兵。
「走了走了……」八喜出來了,拽著大兵。
「我也要告辭了,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啊,有什麼事打我電話。」鄧燕笑著,伸出了手。
大兵無語訕笑了,亦步亦趨跟在八喜身後,看得出,他似乎很享受這份濃濃的關心,那怕粗俗了點……
「叫啥?」八喜心更亂了。
「對,英語法語,很純正的口音。」鄧燕道。
「你文化高了真傻了吧?大兵沒身份沒家沒業也沒錢,那賠償總得找個出處吧……對了,咱這兒收留了,這就有出處了,就沒你的事,罰款也得你交吧?」任九貴道。
八喜可是真情流露,臉色凄苦的就快眼睛汪汪了。大兵鼻子一酸,這一飯之恩,在心裏的份量越來越沉了,李濤所長聽得不舒服了,直斥著:「嗨,嗨,你說什麼呢?什麼拘留所搶東西呢?」
卻不料大兵抱著東西撒不開手,乾脆一鞠躬:「謝謝……謝謝您。」
「呵呵,你這態度,我們都不好意思說麻煩了……對了,大兵,你這段時間在工地呆的怎麼樣?」李所長問。
就在這時候,聽到了鬧嚷的聲音,然後一聲破鈸聲穿牆越窗進來了:https://m•hetubook.com.com大兵,你在哪兒?
後面送人的民警噗聲笑了,扶著牆在消化著這句話。
有權威說話,這事就定了,而且是皆大歡喜,秦隊和閆主任先後告辭,李所長請示了分局,沒幾句彙報就聽分局長不耐煩安排著:行了行了,你們看著辦吧,沒人接收就扔收容上,多大個事啊,一驚一乍的。
這分析的絲絲入扣,加上九貴多次因為打架、嫖娼被派出所處罰的經歷,眾民工覺得絕對錯不了,過來人啊,經驗之談啊。
「應該錯不了,是創傷性失憶的特徵,我對這類病理不算很精通,但從他的表像看,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看他的手勢,很自信;聽他的用詞,很客氣,很禮貌,詢問過程中謝謝重複了七次;再加他今天的表現啊,主動找鄧燕了解自己的情況,又主動到派出所投案自首……我覺得沒問題,秦隊您說呢?」閆主任看向了刑警隊這位。
「啊,那我回工地幹活吧。」大兵知情達意,小心翼翼道:「我掙夠錢,先交罰款和賠償……行嗎?」
說不清自己的真實姓名、說不出家庭住址、也想不起自己曾經的經歷,這樣一個特殊的嫌疑人,在洛川派出所受到了特殊的待遇。
「啊?」八喜一驚,愕然道:「看看,他腦袋有問題吧……你們不能這樣對待病人啊。」
「喂喂,八喜,你聽我說……我姐夫正作難著呢,去年發的錢還是借的,上面的沒結算清呢……要說我姐夫也不錯,不是他想辦法和開發商協商,咱們能幹上這活?」九貴拽著八喜。
「不會吧,派出所民警打到我電話上,說是讓去接人啊。」八喜道。
「大兵。」鄧燕叫了一聲。
「我……我沒意見的,反正……反正有手有腳,在那兒也可以幹活的。」大兵誠惶道:「哦對了,我會儘快賠償報社的損失……還有,如果找到家,我會儘快把醫藥費給補上……再次感謝警察同志,給你們添麻煩了。」
「挺好,每天幹活,有工資的……雖然不太高。」大兵道。
「俺那手機,你可拿回來啊。」保堂心痛地道。
……
「再等等……」盧剛難色一臉,搪塞道著。
收容?還是算了,可能找不到家屬的失聯人員,收容所回頭就得攆出來。
「那不才一半嗎?」八喜怒道。
「來啦。」大兵笑了,手指指,一臉幸福而溫馨的笑容。
「工錢結算不了,債又追得緊,想干沙場也沒幹成,來咱們這兒躲兩天……哎,誰也別說啊,正難著呢,把我姐和娃都送回鄉下了。」九貴教唆著。
鄧燕和-圖-書怒了,杏眼圓睜斥著:「瞎說什麼呢,大兵是自己來派出所的。」
「王八喜,我又沒犯法,你拉著臉也嚇不住我。」
「嘴上不說,喜在心裏唄……呵呵,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啊,你剛才都差點哭了,哎我說,咱們關係有那麼親么?」大兵笑著問。
快到晚飯時分的時候,八喜像被狼攆著一樣,瘋也似地往物業樓跑,遠遠地喊著:「九貴,九貴,壞了壞了,壞逑了,大兵讓警察逮走啦。」
「哦……通知一個多小時了,還沒人來啊。」李所長看了看鄧燕,鄧燕對此可無能為力了,她小心翼翼問大兵道:「你的情況特殊,可以暫時免予處理……但是在調查清之前,你得有個去處。」
所長李濤不敢怠慢,畢竟是個特殊人,他通知了刑警隊、上報了分局,分局又和市局唯一的一位學過心理、病理專業,專門負責給開槍警員作心理輔導的警司聯繫上了,為的就是怕這種人在社會上變成高危類型人。
這時候,鄧燕悄悄地瞥到了大兵,那眼神的感動的柔情,全部投向……那倆諢話連篇的民工了。
「九貴啊,這點我就看不上你,大兵娃在咱們這兒幹了十幾天,一個人頂倆仨人干,工錢一毛錢沒算,人現在進去了,咱就把這錢都昧了?人心都是肉長得,不是水泥空心磚壘得,連點熱乎勁都沒有……罰就罰錢,我出。」
「不會的……他們挺好的。」大兵道。
「這不是我說過的,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啞吧娶媳婦是……」八喜一下沒編好。
「滾。」九貴罵了句,回頭攬著心神不寧的八喜,小聲道著:「八喜,平時有啥事你拿主意,這回你聽我的。」
李濤笑著擺擺手道著:「坐,坐……小夥子,你的事我們出了個處理意見,我先想聽聽你的意見。」
屋子裡,任九貴和姐夫盧剛相視愕然,然後這位年紀更大點的盧剛長長地唉了聲,知道八喜這指桑罵槐所為何來,不過看樣子,也是無計可施……
言盡於此,他叩門而入,坐在桌后的大兵聞聲而起,恭敬地鞠躬謝謝,問好。
「我不說啦……多少罰款我替他交,他打人是有理由的,忒都(他們)把大兵當精神病抓,又剛從醫院出來,能不害怕嗎?」八喜弱弱地反駁了一句。
鄧燕一下子笑了,李濤所長訕笑道著:「罰是方式,不是目的啊,我倒不擔心其他,就怕那幫民工把你給教壞了。」
又進入你欠我,我欠你,來回和稀泥的惡性循環了,八喜心涼了一大截,九貴轉移著話題問著:「你剛才說大兵咋啦?」
又一位心虛地說和-圖-書著:「不會把咱們牽著吧?窩藏壞人呢,說出來都是問題……哎,喜哥,我覺著還是不要去,咱這兒天天堵車賣高價,我看電視上說了,這叫啥來著?」
氣喘吁吁的八喜跑到近前,車上又下來一人,卻是九貴的姐夫盧剛,這可是大工頭出現了,八喜一下子又想起急事來,興奮的問著:「盧工頭,是不是該給我們發工錢啦?」
三蛋想想,鄭重解釋著:「欺行霸市。」
說著,又看了鄧燕一眼,大星期天的都驚動,實在讓人很不舒服。
「八喜,八喜,別亂說……」大兵難為情地攔著。
這時候,鄧燕的意見就提到桌面上,她建議順其自然,還把他放到民工隊伍里,畢竟那好歹是個自食其力的地方,而且協查也比較方便。
「聯絡人幹啥的?」
「應該……願意吧,反正很缺幹活的。」大兵道。
拘留?倒是可以,但拘留期限到了,仍然沒有好轉怎麼辦?
「哦……鄧警官。」大兵回過頭來。
「鄧燕啊,你說他還懂兩種外語?」閆主任問。
「可是……所里都通知了,沒人來啊。」李濤所長道。
「哎呀,這事鬧得……我還真是胸口上長亂草,心慌啦啊……哈哈,還是警察叔叔好啊,床單當尿布,真夠大方……快,三蛋,給警察叔叔鞠個躬……」八喜樂得合不攏嘴了,拽著三蛋鞠躬,李所長給搞得哭笑不得,迴避了,八喜和三蛋,被民警叫去登記身份了。
「啊?對啊。」鄧燕奇怪地回答了。
所有人的眼光投向了市局來的這位,他在皺著眉頭看詢問錄像,高文昌出聲問著:「閆主任,您看會有危險嗎?」
這點更讓人難以理解,錄像都看了,這個人的思路清晰,當天從醫院出來坐的計程車號都記得,偏偏記不起自己的名字。說起來懂兩門外語在洛寧市這個小城市算是罕見的了,可就偏偏連自己那兒人都說不出來。
「人都抓啦,你還想手機呢?」八喜罵道,把保堂嚇跑了,三蛋小心翼翼提醒著:「喜哥,這打了人,是不是關拘留,還得賠錢呢?」
「和監護人差不多,就是需要了解他的情況找不到他的,就找你……」
「那就得了,就這樣吧……他和能建立信任的群體呆在一起不是壞事,突兀換上一個環境,沒準又出什麼事。」閆主任起身道。
大兵臉色一黯,無語了,那是唯一的去處。
「我亂說啥,你就是拔了塞子不淌水,死心眼啊,這不犯傻啊,亂跑啥呢,看看落網了吧。」八喜悲不自勝。
「那還用說,咱們那回進去不是拘留加罰款,都算輕的呢。」林子道。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