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重人格
第106章 不堪其傷

「你想讓我以涉密的理由,干涉辦案?」孫啟同頭也不抬地道。
「呵呵,這像那群傻逼的風格。」董魁強聽得興高采烈,笑著道。
「沒什麼。」尹白鴿道,領導的巋然不動才是常態,如果為什麼事急了,那才叫偏態。
「沒法處理的事,還不都擱置著,過了風頭再說嘛,都快過年,檢察都快放假了,連辦案檢察都不耐煩了。」宋部長道。
「那到底什麼情況?」潘雲璇急了。
尹白鴿被刺了一下,她脫口道著:「他們可能會被開除警籍的……最輕的結果。」
這話很刺耳,老宋看了眼想駁斥,然後哎了聲,不說了。駕車的姜佩佩一點也沒有發覺,一顆大滴的淚打在方向盤上,碎了,晶瑩的顏色一閃而逝……
向著攝像頭打了個手勢,然後詢問間的電視亮了,然後出現了一組偷|拍的畫面,是大兵坐在沙發上,一個聲音在說著:「哥,我也不多廢話,換您個氣消成不?」
……
完美的理由,兩位檢察互視一眼,多少有點佩服面前這位警察,敢扛這事就值得佩服,那怕是有點不知死活,又一位問著:「據我們對你的工作單位、部門的調查,在辦案期間,你屬於曠工,省廳專案組也沒有你的記錄,你對此有什麼解釋?」
「肯定有什麼了,現在我已經背上負心薄倖的罵名,因為到現在為止,我只拿了偵破大案的名利,而沒有為底層的警員說一句話,是不是讓大家寒心了?」孫啟同悠悠道。
「哎,他們這一行啊,想當好人就沒個好下場的,這下可眾叛親離了啊,我找他爸認識的所有人,就沒一個肯搭把手的……英雄,呵呵,狗熊還差不多,我這輩子啊,跟著他就沒享過一天福,就一個好兒子也被這個死鬼給禍害了……」
「艹他媽的,咱們沒惹他,他倒惹上咱們了……媽媽的,虧是七伯出手啊,要不老子非折在他手裡。」董魁強心有餘悸地道。
「據王大強講,張如鵬也襲擊了他,而你的供述里,卻在否認這事?」一位檢察道。
「好,你別急,千萬別急……是這麼個情況。」老宋說著,刑訊逼供,打傷嫌疑人,已經確認無誤,現在可能棘手的就是處理意見了,而棘手的就在於,這是位烈士的遺孤,而且他的違法事實,又搏得了大部分辦案檢察的同情,更棘手的是,南驍勇這個烈士名號是不容褻瀆的,市法院一把手不敢簽這個字,市檢察院里,也沒人敢簽這個字,所以問題定論遲遲出不來。
……
「孫副廳,我能說句不該說的話嗎?」尹白鴿問。
咣鋃……看守所大門洞開,高牆阻擋著的陽光一下子撲進www.hetubook.com.com去,董魁強下意識地快了一步,一腳踏出了牢獄之地,迎著陽光,使勁地呼吸一口自由空氣,興奮地吼了聲。
「嘖,事都犯這程度,還有什麼本職……能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保下個人就不錯了。」宋部長道。
「哎……嗚……」
兇險已成!
另一位配合默契地接著道:「我們就不聽這些值得同情的供述了,接下來我要出示一組證據,希望你對此,也保持讓我們尊重的坦蕩,那樣的話,大家就都省事了。」
「我們這個案子其實是輸了……雖然查到了三點七噸的走私稀土,雖然查到了一個命案,救回了一位被拐賣的人員,可仍然輸了,走私的組織者是誰,這些年究竟走私出去多少,都是一個謎;策劃襲擊您的嫌疑人在逃、虐殺高宏兵的嫌疑人在逃、甚至連重大嫌疑人董魁強,我們也不得不釋放……這一切罪責,都只能由王特來擔了……嚴格地說,我們可能一無所獲,用不了多久,大店鄉的稀土走私又會死灰復燃。」尹白鴿道,莫名地有點難過。
「那擱著就擱著,也不能關著人啊?」潘雲璇怒道。
這話有震耳發聵的效果,于磊心定了,手穩了,車直驅著駛向碼頭,這是他選的路,與別人無關……
因為大兵的存在而尷尬,他沒有想到,多年沒有音訊的大兵回家沒多久,就摻合到了這些舊事里,來來往往的交鋒,讓他在昔日兄弟面前都有點汗顏了。
大兵笑笑道:「張如鵬是我教官,他不忍看我一個人背這錯唄,王大強嘛,他恨不得把兩個人都拉上墊背啊。」
大兵給了一個讓對方很意外的答案,本來以為他會抵賴,卻不料這麼直接,連一點起碼的解釋也沒有,兩位檢察這回,開始真的同情面前這位把嵐海攪得天翻天覆的警察了,因為,這一句交待,基本上就把他的職業生涯,全部交待了……
……
再接著,是大兵大手一把一捏那墩鈔票,不客氣地放到下面的格子里了。
「對此,我沒法解釋,好吧,就算我有點逞個人英雄主義了,我已經準備接受任何結果了,這個問題你們也問了無數回了,是擅自行動,是我誑走了我的教官……個人行為,我在看到我父親遺留下的報告時,就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大兵道。
「下次再進來你還能這樣說,我才服你。」林管教冷冷一句。
上了姜佩佩的車,老宋示意著自己的司機跟著,搖上車窗,潘雲璇早按捺不住了,急急問著:「老宋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說啊,要真關起來,我這當媽的,趕緊去給他準備被褥生活用和圖書品去。」
尹白鴿鼓鼓勇氣道:「對,如果是濫用職權,如果是侵害普通公民,我會親手把他們送進監獄,可是這件事,他們僅僅是做了所有警察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如果就因為逼問出了真相,得到了鋃鐺入獄的結果,我想,基層的辦案民警,會寒心的。」
「他媽的你小心點,別老子沒死在裡頭,交待在你手裡。」董魁強氣憤道。
……
潘雲璇一抽泣,忍不住又哭上了,這一哭可決然了,咬牙切齒道著:「讓他死了心也好,老老實實當個平頭百姓,有什麼過不去的,還拼了命為人民服務,到末了,連個替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錢真不算多,最起碼離大兵接觸過的案子及案值,相差太遠,可要較真,這麼多錢可足夠在這個時候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兩名檢察詢問,面無表情地問大兵。
哎……孫啟同聞言,幽幽一聲嘆,他知道沒有說的潛台詞是什麼,直接問著:「上午你去打聽的,張教官情況怎麼樣?」
這一點似乎讓尹白鴿看到點什麼了,這麼淡定的彷彿不是孫副廳的風格,而就因為挨兩耳光忌憚,似乎也不應該這麼小的氣量,可這一切……她無從判斷,領導是胸有成竹,還是隔岸觀火?
大兵回憶的很清楚,打了幾拳,踹了幾腳,怎麼擰著腦袋往排氣筒上擱,說得很仔細,兩位檢察一邊錄,一邊記,等這個講完,話鋒一轉突然問著:「當時,另一位你同行的警察,張如鵬在什麼位置?」
嵐海,與大兵上班的單位相隔不足公里,就是市檢察院了。
再重一點,就是追究刑事責任了,這取決於嫌疑人是否起訴以及檢方的最終調查結果,不過在尹白鴿看來,兩人的能得到最輕的結果,都是幸運的,這些看不起勢力的較勁,往往比流血的衝突還讓人恐懼。
「你可以開始說了。」一位檢察道,提醒著發怔的大兵。
此意何解,無從知道,只是他運筆的手腕在微微發抖,似乎這個時候,才到了整個案情最兇險的時刻,恰恰這種兇險,是他的位置鞭長莫及的……
……
是毛勝利的聲音,接著大兵說話:行了,知道了,這事當沒發生過。
「你又走神了?」孫啟同提醒著。
態度惡劣,董魁強已經習慣了,獄警態度一慣如此,那怕他們揣著好處給你遞消息也一樣是這種苦大仇深的樣子,他信步走著,不遠處,已經有輛車在等待了,這會學乖了,只來了一輛,而且是不起眼的麵包車,毛勝利顛著小步奔上來,親親熱熱地叫了聲:「魁哥。」
「滾,怎麼說自己兄弟呢。」董魁強回手吧唧把www•hetubook.com.com毛勝利給扇回去了,他淡定地看了于磊一眼,直道著:「磊子,人都是活給自己的,你有今天是自己拼出來的,不欠我什麼,更不欠那戰友什麼,走那條路舒不舒服別人不會比你清楚。」
「嗯,我還是省點事吧,這是毛勝利給我送的十萬塊錢,是想結交我一下,因為我的法警職業,有機會接觸到他關在監獄的同夥董魁強,嗯,很簡單,我收了……」
「好了,我知道了。」孫啟同又拿起的毛筆,慢悠悠地抹著筆鋒,臉色凝重,不知所想。
「毆打和逼供情況屬實,兩人均供認不諱,他被基地隔離,正在審查,檢方指控很快就會下來,大兵的情況我打聽不到,他被帶回了嵐海協助調查,不過,我想情況不會有什麼意外。」尹白鴿道,她知道那倆位根本不屑地隱瞞什麼,那怕就犯法,也會犯得理直氣壯。
嚴格地說,這是他命運的轉折點,董魁強笑著時,一手攬一位,很有感慨地道著:「小毛你別太得意,磊子你也別多心,咱們這一套和七伯的比起來,像小孩子過家家,這麼多年他老人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風停雲住啊……服氣啊,他媽的不服氣不行啊,你們這兩塊廢料讓他老人家一點拔,成了定全局的棋眼了,哈哈……哈哈……」
「我們雖是戰友,可不是一路……他們一家都這樣,那年大店鄉颱風災害死了位當兵的,就是他爸。」于磊道,跟著董魁強的步伐。
尹白鴿輕叩著孫副廳的辦公室門,應聲而進時,孫副廳抬頭,他正描著一副小楷,是一張佛經,字跡清秀,那種蠅頭小楷在用慣電腦的人眼中,已經不啻于天書了。
「呵呵,借您吉言,我盡量別進來……林管教啊,我就喜歡您弄不死我,都快把自己憋死的樣子,保重啊,別下次進來都見不著您了。」董魁強呲笑著,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磊子,你有這麼牛逼的一位戰友,怎麼沒早告訴我啊……他媽的,差點坑死老子,我真以為他是個黑警察,我舅找的傳消息的。」董魁強拍拍腦袋,這次失算差點讓他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實在無法原諒自己。
尹白鴿一氣一羞,帶著忿意蹬蹬離開了,第一次重重甩上了孫副廳的辦公室門。
「那就擱著?」潘雲璇憤然道。
「哎,作孽啊,我上輩子肯定是做孽了……」
「原因呢?」孫啟同問。
懸著國徽的高大門樓,整面玻璃牆的高聳樓宇,讓站在大門外的姜佩佩都有一種壓抑的感覺,不過這時候,她知道要堅強,因為旁邊,還有一位需要她安慰的……潘雲璇。
「那你更不需要這樣了,一位還沒有學hetubook.com.com會守規矩的人,紀律部隊終究容納不下他的。」孫啟同幽幽道,在他的臉上,竟然沒有一點挽惜。
「哎,作死啊,你個渾小子好好法警不當,跟著他死鬼查什麼稀土,現在好了,連自己也查進去了……」
回答他的是嘭聲關門。
潘雲璇這回結結實實給嚇住了,不迭地點頭道著:「好,好,讓他夾著尾巴做人,做好本職得了。」
「哦……」潘雲璇急急站起來,宋部長正和一位檢察長握著手,那位檢察長目送他下了台階,老宋匆匆奔出來了,迎著兩人,顧不上,直擺手道著:「上車說,上車說。」
「他帶的那幾個野啊,那晚放火封路,車一停,直接打爆輪胎,王家有幾條槍剛一出手,就被他們撂倒了……魁哥,您沒見那陣勢,哎喲,兇悍啊,王特出來了一兩百號人,警車特么砸了十幾輛啊。」毛勝利心有餘悸地道,極力描繪著當晚的慘烈。
大兵表情僵了,眼珠滯了,人傻了,多少大風大浪過來了,讓小毛賊給坑了一把,那筆錢毛勝利肯定不會說是扔在車上了,根本沒給他。
潘雲璇淚眼朦朧地看著姜佩佩,慈愛地給她攏攏頭髮,一想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又悲從中來哽咽道著:「佩佩啊,好姑娘……我那傻兒子沒這福份啊,等他出來你別理他……阿姨怕你將來也和阿姨一樣,嫁個老公和守寡差不多。」
先點根煙,不必像在號子里偷偷摸摸抽了,再燒堆火,就著這地方換了衣服,獄裡帶出來的晦氣,衣服鞋子一古腦扔進火堆里,車上另一位已經拎出汽油來了,騰騰一澆,抬腳一踢,路沿下的火瞬間冒起來,長長的火焰帶著黑煙,在涼絲絲的風中,漸漸吹散。
「心理學是門學問,不是異能,你不可能窺探到所有人的心理……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孫啟同悠悠道,把一頁宣紙揉了,扔進了廢紙簍。
「好,值得同情。」一位檢察道。
異地關押了數日,又解押回本地,案情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高虎殺人案,是他這裏交待出了詳細的情況,陳妍一案,查清來龍去脈后又與此人無關,而栗勇軍傷害一案,又服刑期滿,於是這位惡跡斑斑的魁五,不但摘清了自己的嫌疑,而且從現行的法律上講,是屬於揭舉有功的人員。
「潘阿姨,您瞧您說的,沒那麼嚴重。」姜佩佩不好意思地道,抬頭間,看到門廳里出來人了,她趕緊拉著潘雲璇道著:「潘阿姨,快,您看,宋叔叔出來了。」
「他在坡下刨那具被埋的骸骨,就是命案的受害人高宏兵,離我和王大強的距離,25米左右。」大兵道。
是于磊,他連著一個小型的汽hetubook•com.com油桶也扔進了火堆,然後尷尬地看著董魁強。
「對不起,我現在經常走神。」尹白鴿歉意地道。
輕輕放下筆,動作輕柔,似乎心境並沒有亂,最起碼不像在原始股案子里見過的那位焦灼的孫副廳,這點讓尹白鴿有點狐疑,她默默審視著,站到了領導的辦公桌前。
潘雲璇牢騷著,就開始抽答了,兒子回來已經被隔離幾天了,沒有定論,也見不著人,問誰都是如避蛇蝎地搖頭,這當媽的可不得瘋了。
「南征同志,現在對你進行第九次例行詢問,據王大強供述,你在逼問他說出陳妍具體下落時,對他的胸部,腹部,頭部,進行了多次擊打,這個情況,你如實回憶一下。」
孫啟同一訕笑,無語了,那怕身處高位,那怕就深諳心理學,女人畢竟還是女人,免不了那麼點小性子啊,他重新坐正時,臉色慢慢地凝重了,在紙上,運腕揮毫,寫著幾個中正的楷體字:
「對不起,魁哥。」于磊緊張道。
大笑著上車,董魁強坐到了副駕上,開始大談獄中的故事,開車的于磊臉上尷尬的表情里,多了幾分憂色,這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到現在終於浮出水面了,其結果是葬送了昔日戰友的前程,總讓他覺得,有些許的不忍。
於是在檢察的干預下,最終疑罪從無,釋放。
「阿姨,不是還有宋叔叔嗎,我爸也在活動,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您別哭,真的別哭,否則南哥出來看見您,得多難過啊。」姜佩佩掏著紙巾,給潘阿姨拭著淚。
「嗨……」董魁強喊了聲,一拉方向,握定了,然後于磊驚了下,身邊一輛警車駛過,剛剛一下子走神了,然後董魁強氣憤地,一巴掌扇在他腦後。
篤……篤……篤……
于磊被教訓得連連道歉,後面的毛勝利湊上來笑著道:「魁哥,磊子心裏有點過意不去,這頭想救你,那頭把戰友給坑了,糾結著呢。現在那哥們正被查著呢,哎喲,這省過神來,以後怕是不好見面了啊。」
林管教厭惡地看了仰頭長吼的董魁強一眼,準備關門時,嘻皮笑臉的董魁強回頭打著招呼:「謝謝……政府哦。」
……
「沒那麼嚴重。」宋部長道,潘雲璇和姜佩佩心裏一輕,卻不料老頭又返回來了,補充道:「可也沒那麼輕鬆。」
「下午就放人,不過,還在審查中啊,千萬別讓他再出什麼其他事……如果家屬要鬧起來,輿論壓力一大,我看啊,沒準檢察一咬牙,真敢簽了逮捕令收監。」宋部長凜然道。
「不,站在你這個位置也說這樣的話,那才讓我寒心。」孫啟同道,盯了尹白鴿一眼,不客氣地逐客了:「連那倆個闖禍的簍子都不如,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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