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嗯,回家修養就行了。」
「我們都是女人,我想你是懂我的。」葉清坦蕩的回頭:「就像當初明明我和業琛已經分手了,你還千方百計把我弄走一樣。現在我們換了換。就算他只是愧疚,我也不希望你們再接觸了。」她抿了抿唇,一字一頓的說:「我知道你一直學琴,有沒有興趣去俄羅斯專門修習鋼琴?我願意替你聯繫。」
這麼糾結而小心翼翼的過了一個多月。陸則靈的石膏拆了,又恢復了工作。
葉清一直無法接受的搖著頭,失了往日的風度:「你真的愛上她了?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陸則靈?可以是任何人,為什麼偏偏是她?」
「沒有。」
「如果他們不結婚呢?」林曉風不依不饒的追問:「要是他們不結婚了呢!盛業琛要是又回來找你呢!你是不是又要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忘了他以前怎麼對你了!」
「我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他和葉清……」陸則靈哽了一下:「他們要結婚了。」
四個人裏面只有小仙和盛業琛說了聲再見。
葉清笑了笑,轉了個身,背對著她:「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業琛從小責任感就特彆強,他喝醉了認錯人,把你……」葉清停了停,又說:「他一直對你有愧疚。之前還和我說過,想要供你重新回學校。他啊!就是這個性格。」
明明葉清只是尋常的語氣。陸則靈卻覺得全身的肌膚都綳了起來。她緊緊的握著拳頭,只覺葉清那麼有磁性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是那麼刺耳。
……
葉清的父親陸則靈已經見過一次了,這次再見,她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隨即便發現了一襲黑裙優雅坐在父親身旁的葉清。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明明比盛業琛還大一歲,卻完全看不出年紀,一笑起來,嘴角帶著兩朵可愛的笑渦,氣質清麗,像出淤泥的蓮花,高潔得讓陸則靈有些自慚形穢。
陸則靈有些難受,尋了個借口出了梅宴廳,站在走廊的窗戶前休息。她總是無法坦然的面對葉清,在她面前總是矮著一大截,她一直覺得很歉疚,卻不知道該怎麼補和圖書償。做什麼都顯得矯情,乾脆全然當做陌生人了。反正她這一生對不起的人已經夠多了,等有一朝一日她有幸死去了,便能去地獄贖罪了。
陸則靈覺得有點委屈,卻無法辯駁什麼。她知道從盛業琛出現開始,她的心已經漸漸傾斜,不,應該是從來沒有正過來。她一直愛著他,沒什麼骨氣,沒什麼原則。
說完又回頭看了陸則靈一眼,笑了笑說:「那我走了。沒事就好。」
盛業琛眼中隱隱有些失落和受傷,黑白分明的眸子堪堪閃爍了一下,不過幾秒的時間,陸則靈卻清楚的看見了,心跟著狠狠的抽了一下。
陸則靈扶著牆站在廚房裡,一個一個很認真的洗著盛業琛送過來的桃子,用鹽把上面的毛都擦掉了,洗得粉嘟嘟的,看上去非常可口,她看著就不覺笑了。
不需多說什麼。陸則靈聽懂了葉清話里的意思。她短暫的靜默著,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毫無準備被扔上華麗舞台的小丑。台下是如潮的觀眾。聚光燈一盞一盞的打在她頭頂上,她卻像個傻子一樣,連笑都不會。
林曉風靠在廚房的門框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有什麼打算?」
「嘩——」一聲巨響驚得陸則靈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生生收了回去。
圓滾滾的桃子一個一個滾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水分飽滿的水蜜桃砸在地上落下肉泥的痕迹。陸則靈覺得心痛極了。
密密匝匝的影子讓她有些頭暈。她死死的掐著手心,還是無法死心。她鼓起全部的勇氣抬起頭,明知是羞辱,卻還是痴痴傻傻的問:「盛業琛來找我,是因為愧疚嗎?因為我把身子……給了他?」
她走路還有些輕微的跛,不用心看的話看不出來,同事們都不叫她做重活。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梅宴幫幫忙,指揮一下。
葉清叫住了她。她有些詫異的回了頭。
盛業琛眼睛眯了眯,口氣漸漸的淡了下去:「這樣才叫愛嗎?比起來,我倒覺得陸則靈更叫我感動。至少我瞎了她沒有離我而去!沒有去美國!沒有覺得我弄髒了愛情!」和_圖_書
葉清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也跟著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不疾不徐的反問:「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麼找你?」說完呵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難不成是因為愛你嗎?」
陸則靈拿著桃子的手頓了一下,如實以告:「沒什麼打算。」
陸則靈覺得白楊有點往祥林嫂發展的勢頭,接她出院的時候一直喋喋不休的叮囑個不停。
方一回頭,就看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葉清。
葉清緊咬著嘴唇,滿臉都是眼淚,梨花帶雨弱弱可憐,她無力的替自己辯駁:「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自從出院以後,盛業琛隔三岔五總會尋些借口來看她。饒是她再傻,再不亂想,也無法做到心無旁騖。她想,這心情是很矛盾的,一邊覺得受寵若驚,期待著他的到來,一邊又害怕著,害怕他只是尋常的意思,是她多想。
還是尋常的表情,穿著一身白色休閑裝,很是輕佻的模樣。他勾著唇笑著:「學長,你買了這麼多桃子,給誰吃呢?」
「嗯。」陸則靈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盯了很久。
水滴一點一點集結著,看上去很重,搖搖晃晃,非要飽和到一個地步才不堪重負的滴下去,就像人的心一樣。
陸則靈恭敬的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陸則靈沒想到這樣尷尬的場面會叫盛業琛看見。也不知是怎麼了,近來他似乎總是在這城市出差,他說公司新項目在這座城市,陸則靈便也沒有多加關注了,五年的時間,唯一教會她的,便是不要自作多情。
「沒什麼事,出來透口氣。」
「……」葉清一直站在門口,安靜的和盛業琛對峙。眼淚漸漸隨風乾涸,臉上卻仍是一片缺氧的紅暈:「說到底,你還是恨著我當初離開,不肯原諒我,業琛,如果時間能回去,我一定不會出去的。」
陸則靈的頭低得更下了。半天才囁嚅的回答:「有碰到過。」
林曉風和陸則靈都沒有說話。小仙單純,興高采烈的招著手:「盛先生!」
林曉風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出去。隨後,陸則靈聽到鐵門被重和圖書重關上的聲音。
白楊用手肘推了推陸則靈:「那不是你學長嗎?」
陸則靈微微垂著頭,將洗好的桃子都放在彩色的水果籃里,擺放的很好看,等著將水瀝干。
盛業琛一直沉默著,冷峻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他從來不曾對葉清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氣憤之下的林曉風把陸則靈洗乾淨的水蜜桃掀了個底朝天。
「等等。」
盛業琛捻了捻眉心,有些疲憊的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愛上她了,但我可以確定我已經不愛你了。葉清,別毀了我們的過去,就這樣吧。」
這樣的毫無保留,又有幾個人能理解呢?
「那你覺得什麼才是愛?」盛業琛冷冷的反問她,像個殘忍的戰士,無情的廝殺搏命,毫不留情:「你要出國的時候,毫不留情的選擇了放棄我。我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你卻說你要不起,那不是你要的。你學業讀完了,回來了,說要在一起就要在一起。這就是你的愛?」
城中的文物發掘工作已近尾聲,最重要的幾件文物已經空運至首都找最權威的專家進行修復。所有發掘有功的工程師和負責人一起在梅宴聚餐。
***
倒是葉清,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我們家那個太忙了,今年一定辦,叫叔伯長輩操心是我的錯啊!」說完,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一派女中豪傑的樣子。眾人都跟著鼓掌起鬨,一時不甚熱鬧。
席間酣暢,有長輩模樣的男人說:「葉教授,什麼時候能吃你們家的喜酒啊?」
「那你和盛業琛這是在幹什麼?你別和我說他是第一次去醫院!」
她像個傻子一樣,把自己的心像貢品一樣獻祭給他。他隨時回頭,都能看的清楚。
林曉風諷刺的嗤了一聲。白楊倒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解釋:「則靈吃桃子過敏,一吃桃子身上就長疹子。你不知道嗎?」
其實葉清沒有特意擺什麼姿態,只是那麼尋常的站著,她雙手環于胸前,骨子裡散發著優渥的物質環境熏陶出來的幾分清高和疏離。沒什麼惡意,卻也叫人不敢輕易靠近。一襲緞面黑裙貼合著高挑有致的曲線,www.hetubook.com.com膝上的長度,露出白皙修長的腿,只穿著一雙一雙黑色平跟鞋子,饒是女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看著窗外梧桐蔥鬱綠意的樹葉發獃,空調口的冷風颼颼的刮在她臉上,她冷靜了許久才轉身準備回去。
葉清還是那麼驕傲的樣子。
最尷尬的當屬盛業琛,四年朝夕相處,他連陸則靈吃桃子會過敏都不知道。他站在原地,有些詫異又有些懊惱的看著陸則靈,半天才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知道。」說完準備去把桃子拿回來,模樣有些落寞。
「時間已經回不去了。」
剛走到停車場,就見到盛業琛拎著大包小包的正要往醫院里走。
「是或者不是,現在來說,又有什麼重要的?重點是,我們已經散了。」
陸則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酸的厲害。她捨不得盛業琛露出那樣的神情。早他一步把桃子拿了過來。單手抱著,扯著嘴角笑著:「沒事的,我現在已經不怎麼過敏了,還挺愛吃的。」
陸則靈的心情有些複雜。其實前一天盛業琛也來了醫院,她卻沒有告訴他要出院。她不想再和他有更多的聯繫。
白楊因為陸則靈住院,出差的事向後延了,這會她回家了,他才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了。小仙給做好了飯還要趕著去上班,陸則靈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里只剩林曉風還在收拾。
陸則靈有些尷尬,心虛的垂下頭去:「有什麼事嗎?」
「不!」葉清固執的盯著他:「不是事故!是陸則靈故意的!是她故意拆散了我們!」
盛業琛吸了吸氣,要走卻又沒動,「沒事就好。」同樣的話,他又說了一遍。
陸則靈的頭漸漸低了下去。林曉風皺了皺眉頭,剛要過來,就被白楊擋了一下。
盛業琛本能的回頭,視線到處尋找,看到了搖著手的小仙,然後,他看到了被人架著,看上去有些滑稽的陸則靈。
陸則靈覺得全身都在疼。扶著牆壁,她蜷曲的身體彎得像個燙紅的蝦米。她覺得難過,她已經沒有多少朋友了,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為什麼要讓關心她的人傷心?為什麼……為什麼還m.hetubook.com.com要這麼偏執?
其實她並不想經常和他見面。見的越多,想的越多,她總是會想起從前的事。
盛業琛臉色不是很好,擺了擺手,「你自己養著。我回去了。」
她想不通,五年了,她始終想不通。
盛業琛走了過來,左右打量了一會兒,最後開口問陸則靈:「出院了?」
她的無聲反應激怒了林曉風,她氣極了,口不擇言的說:「陸則靈!你生來沒有骨頭嗎!」
盛業琛愣了一下,回答:「家裡保姆給送來的,是新摘的。帶過來給則靈嘗嘗。」
「最近業琛好像經常來這邊出差。你們,有碰到過嗎?」葉清尋常的問著。
林曉風見她這樣,白了她一眼,也不等她了,氣呼呼的去找車了。白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盛業琛一眼,「那就謝謝學長了。我們現在要回家了,學長要跟著一塊去坐坐嗎?」
「是!我就是賤得狠!我早和你們說過的,都不要管我,我就是無藥可救。我就是愛他,只要他願意和我在一起,哪怕要我等到六十歲!我也願意!」
白楊話音一落,小仙也怔了一下,桃子拎在手上,收也不是,還也不是,她也是一團孩子氣,以前有什麼好吃的陸則靈都留給她,自然沒有發現陸則靈吃什麼東西過敏,一時也有些內疚。
陸則靈眼神不敢看林曉風,沉默的盯著遠處。
林曉風似乎有些生氣:「你和白楊就這樣?搞備胎嗎?」
她腳上的石膏還沒拆,但可以架著拐杖走路。小仙和白楊一塊扶著她,曉風則是司機。四個人一路都在打鬧,陸則靈心情尚好,白楊翹尾巴的時候,她還故意拿拐杖敲他。
葉清的父親扶了扶眼鏡,笑了笑,也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盛業琛見人多,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把手上的大包小包遞給了小仙,「給她帶回去吧,帶過來給她吃的。」
盛業琛深深的瞧了她一眼:「你又能知道什麼呢?」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當年即使沒有那些事故,我們最後也會分開。你明明知道我要什麼,卻只堅持自己。我一直追隨著你的腳步,早就感覺力不從心,總會追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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