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挑沒什麼，只可惜你們教主大人昏了頭，竟然在武林盛會上公然暗殺桑嬋仙子，你說，這是不是故意挑釁全江湖，這是不是要與全武林作對？」

「她是拜月聖姑！」

「我么？」她環掃全場，眼中滿是凜冽而倨傲的光，「我是你們將要跪下磕頭求饒之人。」

然後唇角忽然綻放出一抹艷麗的笑，那笑容越發放大，就像怒放的大朵山茶。

眾人沉默了。

「廣陵王有令，有誰在出雲山輕舉妄動，立刻就地正法，殺無赦！」

少女從鼻子里嗤了一聲。

「既然今日對方破了江湖規矩，搬出了朝廷，誅滅拜月教一事，當另擇良日。」

叮鈴叮鈴，在婉妙動人的金鈴聲中，一個玲瓏有致的女子自帳中緩緩走了出來。一襲輕紗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裡，仿若仙女翩然落下凡塵。

「有我肩上箭傷為證。」

顧溪靜靜看著龐彎，就像在看一個蹩腳的笑話。

他朝座下人揮了揮手，示意準備撤退。

眼看勝利在望，何山奈到底心有不甘，冷笑著看向龐彎：「我道是什麼本事，原來是自己不行，就找了個男人來靠！拜月聖姑，不過爾爾！」

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

「竟然還用這塊破鐵？」她嗤笑，毫不留情，「上次被我打得要偷用袖子里的護身刀，怎麼，你還沒學乖？！」

「你是武林盟主？」柳葉兒般的眼睛彎了彎，「就是你密謀攻打我拜月神教的？」

「更待何時！」

「你們怎麼知道，那天跳舞的就是桑嬋本人？」

微不可查嘆口氣，他氣定神閑開口，眼中染上一抹只有她才能懂的悲憫之色。

只聽啪的一聲，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她和圖書的動作，何山奈的嘴角已經裂出一道狹長鮮紅的口子。

「卑鄙小人！」

最後一句話說得春意噥噥香甜溫軟，少女眉眼間意韻繾綣，面頰如曉霞初散，彷彿嬌嫩的蜜桃等人上門採擷。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五官彷彿是刻進去的，不笑的時候顯得嚴肅威壓，這樣一笑便分外生動英俊。

「姑娘，念你年紀尚幼是非不辯，勸你還是交出教主下落，棄暗投明，也許還能得饒不死。」

「想我桑嬋行走江湖十年，與拜月教素來無冤無仇，卻不幸遭遇這飛來橫禍。」女子嘆了口氣，眸子里漸漸有水霧盈門，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蕭瑟，「幸虧盟主及時將我救下，唉，首當其衝的是我，不知接下來會輪到何門何派呢？」

他用凝重而沉痛的口吻，堂而皇之地說出一個謊話。

顧溪眼中輕輕掠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正是在下。」

「拜月教教主左淮安刺殺我一事，千真萬確。」

龐彎靜靜看他。

紅衣在風中獵獵翻飛，她竭盡所能嗤諷著，已然是飛揚跋扈不在乎世俗之人。

張修竹不敢貿然說話，下意識抬頭朝高處紗帳望去。

深遠而嘹亮的笛聲響徹雲霄。

龐彎收回鞭子高高立在馬上，臉上滿是媚笑，背脊卻挺得筆直：「你羡慕？你嫉妒？我有本事讓廣陵王出兵，換了你這塊該入土的老菜皮，就算使盡渾身解數，還不知人家肯不肯看你一眼呢！你這把臭嘴老骨頭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話！」

士兵們身穿盔甲手持羽箭，將密密麻麻淬了毒的箭頭對準場中江湖人，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顧溪站在青紗和*圖*書帳前，遙遙望著馬上人，眼中儘是風刀霜劍。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何山奈，他飛身躍到馬前，怒火滔天直視龐彎，「你是魔教什麼人？！」

於是笑容漸漸沉澱，好似結了層薄薄的冰霜，凝固在男子嘴邊。

龐彎聽見眾人議論，緩緩舒展眉頭。

她微笑著騎在馬上，微笑著看江湖豪傑們鳥獸散，微笑著直到顧溪回過頭來。

龐彎高臨下看他，冷冷揚起嘴角。

女子清麗的聲音宛如鶯囀，只見她伸出如新剝鮮菱的玉手，輕柔摘下腮邊面紗，露出一張純凈無瑕的臉。

「顧溪！你還要跟我打嗎？」她朝對面大聲叫喊，「別忘了，刀劍無眼！就算你自己逃的過這成千上萬的毒箭，你那些江湖豪傑們呢？他們逃得過嗎？」

「嗚！」血液翻滾而出，他痛不欲生捂住了嘴。

「嬋兒。」

龐彎側過頭來。

一方面給早已人心惶惶的大家台階下，另一方面又不動聲色控訴了對方的勝之不武。

「聽聞拜月聖姑不知所蹤半年有餘，想不到如今還能得此一見。」

這從天而降的少女一付深不可測的樣子，似乎要扭轉現場局面。

她望著場中眾人，瀲灧的瞳中有暗影浮沉翻滾。

她撩起眼皮望向眾人，眼尾輕佻，臉上媚意流轉。

江湖不問朝堂，朝堂不理江湖，這是千百年來默認的規矩，不知這拜月聖姑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搬來南疆藩主廣陵王做救兵？

她朝他得意做個口型——「你輸了。」

「阿彌陀佛，出家人奉勸施主早日放下執念，苦海無涯，當回頭是岸吶。」

「武林盟主，你算個什麼東西？」龐彎高抬微翹的下巴，「你說要打就和圖書打？我們拜月教招你惹你了？你有什麼理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看？」

顧溪溫文爾雅看著她，用無可挑剔的姿態誘降著，哄騙著，儼然勝券在握。

張修竹又驚又羞，卻不敢貿然行動，唯有對她怒目而視——這姑娘的本事他是領教過的，和她動手自己絕無勝算。

龐彎看著他，不露聲色與他僵持。

「你們又怎麼知道，那刺殺一幕不是個精心設計的圈套？」

一道寒光自少女眼中飛快閃過。

龐彎望著眼前一幕，嘴角僵硬，神情似乎有些勉強。

龐彎瞟他一眼，手揚金鞭出，如刀片飛快削斷他腰間紅繩，落月劍應聲落地。

一直沉寂無聲的青紗帳忽然被掀開，一道紫色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張修竹，我的手下敗將，你這麼快就忘記姑奶奶了？」

器宇軒昂的聲音在谷中回蕩，人群中一時群情激奮，響起了嗡嗡的附和聲。

「我就是靠了男人，那又怎麼樣？」

「誰人敢在廣陵王的地盤上放肆？」

然而顧溪卻不怒反笑。

眾人見她這樣無理放肆，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草木間忽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只不過須臾片刻，整個山巔都被一群突然冒出的軍隊包圍起來。這群訓練有素的士兵少說有數千人，人山人海將這小山坡圍住，密密麻麻如同煙塵，來得洶湧莫測。

智空和尚看了顧溪一眼，不動聲色緩步朝山間退去。

然而無論如何，龐彎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自己沒本事，就想找人求救？」

「不錯，我就是嗜血，尤其喜歡名門正派後生熱氣騰騰的鮮血。」

「拜月教向來作惡多端，三番四次挑釁我江湖豪傑，你們殺了m.hetubook.com.com崆峒青城峨眉三派掌門，還將他們的頭顱掛在大門上，你說，這理由有可錯了半分？」

他不慌不忙道。

他完全沒有生氣的表現，可帳里的百曉生卻忽然覺得有股寒氣穿過帷幔，刺得他手腳一片冰涼——怎麼會，突然覺得冷呢？

顧溪望著她，目光沉靜而安寧，他彈了彈袖口的黑狐滾邊，聲音和煦若春。

赤兔馬打了個響鼻，不屑甩了甩馬尾。

他目不轉睛看著龐彎，彷彿要將兩把眼刀筆直插|進她心裏。

「我江湖兒女雖宅心仁厚，卻卻絕不允許拜月教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侮辱！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怎能對無辜的弱女子下如此狠心？如此濫殺無辜，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他看著她，目光別有深意。

呵斥聲怒罵聲一時間喧囂雲上。

笑容明艷絕倫。

龐彎望著臉如菜色的張修竹，眼中一片狡黠。

他拍了拍手掌。

咕嘟，有幾個定力不夠的毛頭小子當下吞了口唾沫。

你以為，你勝利了？

倨傲的語氣，不屑的口吻，彷如初見的陌生。

崑崙派弟子正要動手，卻聽一聲沉穩的喝聲響起：「夠了！」

絕世美人擺出受害者的姿態，素手撥千斤，輕而易舉就虜獲在場所有豪傑的心懷。

他選了個最安全的角落，例行慣例總結呈詞，以示大家風範。

龐彎放下鹿笛仰天長笑。

顧溪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盈盈掀開左邊衣襟，現出雪白圓潤的小半塊肩頭，那上面赫然有一道粉紅的傷痕。

她掃一眼腳下驚慌的眾人，眼中漸漸布滿腥紅的血絲，彷彿墮入魔道般凶煞猙獰。

「原來是聖姑大人。」

「哈哈哈！」

「歹毒拜月教！」

殺和-圖-書無赦！

嘴角虛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因為我有人證。」

況且，最應該說話的那個人，此時偏偏還沒有站出來。

「更待何時！」

只見她從懷中摸出一隻鹿角笛，深吸一口氣，放到唇邊。

「好大的膽子！竟敢為魔教出頭露面！」

「哼！」

領頭的驃騎將軍腳跨駿馬，一聲厲喝氣吞山河。

殺無赦！

「誰今天要想死在這裏，就趕緊動手！」她再次大笑，囂張至極，「拉你們這群人下地獄墊背，閻王爺也會欣喜若狂！」

不，你遠遠沒有。

——有個能打的聖姑又怎麼樣呢？只要他揮揮手，十個聖姑便能在瞬間灰飛煙滅。

顧溪望著馬背上的少女，揚眉。

——作風狠辣毒戾，武功出神入化，傳聞中極喜鮮血，六歲習武，八歲殺人，九歲扒掉第一張虎皮，未滿十六已經取過數百人頭顱，她絕對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拜月聖姑！

「殺了這群狗賊！」

觀戰的眾人發出悉悉索索的討論聲。

「殺是殺了，可我拜月死在這三派門下的教徒又何止成百上千？」她眼尾高挑，臉色彷彿冰山下寒冽的泉，「要報仇，你們只管一對一單挑，憑什麼要叫上別的門派一起湊熱鬧？」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單打沒勝算就要號召群斗？」她環視全場，冷嘲熱諷，「還說自己是豪傑呢！也不怕別人恥笑！」

「怎麼，有誰願意送上門來讓我咬一口？」她伸出舌頭做了個舔舐的動作，貝齒櫻唇丁香小舌，看得人心神激蕩，「來呀，我定會讓你們享受極樂的。」

將軍的迴音連綿不斷，江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震了個手足無措，面面相覷起來。

你還是，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