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十年兩相望

她回過頭,仰著頭看著他,艱難的忍下了眼中要掉下的淚水。
他慢慢的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後。
他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越來越瘦弱的身體,他說,「言言,你沒有聽我的話,看看,你瘦成了這樣……」
他是微眯著眼睛的,那已經是他看人的習慣,她從車裡下來,他看著她,他並不是我們意義上的那種帥氣,三十歲的他,已經去掉了從前奶油小生般的俊臉,看著她時,他眉頭皺起,很有種滄桑的美感,成熟男人的味道,讓人覺得難以抵擋,他眉角有一點疤痕,需要很仔細才能看的出來,他摘掉了手上的黑色手套,扔進了車窗里,他望向了舊廠房,率先走過去。
她靠在門上,看著空蕩的房間。
他握著她的手,說,「都過去了,言言,真的,都過去了……」
他默默的點點頭。
哄了晨晨睡覺后,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了晨晨房間,卻見他就站在門口,走廊里沒有開燈,門一關上,他的臉色便隱在了黑暗中,但是她從他的呼吸中感受到,他在生氣……
找了一圈,看見他正在晨晨房間教他算數。
晨晨撅著嘴,「爸爸一點耐性都沒有,問他兩個就吼我!」
她下了車,看著他的車離去,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動,是啊,已經十年了……是誰想到,時間,竟然過的這樣快……
他說,「下班上了誰和圖書的車?」
只是那些疤痕,還是一直在,彷彿在提醒他,他是怎樣成長,經歷過怎樣的蛻變,才有了今天。
那麼多年,他從剛剛離開,做最辛苦的活,碼頭上搬貨,工廠里搬啤酒,酒店裡服務生,或者,夜店裡做打手,有時,會被打的遍體鱗傷,有時,會因為飢餓,只能平躺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有時,會在醫院里,享受著傷痛和死亡的威脅,那些,都沒什麼,但是,他想起她,他擔心她,一直那麼的擔心,她會不會活的不好?會不會不聽話,會不會,還在一直那麼頑固?
十年了,她與他分開,已經十年……
她說,「俊,如果知道你會回來……」
莫子言笑笑,說,「好,媽媽教,不要他教了。」然後她看著他,說,「你臉色是不好,別嚇到孩子。」
她說,「俊……俊……是你嗎?真的是你嗎?現在,不是在做夢了嗎?」
他無奈的撫摸著她的髮絲,他心疼她。
她搖著頭,他手心裏有繭子,粗糙的手心,看起來好像做過很多事情一樣。
然後代替了他的位置,坐在那裡仔細的教他。
她默默的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他側目看著她,說,「但是十年了,已經過了十年了……」他長長的嘆息一聲,說,「很多東西,都是瞬息萬變的,何況,已經十年了,我曾經也覺和*圖*書得,我永遠不會回來了……」他深深的望著她,「言言,你做的很好,我看到你這樣,已經很高興,至少,你活的很好。」
她笑了起來,看著他,「怎麼好像在上演『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明月夜,短松岡
*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說,「我先回去睡覺了。」
她說,「只是一個朋友,剛剛從外地回來,突然來找我,我也嚇了一跳。」
她看著熟悉的廠房,慢慢的走過去,她說,「這裏還在……」
他哦了一聲,支著腦袋,「那,我不應該那麼說爸爸的。」
她用力的搖頭,他說,「跟著我,總是受苦……」
他在黑暗中看著她關上了房門,便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
邊的雲仍舊堆積著,一層疊著一層,永無止境。
她攤開他的手心,看著那手上的傷痕,眼淚終於流了出來,低落在他手心上。
他望著她,黑色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她,他握著她的手,讓她重重的撫摸他,他的臉很削瘦,雕刻般的容顏,帶著堅毅的感覺,他個子好像又高了,看起來那麼的高大。
她並不是厭惡他的碰觸……只是,俊真的回來了,她害怕……
她默默的走回到林安森家中。
夜來幽夢忽還鄉。
他說,「言言……」
她在後面默默的跟著。
他方慢慢的走了出去,直到門關上了,她才頓了頓,然https://m•hetubook.com•com後,嘆了口氣,繼續教晨晨。
他坐在那裡,看了她許久,可是,她頭都沒抬一下。
她的心裏很複雜,一面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一面,又在害怕,她的生活,該怎麼辦?她的俊,該怎麼辦?
他對她現在的生活,似乎已經很了解,她低著頭,說,「俊……」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十年生死兩茫茫。
她說,「我之後,再也沒來過這裏……」
*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是啊,都過去了,這些傷痕,都是早些時候留下的疤痕,但是後來,他從一個小嘍啰慢慢的長大,現在,很多事情,都不必他親自動手。
他搖搖頭,看著前方,路燈的顏色很亮,他說,「以前,這裏沒有這麼高檔的住宅,你還記得嗎?這裏多少年前,是一條路上都是水溝的街道。」
她伸出手來,撫摸著他的臉龐,那張臉,曾經那麼的熟悉,甚至有那麼段時間,醒來時,就能看到,身邊躺著他,那是幸福的,即使那時,那麼的辛苦。
他抱著子言,說,「你看你看,你看他現在也在吼。」
俊將她送到了林安森家中……
料得年年斷腸處,
廠房的門已經很破舊,打開時,發出巨大的聲音,裏面布滿的灰塵,看起來,除了老鼠。不會有什麼人來過。
小軒窗,正梳妝。
其實,她只是因為https://m.hetubook.com.com他疼,所以她更痛,她想到他受傷時疼痛的感覺,便覺得好像是疼在了自己身上一樣。
她看著晨晨的臉蛋,他是個可愛的孩子,也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她說,「不會的,晨晨,爸爸不是跟你生氣,爸爸是在工作上太累了。」
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過,揚著沙塵,停在了破舊的廠房中。
晨晨一見她回來,馬上跑過來,「媽媽,你教我,我不要爸爸教了。」
他看著她半晌,才吐出一口氣,「只是打不通你電話,晨晨問了幾遍,我很擔心。」
他抬起頭來,臉色是不太好,她沒有看他,或許,是不敢看他,只是抱過了晨晨,說,「怎麼了?」
她在他面前,總是個愛哭鬼,他每次受傷,不管大小,她都要哭上一鼻子,從為他包紮開始就哭,哭到包紮好,還是不停,他已經很痛,卻還要來哄她。
他皺起了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在黑暗中,將她倚在牆上,想要再問什麼,但是話到嘴邊,便覺得,根本無法開口,於是,他乾脆吻了下去,纏著她,親吻她,手快速的伸進了她的毛衣中,她推著他,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睛,「林安森,你幹什麼,晨晨在裏面……」
他只是摸著她的頭髮,說,「進去吧……言言,我擅自接走你,有人會擔心了。」話里,沒有絲毫的諷刺和醋意,只是那麼平常的說著。
她忍不住有m.hetubook.com.com些顫抖,她希望他感覺不到,他的眉毛還是那麼好看,只是旁邊有了點傷疤,她想,他身上是不是還有更多看不見的傷疤?她想到心裏就會疼痛。
她笑了笑,說,「爸爸不會氣你的。」她想,晨晨其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不思量,自難忘。
從他走後,她再也沒掉過眼淚,一滴都沒有。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淚腺卻彷彿恢復了功能,她竟然落下了淚水,她至今不敢肯定,他回來了?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這是真的嗎?
她還是搖頭,靠在他還有鮮血痕迹的懷裡,用力的抱著他,「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死也不要想甩開我……」
車上下來的男人,將臉上深色的墨鏡摘下去。
是啊,只有他會叫她言言,曾經,也是在這裏,他手臂受傷,她蹲在地上,給他包紮,看著他血流不止,可是,又不能去醫院,她哭的眼睛通紅,上氣不接下氣,他臉上都是汗水,手上還有血跡,他撫摸著她的臉,說,「言言,回家去吧……」
郊外的空地,遠遠望去,遠山疊著,一片深灰色。
她愣了愣,看著他。
她終於推開了他,然後邊整理著衣服,邊大步的向自己房間走去……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林安森沉著臉說,「我什麼時候吼你了,你這個孩子,就知道誇張。」
晨晨抬起頭說,「媽媽,爸爸是不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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