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分裂症患者
第124章 光陰如梭

作訓教官尷尬地看著,知道這一堂課又讓老張一句話給毀了,他圓場道著:「這位同志是受了重傷,不適合再從事特種任務了……大家向他學習的是這種突破常規的思維方式,其他的,知道就行了……接下來……」
「啊?小范……真的假的?高政委說的……老高腦袋讓老婆夾傻了吧?怎麼可能?你說他殺人放火我相信,嫖娼你特么讓誰信去?這事像你辦的……好好,我馬上去。」
她整了整警服,機關里警容儀錶已經習慣性的不時注意,只是這裏清閑的崗位,實在太容易分散她的注意力了。省悟到自己走神了,她回身關好了門,坐下,拉開抽屜,煙、火機、煙灰缸,放到桌上,悠悠地點燃了一支煙,似乎第一口抽的凶了,瀰漫的煙霧讓他眼睛酸了下,她挾著煙,手扇了扇,無意中把一摞文件拔到了地上,她又傾身去撿。
時間,像握不住的沙子,握得越緊,漏得越快。
繚繞的煙霧中,尹白鴿又在糾結這個無解的問題。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一個熟悉的號碼,一個沉寂了兩年的號碼,顯示的姓名是:
台下沉默了,靜靜地等著政委給的結論。
「精神,是一種精神,我見過一句這樣的座佑銘是:生為家國,以國為家,死為國家,先國后家……說這句話的人是位救災的烈士,我榮幸地和他的後代並肩作戰,我能感覺到,驅動他的,是一種精神,是一種嫉惡如仇,扶危濟困的精神,在他身上我對警察這個職業有了更深的認識,我們需要一種這樣的精神,老百姓當我們是守護神,如果我們不敢、不願,甚至骨子裡都不想去和危害社會治安的各類犯罪拚命鬥爭,那我們……根本不配當警察!」
作訓教官提醒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前輩,令人景仰的前輩,居然當了逃兵?
張如鵬得意笑了笑,然後學員一陣掌聲,這位拳腳很厲害的教官,身上的謎很多,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讓後來者產生盲目的崇拜。
那位拉著臉坐下了,高銘臉色也拉長了,想想也對,都是刑事偵查里的業務骨幹,對黑白兩層看得比誰不清,他問著:「你旁邊那個,幾隊的?」
問題,留給大家和_圖_書了,底下在竊竊私語,信仰、職責、精神,是這個職業不可或缺的東西,可恰恰這個空泛的理論,已經越來越不具說服力了。
不知不覺中變化很多很多,昔日的戰友在平步青雲,那位原本重案大隊的大隊長,兩年連升三級,都成支隊的政委了,偶而間還會說起千里追逃,追到個自己人的事,位置升得越高,彼此的生活交集可能就會越少,尹白鴿發現,她像老了一樣,很久以前的事記得,而最近的一次見過這位同事高銘,卻想不起具體的日子。
哄聲大笑之後,有一位學員好奇問著:「張教官,那位前輩現在在哪兒?一定已經升到總隊級別了吧?」
而他,卻有點尷尬,並沒有最後的結果告訴在座的同行,恍惚間,他甚至看到在警服正裝的隊伍里,那位熟悉的,那位曾經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正坐在人群中,朝著他笑。
茶杯就在手邊、筆記本就在眼前,和夾著人造革的破包形象已經截然不同,高政委正揮手道著:
「咱們支隊一向開放和民主啊,言者無罪,我問你,他剛才跟你偷偷說什麼了?」高銘笑著道,還補充了一句:「有我政委在,別擔心支隊長打擊報復,只要不是現實中犯錯誤,嘴上的都不算,直接說。」
一個窈窕的倩影站在窗前,她身前是窗檯怒放的百合花,透過窗戶在極目遠眺時,她心裏莫名地泛起了這樣一句話,隨著這句話,有一個人像夢魘一樣又闖進了她的心房。
……
今天不是,是一例走私案,卻把在座的學員給難住了。
他是怎麼想的?
很久了,可她意外的記得很清,兩年零四個月二十七天,她記憶中定格的那一天,看到大兵和姜佩佩相顧垂淚的那一天,宛如昨日。
作訓教官笑了,前排的一位站起來了,主講介紹著:「你們的張教官是本案的辦案人員,追捕時候他就在船上,這個經典案例還是由他來講吧。」
「呵呵,大胆說,理不辨不明。」支隊長也笑道。
誰也記不清工作和生活中,曾經有過多少匆匆的過客,可總有那麼一個兩個人,讓你難以忘記。
老張撫腦後了,這麼難的理論明顯不容易記憶,下面吃和圖書吃笑了,作訓教官提醒著:「思維的盲點和慣性,從這兩個角度找方式方法,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
作訓期間,會分解無數個案例,會分析無數個嫌疑人,而且規格之高無于倫比,很多解密時間是二十年,其中涉及的人和事都保密級的,不但自己人,包括嫌疑人也是,那些詭異的作案手法,慘烈的案情場面,會從一開始就挑戰參訓隊員的神經。
竊竊私語的一位站起來了,笑著道:「政委,卧底都是限制級的,他也最了解案情的發展,也最會選擇趨利避害,我覺得這個和信仰、職責沒有關係。」
「討論一下,在現在的警械水平可以達到的高度,這類特種偵查應該怎麼做?」教官提問著。
張如鵬開口葷素不忌,惹來一陣笑聲,不過當他進入正題,把這個離奇故事敘述出來的時候,聽得一室後來者膽戰心驚,根本都不敢相信,不過陸續放出來的圖片、作案現場,案卷摘要,以及處理結果都不可置疑了,特別是軍事司法機關對涉案一位軍職政委的判決是:無期徒刑。
「沒事沒事,這個人後來乾的事更有種,他媽的,他媽的,他……他跟個女的去過小日子去了,真他媽有種,放著大好前程都沒選。」張如鵬不知是褒是貶,表情極度怪異,都看不出是喜是怒。
可那是幾十噸稀土啊,那怕以常規思路分析,會非常隱密,那對應的防範應該非常嚴,真要做到太難了。
「報告政委,三大隊的。」一位刑警站起來道。
台下鬨笑一堂,他笑著道著:「別以為我吹牛啊,省廳那個毒丸計劃,是兩層意思,一個說信標,一個說人,手法顛倒過來了,本來應該秘密做的事,都擺在檯面上做……嗨,還收到奇效了,誰也沒懷疑,這就是戰術上叫什麼?」
津門市刑偵支隊大會議室,刑事偵查業務骨幹培訓的橫幅標下,支隊一干領導在座,這是開班儀式,政委高銘正在和來自各大隊、中隊的業務骨幹講話。
張如鵬下樓駕著車,直駛溫泉路派出所,一路上電話不斷,認識的幾位,都火急火燎地往一個地方趕……
「二隊那個,說小話的,你大聲說。」高銘點將了。
這是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職業生涯的一個轉折,從一位警察成為警中警,從查嫌疑人轉到了查自己人的方向,每每有清退,有開除的,有被執行強制措施的,還有大量的主動離職的,這個職業之於她認識又深了一層,能更多的體會到,那種像人格分裂的艱難。
他媽的,總不能告訴大家正在學習的英模,昨晚掃黃被派出所抓了吧?
同樣的三個問題,懸而未決了兩年,不是找不到,而是沒有人願意去找,不是傷到痛到心灰意懶,總會回頭的,這是孫副廳的推斷,只可惜這個判斷錯了,一離開就是兩年多,久得可能大多數人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這時候,他的手機嗡嗡響了,是尹白鴿的電話,他接聽,然後臉色徒變……
老張扣了電話,這才發現還沒出教室門呢,一室學員正詫異地看著他,他尷尬地笑笑,閉上門,落荒而逃。
「……練兵練心,治警也是治心,在座的都是業務骨幹,同志們吶,我的業務可能不如在坐各位,我要強調的是一顆警察之心,你要有這顆心,而不是僅僅覺得自己穿上身制服就是警察……說到這兒,我想起個事啊,三年前我被省廳徵調,跨省處理一起原始股詐騙案,在這個案子里,我一直追蹤一個失憶的嫌疑人,具體是誰,我不方便透露,不過最後我才發現,他是個警察,案情是這樣的……」
笑聲音稀落下來,高銘才悠悠道著:「其實我剛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後來發生的事可能你們誰也想不到……他是兩年前1.24中重稀土走私大案的偵破核心人員之一,他是以身為餌,把信標放到了走私船上,自己差點被霰彈槍打死……按照我們處理案件的程序,這樣的同志不會出現真實的姓名、不會在嘉獎會上露臉、甚至可能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做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很負責地告訴你們,他沒有被提拔,也沒有因此拿過任何的獎勵……你們說,這樣的人又是圖什麼。」
同樣的這一時間,津門市特種警察訓練基地,整齊的課桌,劃一的作訓服,一張張稚嫩的面孔,正聽著作訓教官的推演。
話被打斷了,是張教官的手機,從來沒有見過張教官這麼慌張,邊接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奔著邊嚷著:
對,兩年沒見面的大兵,一出現就這麼震憾登場,嫖娼,而且被派出所滯留了,打電話給尹白鴿讓交罰款呢,還要拘留,這叫什麼事啊。那怕臉皮再厚,他老臉燒得都替大兵有點掛不住了。
……
對,很難,心裏裝著信仰、身上背著職責,而眼中卻看著種種誘惑,她想起大兵當年的選擇,也許人格分裂是幸事,否則他肯定會黑化。
「他還會想起我嗎?」
黑板上寫著已知的條件,極少,A、B、C三個點,彼此間相距二百公里,已知的無非是可能涉案的嫌疑人、作案工具等,但凡這種條件用警,肯定是偵聽、盯梢、偵察多路並進,直到找到直接證據。
「他在哪兒?」
安全防範的、打擊兩搶一盜的、安全電視電話會議的,壓在最底下的一份她抽出來了,文件頭赫然是工作調動的通知,任命的第一項就是尹白鴿,從政治部的一位副主任科長,調任警務督察處任副處長。
於是尹白鴿就越覺得大兵的難能可貴,他通過了不能考驗的人性,卻選擇了離開,放棄了為之堅守的信仰,似乎與他的性格,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
「一看你信仰就有問題,下回政治考核算你一個啊。」支隊長直接訓了一句。
「……就這樣,用的是最簡單的雷達信標,就他媽那樣橫衝直撞打進去了,嗨,那幫傻球一直以為他是報復,根本沒發現,拉了幾船走私稀土,大搖大擺就進包圍圈了……直到戰鬥打響前我才知道啊,當時我就和你們現在的表情一樣。」張如鵬大咧咧一指,定義到:「傻逼了。」
這話卻像雷擊,把老張一下子打蔫了,作訓教官斥了句:「不要亂問。」
「我跟你們直接說啊,當時這裏頭的彎彎繞,差點把老子繞暈了……我當時正犯錯誤,被關禁閉,別笑,我關禁閉次數比你們加起來還多……不過沒想到那回組織是故意的,故意把我晾著……而且呢,還故意開除了一個警察……特種警察,你們的前輩。」
「對,咱們不是普通警察,是特種警察……特有種的意思。」老張得意道。
高銘大手一揮,把心裡話渲瀉出來了,贏得了一陣掌聲如雷。
如果這一關能過去,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還有更難的考驗,可能會讓你在親情、友情、愛情各種情包圍中去選擇執法的無情,會把你的良知和私慾放到天平上讓你選擇,不管你選擇的是那一種,都會很難。
工作,像圓環形的跑道,周而復始,沒有終點。
話畢,鬨笑一片,支隊長臉色尷尬地看了看政委,這思想政治工作做得,成笑話了,太不嚴肅。
「他過得好嗎?」
大兵!
學員在竊竊私語,其實警務技術相對於現代技術並不處於很領先的地位,有時候還很落後,想在技術上做手腳似乎沒有那麼容易。
三大隊那位這才道著:「他剛才說,這樣的卧底當上一回也值了,再回來當警察等著提拔,可美了。」
高銘把這個千迴百轉的案情簡略一說,那件轟動全國的案子是他的得意之作,聽得在座津津有味,彷彿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鏊戰,末了,高銘強調著:「……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被襲擊之後,唯一留下的記憶是他叫大兵,唯一沒忘的是他的職責,大兵是他在行動代號;也就是這樣一個人被我們送回詐騙團伙后,他過得是出入各種高檔場所生活,住別墅開豪車,一個月消費十幾萬的卧底,最終都沒有忘了他的職責……為什麼?大家說,如果給你們在座的人這樣的機會,你們還會選擇穿上這身不值幾個錢的制服,掙上那麼點不好意思和別人比的工資嗎?」
「對,反正就是坑你沒商量,有時候拳腳比槍還管用,可有時候啊,智商比拳腳和槍加起來都管用……別看我,我智商不怎麼管用。」張如鵬笑道,下面又是一陣鬨笑,話鋒轉時,老張道著:「講這些是石處長讓加的,宗旨就是,讓大家學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要善於使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要把你溶入到你執行任務的環境里,盡量減少時間、空間、人脈等等因素給你造成的困難……一句話,從思維的……」
「這個案子我知道。」有人舉手,教官示意說話,他站起了朗聲道著:「兩年前我在警校時研究過,最後是在海上圍捕了,我想,應該是給作案工具打上了信標……但我覺得很奇怪,想接觸到作案工具難度是非常大的,誰也保證不了不驚動嫌疑人不被發現,一旦發現,那就前功盡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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