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不算太黑，盛業琛太急了，連窗帘都沒有關，月光皎潔，投射在屋子裡，他粗重的呼吸聲還在房間里回蕩，只是方才的激烈已經停止。
白楊晚上心情很好，喝得很醉，陸則靈和司機先把白楊送回去后才回家。
陸則靈年假結束，無奈回去上班了，一連好幾天都魂不守舍。
拿鑰匙開了門。剛把鞋子換掉，身上還穿著禮服，門就被拍得啪啪啪得響。陸則靈眉頭皺了皺，不覺也有些緊張起來。這大半夜的，誰還會來找她？她扣上安全鎖，將門拉開一個小縫，就著客廳的光看向門外。
盛業琛雙眼緊閉著，也沒有動。陸則靈輕嘆了一口氣，轉身想要去洗漱，卻不想剛走出兩步，盛業琛卻突然起來了。
「因為我軟弱好欺負，所以你才這樣對我，對嗎？我們的關係從來都是不平等的，你仗著我愛你，所以你敢才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是誰嗎這麼多年你跟我上床的時候，你到底把我當成誰？」
陸則靈一直不遠不近的看著他。直到暮色降臨。他寫完第三遍。才拎著水桶回家了。
「能不能有一天，你的眼裡只有我？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好……」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寧靜。只有陸則靈的心如擂鼓般焦躁。
好像隔著千山萬水，又隔了世事變遷，所有的回憶都舊了。連語言都陌生了。陸則靈喊出那個稱謂的時候，聲音哽咽地不像話。
眼淚是那麼洶湧，她隱忍地嗚咽觸動了盛業琛的心。
這才是最大的懲罰吧？這輩子她註定要孤獨一生了。
她想要逃離，可身體卻總是脫離意志。一次又一次的屈從於他對她身體的掌控。
每年她都去給媽媽掃墓，卻從來沒有碰到過爸爸，去年離開了這座城市，清明沒有假期沒有回來，上個月才趕著去看了一次。媽媽的墓地每次都被打掃的很乾凈，她去的時候墓碑前還有一束花，想來是爸爸留下的，只是那花已經枯萎了，她不知道究竟是多久前留下的。
他像一團火，在她身體里燒出了彌天的罪孽。和*圖*書她無助地攀附著他的肩膀。情慾是個無形的牢籠，陸則靈已經被深鎖其中。
雖然只是個背影，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買下了那份報紙。還沒看完，眼淚已經打濕了粗糙的報紙，鉛字微暈，模糊了一片。
只是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找不到他了。
他在寫著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草書模得幾乎一字不差，旁人都嘖嘖稱讚著。
過去那麼挺拔的男人如今卻悄悄的彎了背脊，教了一輩子的書，最後被粉筆灰染白了頭髮。
都市報紙的背版角落裡，有一條市民生活的新聞讓吸引了她的注目。其實是很平常的報道，一個小小的人物縮影，退休老人在廣場上寫字，城市的文化之角。
白楊偶爾談事的時候會拉陸則靈做陪，以女士為擋箭牌逃些酒，陸則靈偶爾也會仗義的替他喝兩杯。
他一手壓著她的肩膀，一手解著自己的衣服，他身上的溫度灼燙著陸則靈飄渺的靈魂，完整擁有她的那一刻，盛業琛發出了深重而纏綿地嘆息，伴隨著酒精的氣息。
那是他想要對葉清說的話，神聖得陸則靈只是想一想都覺得褻瀆。愛，真是好偉大的一個詞。為什麼她陸則靈就是不配得到呢？
「盛業琛！」陸則靈叫著他的全名：「你能不能有一次清醒著來找我？我受夠了你用那麼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我受夠了在你眼裡看到別人的影子，我是誰你知道嗎？你為什麼來我這裏你又知道嗎？」
向突然推開了一扇越走越遠的荊棘之門，那之後，盛業琛總是在深夜的時候，喝得醉醺醺的來找陸則靈。他始終不曾對陸則靈說過什麼，每次來了，陸則靈都給他沖蜂蜜水，拿熱毛巾給他擦臉。安靜的有些抽離。
看著朋友們一個個得到幸福，陸則靈也由衷地感覺幸福和滿足。
盛業琛關上門，連鞋都沒換，急切地從背後抱著陸則靈。他的吻細密地落在陸則靈的後頸，他就這麼從背後將她壓在床上，動作激烈，他投入地低吼著。身體的起伏帶動著舊式的和圖書床吱吱得晃動。
他最後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停下。陸則靈慢慢走近，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後喊了一聲：「爸。」
那條白楊送的裙子已經被盛業琛扯得稀爛，他明明拉開拉鏈就能脫下來，卻偏偏粗野地撕開。誰也沒有為這樣的放縱負責，也沒有任何一句解釋。
這座城市是陸則靈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可她再回這裏，卻只能住酒店。她在這座城市熟悉的街道流連，最後才發現，不過幾個月沒有回來，她過去的家已經被拆掉了。
她走著走著，覺得累了，在路邊的書報亭里買了瓶礦泉水，老闆找錢的時候，她隨意地瞟了瞟面前一沓一沓的報紙。餘光掃過，突然又轉了回來。
一周的年假，夏鳶敬賠了三天，其餘的時間陸則靈自由活動。
陸則靈看了他幾眼，最終移開了視線。
盛業琛醉醺醺地靠在門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的兩側，額頭抵著鐵門，滿臉通紅，眼底醉意朦朧。
夏鳶敬的男友內斂英俊，家世良好,最難得的是對夏鳶敬耐心極好,是她學生的舅舅，因為這層關係,接觸的多了,最後成就了一段姻緣。夏鳶敬說他是狼一樣的人物,一步一步給她下套，她就是個天真的小兔子著了他的道。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她看了一眼時間，打車去了報紙上說的廣場，她只是想碰碰運氣的，卻不想他真的在那裡。
鐵門關閉的一刻，陸則靈已經泣不成聲。透過鐵門的縫隙，陸則靈看著爸爸蹣跚地往樓上走著，她貼著鐵門聽著他的腳步，直到聲音消失她都沒有離開。
盛業琛腳步有些踉蹌，一進屋就躺在了沙發上。陸則靈有些無奈，進了廚房給他沖了一杯蜂蜜水放在茶几上。
陸則靈覺得這一聲道歉羞恥極了。她整個人縮在薄被裡，掩蓋著自己赤|裸的軀體，她被子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臉，直到眼淚打濕了布帛。
爸爸沒有回頭。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了樓道的鐵門。他拉開了門，卻沒有要陸則靈進去的意思。最後冷和圖書冷地回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
她抱著自己赤|裸的手臂，無聲地流著眼淚，而饜足過後的盛業琛，已經沉沉地睡去。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心裏有多痛苦，她想要的承諾，他也永遠都不會給。可她卻仍舊學不會拒絕他。
陸則靈眼淚吧嗒吧嗒地落著，卻遲遲不敢靠近。
她一襲杏色貼身短款禮服，搭配一雙同色高跟鞋，很是顯露身材，裙子也有些短，陸則靈穿著非常不舒服，坐下的時候都不敢亂動，生怕走光。席間她一直很安靜，主持人上台的時候大家都起立了。陸則靈隔著高高的香檳塔，在光怪陸離中看見了盛業琛。他身邊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大約是他帶來的女伴，一襲黑色禮服看上去氣質非凡，好像他那樣的男人，永遠都只有這樣出眾的女子才能與他相配。
陸則靈安靜地跟著他，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的背影，微黃的路燈為他籠上一層懷舊的光色，他明顯老態的腳步，讓陸則靈心酸得不能言喻。
他突然回身想要去擁抱她，卻被陸則靈狠狠地推開。
她心裏渴望著愛，渴望著這個世界不要拋下她一個人。她想要家，她知道盛業琛不是那個人。她明明知道的。
陸則靈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放下安全鎖。將他放了進來。
陸則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麼，他突然來勢洶洶地捧起了陸則靈的臉，一個帶著濃重酒氣的吻落在了陸則靈嘴唇上。他的舌頭像個強勢的侵略者，在陸則靈口腔里翻攪，陸則靈覺得肺里所有的空氣都被他擠走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抱著她，她像個失守城門的士兵，在他的攻擊之下丟盔卸甲。他突然打橫將雲里霧裡的她抱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她壓在了床上。
陸則靈沒有動，身體被盛業琛扭成一個非常極限的姿勢，他發泄一般馳騁著，而她的臉，則無力的抵在床單里。眼淚跟隨著難忍的情潮無聲的流著，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陸則靈眉頭皺了皺，還沒來得及說話，盛業琛又和-圖-書說：「你這穿的什麼衣服？你上哪學的這些勾引男人的裝束？」
一個大公司的慶功會，老闆和白楊有生意的往來，白楊找了陸則靈作陪。為此還特意送了條新裙子給她，包裝了一番。
那個陸則靈印象中嚴肅又古板的男人抱著一人高的海綿製作的毛病在地上寫著字，身旁是個紅色的水桶，周圍有零散的圍觀者，只是他寫的很專註，沒有看任何一個人。
盛業琛扶著她的身體將她翻了過來，想要再次進入的時候，愀然發現了她滿臉的眼淚。所有的動作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沉淪的盛業琛一時終於有了幾分清醒。
「你怎麼還沒和他分手？」盛業琛像個耍賴的孩子，頗有些委屈地問她。
房子拆掉了，連最後的念想也沒了。陸則靈覺得難受。她走在熟悉的巷弄里，好像滿處都充滿著回憶，看著剛剛放學的小學生，陸則靈想起了小時候爸爸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學琴的情景。好像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昨天。
黃昏的廣場，有跳舞的老太太，有下棋的老太太，有成群展翅的鴿子，和拿著鴿食召喚鴿子的孩童……
和盛業琛在見面，也是在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
靜謐的夜掩蓋了這一切的荒唐。黑暗的房間里，盛業琛已經熟睡，他又醉又疲憊，卻還是緊緊地抱著陸則靈。這在從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休完年假，酒店人力資源找她談了一次話。陸則靈又升了職，不必在宴廳服務，只用管理手底下的人員。新接手的工作很多，忙得有些不可開交，忙碌讓她少了很多時間胡思亂想。和白楊分手后，反倒聯繫多了起來，大約真的是不愛，兩個人的相處都非常自然，白楊的那些朋友都是見過世面的，對陸則靈和白楊的關係都不動聲色波瀾不驚。
陸則靈連著幾天都去找爸爸，但是爸爸不知是不是故意躲他，不去廣場寫字了，問鄰居，說他去旅行了，家裡好幾天沒人。
年紀越大越能理解爸爸當初的固執，因為是真的疼愛她，才捨不得她過得不好。他用盡了心力培養的女兒，不是傷和_圖_書透了他的心，他又怎麼會不認呢？
陸則靈總是沒辦法對盛業琛說出拒絕的話。她孤身一個人日子越久越覺得生活滄桑，年紀越大越覺得一個人的家寂寞得像一座空墳。尤其是他醉眼朦朧地看著她的時候，她總會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夜，總會想起他虔誠地說：「感謝你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愛你，這一輩子都會愛你。」
她睜著一雙滿是水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盛業琛，眼淚還在大顆大顆的滑落，她也全然不顧，只是一字一頓地質問著他：
他人高馬大，兩步就跨了過來，身體像一堵牆一樣擋著陸則靈。身上濃重的酒氣熏得陸則靈有些暈。
陸則靈哭得傷心極了，她從來不曾在盛業琛面前這樣爆發著情緒。腦海里紛至沓來的回憶讓她徹底崩潰，她撕心裂肺地質問著，她只想他疼，像她一樣：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明白身體和心是不是真的可以分開。
盛業琛從她身上翻了下來。背對著她坐在床角。良久才說：「對不起。」
也許，那早已不是她的家了。當年她為了盛業琛退學，爸爸不認她，為了躲她搬了家，賣了房子，連工作多辦了停職。那時候年輕，她是怨著的，怨著生她養她的父親為什麼這樣迂腐固執，為什麼不能理解她？可是多年過去，再想起那段過去，除了愧疚她已經沒有了別的情緒。
盛夏,夏鳶敬終於交了男朋友，為了以示慎重,要來請她吃飯，陸則靈想想也該休息休息了,便把年假休了，回了一趟從小長大的城市。
「我……」
是夜，盛業琛又頂著一身的酒氣來了。陸則靈疲憊地開了門，一句話也沒說，甚至吝嗇於一個眼神，便轉身回了房間。
他們總是在黑暗中沉淪。明明一次又一次說著不要再見，卻一次又一次地纏綿在一起。
等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樓下的路燈又壞了幾盞，陸則靈一邊上樓一邊算著工資，想著現在是可以開始著手買房子了，這事她沒和和白楊說，白楊的朋友不少是干這行的，要他知道了八成給她半買半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