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我為什麼不能原諒自己?」
紫絡索,傅意澤很熟悉的地方,偶爾也會和朋友一起去。他喜歡那裡的氛圍,喜歡那裡口味獨特的自釀酒。那裡地方雖小,名氣卻大,也不知道哪個八卦客在說帶著心愛的人去那裡會找到幸福。他曾經對這個傳聞大肆的笑話過,但心裏的某個角落也在隱隱期待著那會是真的。葉流年出現在他的生活后,他也想約她去紫絡索,可卻沒有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並且是以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式。
傅意澤,生活挺複雜的,真的挺複雜的,可我卻嚮往簡單,讓我簡單下去好嗎?讓你自己也快樂些好嗎?
葉流年窩在沙發椅上像是沒聽見一樣,她很累,跟端凝說完那些話,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抽走了……
來紫絡索的路上,傅意澤想好了無數種開場白,無數句或諷刺或埋怨或教訓的話,無數種在紫絡索可能會出現的可能。
她走了,又走了,跟上次一樣悄無聲息。是該罵她無情無義,還是該她愛捨得放棄洒脫自如?傅意澤心寒意冷的展開那封列印出來的信看著:
他的確還沒有辦法幫到葉流年,因為葉流年把所有的秘密鎖在心裏,誰都不肯說。甚至端凝都不會知道,否則他不會放開葉流年。
傅意澤搖了搖頭。
葉流年背對著樓梯口坐著,整個人窩進了小沙發。壁爐的火已經熄了,只有屋頂上弔著的流蘇燈讓閣樓有了一星半點的光亮。S市的初春雖不像北方那樣還是寒冷的,和*圖*書可也並不溫暖。至少上樓來的傅意澤即使穿了外套還是能感覺到空氣中四散的涼意。
那晚他就呆在春暖花開一直沒有離開,可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傅意澤沉默著無法回答,只是抱起輕飄飄的葉流年,抱著她下樓,回家。
傅意澤接到端凝電話的第一反應是憤怒,第二是沮喪。
傅意澤搖了搖頭。
他在生氣,葉流年知道,她看得出。
再見……傅意澤苦惱了整晚的「有什麼理由還要跟她繼續」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從前他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人分手了還會拖泥帶水,為什麼明明不被喜歡還要窮追猛打,為什麼明明氣憤的不能自持還能百般安慰讓自己傷心的人。
可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可以讓葉流年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這樣自我放逐。傅意澤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葉流年至少還會反擊除了端凝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現在他明白了,也體會到了那種「替別人傷心」的酸澀滋味。葉流年的樣子打消了他心裏所有的悶氣,整整半個晚上的尋找和等待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之內煙消雲散著。他不由自主的走近葉流年,蹲了下來,看著她淚痕斑駁的臉,只說著:「回家吧。」
端凝慢慢的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看著葉流年,今晚的她特別的美,臉上的晚妝化的極精緻,甚至沒有因為她的哭泣而花掉,想必是夜然幫她請了很好的化妝師。她一向有辦法站起來,傅意和-圖-書朵斃了她的劇本,她還能動用關係,讓夜然來出面挽回她的面子。而自己……真是可笑,居然想著自己的姐姐是不是做過些什麼事情,居然想著當年的葉流年是不是有那麼一丁點值得被原諒的地方!好,她真好。端凝抬手,捏住了葉流年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頭,她的眼神那麼倔強,那麼不肯服輸,她在流淚,她在笑著流淚。可那些眼淚除了讓端凝更加的傷心之外,別無用處。他閉上眼睛,就那樣吻上了葉流年的嘴唇,吻到一如從前的溫暖,他太想念這種溫暖,即使明明知道這種溫暖是該去遠離的,他仍舊忍不住要去這樣做,他反覆的在心裏對自己說:最後一次,這是最後的。這是最後一個吻,也是最後一次親手把自己的心臟從胸腔內剝離。
理由沒有,信倒有一封。
這兩年來我一直躲在春暖花開里,並給自己造就了一個春暖花開的假象。我寫劇本,我笑,我做著一切生活在這個世上就該去做的事情,我以為我快樂,我以為我可以有新的生活,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絕望,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可當他真正接近了葉流年,真正的站在了她的身後,居高臨下看著坐在那裡瑟瑟發抖的她,看著小木桌上喝掉大半瓶的紅酒,就什麼也不想說了。
直他吻到了鹹鹹的眼淚,那眼淚隔開了他和她。
「你……好自為之。」端凝鬆開手指,聲音已經不帶任何感情,離開。
別去追問端凝,他和我之間發和-圖-書生了什麼,對他來說,最大的幸福會是遠離我,我相信他這兩年來也在拼了命的做這件事,所以不要再去提醒他,他的生命中曾經有我的出現。
好在沒等到那麼久,端凝的電話打過來只說了五個字:「她在紫絡索。」
葉流年慢慢的扭過臉看著傅意澤,迷離的眼神像是從霧的深處的望出來,有些困惑的問著:「我是不是很壞?」
我很可笑,沉浸在一個零里無法自拔。
傅意澤,你是個很好的男人,好到我無法再自私的跟你「試」下去,沒有結果的事情,我們都不必做了,好嗎?
我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
走到樓梯口時,背對著葉流年交待了句:「我會派人來接你。」
究竟發生了什麼,端凝和葉流年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去。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還相愛嗎?
於是她便笑了,無聲的、由衷的,甚至笑出了眼淚,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丑極了,說著最壞的話,就像坐在解剖台上,手裡拿著手術刀,親自動手把自己活生生的剖開。麻藥失效了,可手術不能停,再怎麼疼都不能停,她甚至連眼淚都不想流,她巴不得自己現在能冷血的、面無表情的完成所有的步驟,可這就是她的報應,「你恨我吧,儘管恨我吧。放心,我不會再寫這個故事,不會再自己找心理安慰,給自己救贖,錯了……就是錯了。」
就像你想像的一樣,我跟你的未來姐夫端凝有著一段漫長的過去,漫長到我曾經以為會和-圖-書是一生一世。可感情的變數太多,更無法以人力去控制。愛的時候,愛是一切,不愛的時候,愛就是個零。
他開車從酒庄追出來,而端凝居然利用黃燈甩了他。未來姐夫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讓一向沒什麼心機的傅意澤深為詫異,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會是端凝做出來的事情,他一直以為端凝是有條理的、克制的人,想不到在面對葉流年的時候他會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謝謝你喜歡我,可是對不起,我卻不能以同樣的愛回應。
他只是把葉流年緊緊的裹在棉被裡,然後他就緊緊的摟著這個棉被卷,如此而已。
不必再感覺委屈,不必再用儘力氣去讓一個女人愛上你,不必再去猜測這個女人有過什麼樣的曾經。傅意澤,我們在一個錯誤的故事開始,那麼就讓我們以正確的方式結束吧,再見。
「我是不是不擇手段?」
這回換我了,葉流年!
可是憑什麼,葉流年你憑什麼,憑什麼一句再見我就要跟你再見?
是你擅自闖入我家,是你傻乎乎的看著我,是你答應了我跟我試試,是你迷迷糊糊的生活讓人著急,是你喝多了讓我抱回家,一直是你在佔主動。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是個柳下惠,即使知道了也並不自豪。他知道葉流年現在還不屬於她,他也跟葉流年一樣的困惑,究竟要不要繼續,究竟要不要走進前面的大霧路段。他被無數個疑問困擾著,他需要個理由讓他繼續。
「難道你讓我在自己的故事里,還要和_圖_書把自己寫成一個壞人嗎?」葉流年終於抬起了頭,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她臉上的怯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就像端凝第一次在工地上見到的那個驕傲小公主,直率而又囂張,「端影是個好姐姐,可我那個時候不懂事,或許是家庭的原因,我跟端影都是姐姐,可為什麼她有一個你這樣的好弟弟,而我……你知道我家當時的情況,即使我面臨高考,爸媽還是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他們寶貝兒子身上罷了,我弟弟跟我甚至不曾見過幾面,即使見了面,他也壓根不叫我姐姐,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外人。我嫉妒端影,我討厭她,所以她說的話也讓我討厭。我以為只要跟她對著干就行了,反正我年輕,我有大把的青春,跟你分手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我……」
傅意澤摟著棉被卷睡到日上三竿,清醒之後忽然發現棉被卷變瘦了,裏面的人沒了……
可卻不是現在。
「夠了!」端凝冷冷的打斷了葉流年的話。
心裏悶著一口氣,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街上尋找著,可傅意澤想不到有什麼地方會是端凝他們能去的。就這樣回去又不甘心。於是就去了春暖花開,照樣等在老地方,惡狠狠的想著葉流年總會回來吧,不管是一小時、兩小時,還是一天,兩天。
他抱著葉流年下樓,然後鎖上紫絡索的門。把她抱進車裡的時候,她似乎已經睡著了,沒有反抗,沒有掙扎,只是眉頭輕皺著。傅意澤把車裡的暖氣開到最大,然後帶她回家,回春暖花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