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桃花樹下走

王剛一怔,隨即笑道:「倘若不能帶走,就做個迷宮,找最兇猛的珍禽和最精銳的部下看守,若是此寶物能帶走……」他頓了頓,道:「自然是要隨時帶在身邊。」
「我對你,感興趣。」
王剛眼神一動:「莫非小主子是武林世家?」
「你說,要是你有一件非常珍貴,全天下都覬覦的寶貝,你會將它放在哪裡呢?」
王剛臉色未變一本正經:「跟著小主子這麼久,難免好奇嘛,八卦乃人之天性,小主子勿怪。」
龐彎正在喝八寶粥,嘴裏含混:「他們巴不得我出來歷練。」
這夜龐彎做了個不太安生的夢,夢裡有對璧人朝她攜手而來,笑語盈盈含情脈脈。
「王剛」再次撲了個空,卻並不著急出手,只是馬背上摩挲著下巴,做若有所思狀。
「我又不是你真的主子。」龐彎笑笑,「日後我浪跡江湖難免招惹禍事,你這個說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還是不要牽連進來。」
這麼一驚一乍,也就醒了,起身看窗外已是日晒三竿。
「算了!怎麼擦也擦不掉,你用東西洗洗吧!」龐彎負氣的丟下帕子。
「顧」字甚是潦草,王剛彎下腰,想湊攏看得更清楚一些。
龐彎瞧著他一舉一動,忽然道:「還有這兒沒擦乾淨!」說著從就他手中奪過帕子。
很久,過了很久。
龐彎嘆氣,看看他固執的臉,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隔空扔去:「拿著,遣散費。」
說時遲那時快,後面的字還未來得及出口,忽然一道神鞭從天而降,「啪」的落在他臉上,聲音甚是清脆。
「挖空心思接近我,到底為何?」龐和-圖-書彎似是沒察覺到威脅來臨,只是好奇此人意圖。
只見龐彎手執毛筆,在紙上一氣呵成寫下「大手牽小手,桃花樹下走」十個大字,落款是「顧郎與我」。
「好了,咱倆就此別過,分道揚鑣吧!」龐彎朝王剛一拱手。
「……我對你的易容術,也相當感興趣。」龐彎瞠目結舌看著這一切,嘴裏含糊嘟噥。
王剛眼中微光一跳,神色巍然不變。
二人吃著早點,王剛忽然道:「小主子出來這麼久了,不想念家裡人嗎?」
龐彎看著他,彷彿什麼東西想不通,眉頭漸漸蹙起來。
王剛洗完臉正用帕子擦乾,忽然聽到龐彎幽幽的問話聲。
方才還是獃滯模樣的龐彎,卻在銀光亮起的同時從馬背上翻身躍起,袖中甩出白練將自己固定在半空,毫髮無傷避開了攻擊。
王剛點頭,抓起胰子當著龐彎的面徹底洗了個臉。
她擦得很仔細,也很用力,任何細小的地方都不放過,一直擦得王剛的臉皮慢慢變紅,再擦就要掉下來。
「使暗器算什麼好漢!」龐彎大呵一聲,扯動白練在樹枝間盪來扭去,竟然將十枚梅花釘都輕巧避了過去,
夕陽漸漸西下,山谷中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哨笛。
王剛沒再說話,只是呵呵的笑,彷彿什麼也不介意,什麼也沒看出來。
龐彎點點頭,似乎覺得他言辭頗有道理。
吃完飯,王剛本以為小主子要繼續練習那「桑嬋之姿」,不想卻被龐彎叫住,去市面上買了文房四寶回來。
就在這電閃雷鳴的一瞬間,一道銀光自他袖中飛出,朝龐彎胸口筆直刺去hetubook.com.com——那是副銳利無比的鷹爪。
「王剛心甘情願為小主子打點一切!萬死不辭!」沒想到王剛卻不依不饒起來。
眼瞧龐彎如旋風遠去,樹林中埋伏著的蒙面人這才走出來,跪在他面前戰戰兢兢叫了一聲:「少爺?」
王剛見她毫不在意的走開,失望的將紙條收回懷裡揣起來。
「即將告別這個小鎮,我今日詩興大發。」龐彎緊緊盯著宣紙,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特的決絕來。
「王剛」貨真價實的怔住了,他已用內力護住了全身要害,卻從沒想過,這個人會直接偷襲他的臉。
龐彎撲哧一笑:「什麼時候這麼狗腿了?你又沒賣身給我!」
龐彎樂了,沖他咧嘴,兩顆小虎牙明晃晃的:「膽兒肥了啊,套我話?」
「王剛」的眼神朝她的袖口飄去:「自然是那……」
這一看不要緊,嚇得她哇哇大叫起來——那女子沒有五官,整顆頭顱就是一朵白蓮!
王剛大吃一驚,心想在這裏一月有餘,小主子除了聽書就是照鏡子,跟男人說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怎麼突然就被人拋棄,有一段逝去的愛戀了?
她朝不遠處的「王剛」喊了一聲,輕軟童音在山間里回蕩。
龐彎很不甘心,她大步流星跑上前去抓住那女子肩膀,想要看清第三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小主子準備動身上路?」王剛不動聲色。
這是非常滑稽的一幕。一個人,兩張面孔,左右不對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於是那罪魁禍首只遠遠看了一眼就嚇得魂飛魄散——「鬼呀!!!」
王剛伸手接過銀子,卻和_圖_書又將銀子唰丟回來,喝道:「金錢不能收買我的心!」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龐彎用特別無辜的表情看著他,紅唇朝角落一努,「那兒有水,你去洗把臉吧!」
「我要為拋棄我的人作詩一首,紀念這裏逝去的愛戀。」龐彎卻答非所問,整個人都籠罩著在一層朦朦的夢幻幽光里。
龐彎不生氣,慢條斯理喝完最後一口粥,用帕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
龐彎瞧這人似乎不急於對她下殺手,一招一式間似乎更側重刺探她武功,當下睫毛一眨,白練一卷,整個人小貓般蜷縮在大樹上。
王剛微微一笑,從架子上取下帕子沾水擦拭面頰。
龐彎笑了,她偏起頭,認認真真打量眼前這個人。
「王剛」沒說話,只是沉默著,沉默的將另一半臉上的假皮撕下來。
於是苦著臉又將手收回來。
龐彎牢牢盯著他,嘴角笑容一寸寸放大。
王剛見她神色如常,又道:「瞧著小主子也是有功夫的人,不知師出何門何派?」
「王剛」嘴一抿,不知從腰間何處摸出十枚梅花釘,唰唰全朝龐彎的要害穴位灑去。
「王剛」背脊僵直坐在馬背上,五指狠狠捏成拳頭,指關節已然青白,咯吱作響。
龐彎張嘴欲答,卻又悻悻咬住下唇,如此動作重複再三,彷彿腦子裡有天人交戰。
龐彎瞅瞅自己的腰上的金鞭,又摸摸袖子里的火焰神針,一時摸不清他說的是哪個,只好摸摸鼻子:「是哪個武器不凡呀?」
「買包子不急,賣自己比誰都急!」她嘟囔了一句,並沒有接過那賣身契,「當一輩子僕人有什麼好?」邊打呵欠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走下床榻,極其沒姿態的伸懶腰,「別賣!別賣!」
「小主子不要我了?」王剛大驚失色。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這個「從暗戀到熱戀再到失戀」的經過是由龐彎獨自一人完成的。
「王剛」沒說話,只是將背脊挺直,袖子里有束寒光悄無聲息傾瀉而下。
龐彎探頭迷迷糊糊瞅那賣身契一眼,果然是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只差她落款。
洗漱完畢用早,王剛很殷勤的端來了熱氣騰騰的大肉包,龐彎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孺子可教也。」
馬身下的蒙面人只覺得自己被巨大的寒氣和烏雲籠罩著,稍微一動,就會被撕個血肉橫飛粉身碎骨。
金鞭抽走,伴隨疾風從他臉上生生扯下半張皮,露出裏面真正的肌膚和五官。
「你不是王剛。」龐彎忽然慢悠悠開口。
「小主子醒了?要不要沐浴?」王剛站在窗戶邊晒衣服,樂呵呵的。
「彎彎,我顧溪居終於找到了此生摯愛,咱倆就此別過吧!」那白袍美青年朝她極其瀟洒的揮揮手,「從此相忘于江湖,永不復見!」
龐彎瞧著他那腰板挺直神情倨傲的做派,很是不屑:「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想知道我的身份?」
王剛被如此灼熱的目光盯著,頓感如芒在背,為了緩解緊張,他咕嘟吞了口唾沫。
「喂!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誰?」
「姑娘年紀輕輕就能勘破我的偽裝,實在好本事。」
「王剛」沖她讚賞一笑,右手鬆開了韁繩。
「雖不知你的易容功夫出自何門,居然毫無破綻,但我知道,你不是王剛。」
王剛奇道:「小主子可是在找什hetubook.com.com麼寶貝?」
「抓不到,氣死你!」她在空中朝「王剛」做個難看的鬼臉,得意至極。
「昨天我是不是醉了?」龐彎揉揉酸痛的後腦勺,「給你添麻煩了吧?」
「王剛」沉默片刻,方有所保留的回道:「姑娘可願如實相告?」
卻見龐彎筆一甩,幾滴碩大的墨水沾上了他的臉。
王剛趁機伸手朝自己懷裡摸去,卻見龐彎杏眼一瞪:「不許強買強賣!」
原本在地上休息的神駒,猛的抬頭爬起,目光如炬朝叢林深處跑去了。
「哼,你小主子的名頭忒大了,說出來可是嚇死人!為了不讓你被嚇死,我還是暫時先保留答案!」她擱下這句話揚長而去,留下王剛在原地七竅生煙。
哪知王剛卻噗通跪倒在地:「小人心甘情願賣身給主子!」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小的盼這一天很久盼了很久,連賣身契也早準備好了!」
二人二馬于當日下午離開了客棧,朝鎮外的山谷中走去。
王剛忍著疼,自始自終一聲未吭。
「王剛」斟酌了下,道:「姑娘所使武器,非凡人可得。」
她像被火燒屁股一樣飛快消失在叢林裏面。
王剛一怔,隨即使勁搖頭:「小主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龐彎沒吭聲,自顧自繼續喝粥。
「真正的王剛,做不到在馬背上單手接銀子,也不是金錢收買不了的人,你高估他了。」
「小主子是要開始修習書畫?」他將筆墨硯台一一擺放在書桌上,心裏著實好奇。
「王剛」終於開口,已經換上一個朗朗如玉的磁性男聲。隨著聲音響起,馬背上的男子身影在一瞬間里高大偉岸起來,不復之前的矮小乾瘦。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