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
第049章

「哦!」夜無煙連頭也沒抬,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無波無浪的聲音里,聽不出他的絲毫情緒。
良久,他將墨筆輕柔地點了幾點,擱下筆,凝視觀賞著自己的傑作。
瑟瑟帶著紫迷,身後亦步亦趨尾隨著幾個侍衛,沿著一路蜿蜒的石甬小道,向傾夜居而去。白日里,夜無煙都不在府中,害的她不得不夜裡去尋他。
「住口!」夜無煙的臉色乍然沉鬱了幾分,深幽的眸中怒意燃燒。
素色曳地水裙,絕色清麗的姿容,唇角含著淡雅的笑意,衣上發上沒能絲毫過分的裝飾,看上去有些清冷,卻分外脫俗。
她再也不能自由地出入王府了,有一次,她費盡心機成功地避開了那些暗衛,可是卻在上次出府的後園,發現了陣法。
夜無煙站在書桌前,手中執著兒狼毫,似乎正在奮筆疾書。他身旁,一個綠衣女正在研磨,一個紅衣侍女正為他扇著扇子。
那日從雲粹院出來,夜無煙便命幾個侍衛將她押回了桃夭院。
瑟瑟微微顰眉,腦中閃出一個名字——天山雪蓮。
瑟瑟自嘲地笑道:「難不成經歷了媚葯事件,王爺還希望我留在府內,不怕再有一次……」
如若他震怒,或許還代表著他對她有一點在意,如今這樣,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夜無煙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她是否被陷害,是否和別的男子同榻共眠,甚至於她的死活,與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不過,你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從府中自行離去,就像那晚去外面找男人一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若你做到了,本王到可以考慮准你離開。」看到瑟瑟失落的樣子,夜無煙忽然開口道。
「江瑟瑟,你有沒有羞恥之心,這樣的話,你倒真能說出口。」夜無煙怒聲道,冷澈的聲音好似水凌子砸過。
「你笑什麼?」夜無煙注意到瑟瑟唇邊似有若無的笑意,冷聲問道。
夜無煙望著她臉上那抹淺笑,心中忽然一滯,她,就這麼高興要離開她嗎?
對於她這個已經紅杏出牆的側妃,夜無煙絕沒有真心待她的理由。或許心血來潮時,會把她當做玩物耍耍。而她江瑟瑟,縱然是死去,也不願淪為他的玩物。
他忽然放開她的下巴,冷笑道:「你信不信,我可以殺了他!」
瑟瑟曾尋了無數出府的理由,都被金總管笑眯眯地擋了回來,說是王爺已下了令,不讓她出府。
白日里,只要她一出桃夭院的院門,就有幾個侍衛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夜裡,當她換上一身夜行衣,想要從屋頂遁走時,卻發現璿王府的守衛比之以前多了不止十倍。
瑟瑟清秀的眉微微挑了挑,移步走向他身邊。只見他手執狼毫,在面前的宣紙上揮灑。
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作畫。
不過,很顯然,夜無煙對他畫中雪蓮是極其珍愛的。他伸指,一寸寸從雪蓮上方小心翼翼地凌空撫過,似乎想要觸及,卻又怕手指觸過,毀了雪蓮的風韻。此時,他神情是那樣專註凝重,鳳眸中的溫柔是那樣深沉,好似可以將人溺死。https://www.hetubook.com•com
瑟瑟低眸望去,只見桌案上鋪著一張上好的姑田絹宣,他提筆揮霍,下筆或輕或重,或緩或急,時而輕點,時而濃染。
這一瞬,夜無煙也被她的樣子震撼了。
瑟瑟和紫迷青梅在桃夭院清閑度日,夜無煙始終沒有露面。
傾夜居的書房內,柔和的光芒從窗中瀉出。
「所言極是,倒是有幾分道理。只不過,本王偏就愛這傲雪之蓮,不喜什麼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夜無煙淡笑著說道,話中隱有一股氣。
如若是別的女子,或許也就認了這樣的命運,可是她江瑟瑟偏不認命。
瑟瑟冷冷促狹道:「殺他?這代表什麼,爭風吃醋?難不成王爺喜歡妾身了?」
夜無煙應當已猜出採花賊是「纖纖公子」了,他的眼光是何等的敏銳,當日在胭脂樓,她只發了一次暗器,他便猜出她是「纖纖公子」。而用花瓣作暗器,沒道理他猜不出來。
墨華飛灑,墨香淡淡,濃墨淡彩地描摹出一朵蓮花的形狀。
瑟瑟終於明白,夜無煙是打算要她在璿王府寂寞終老。就如同桃夭院門口哪兩棵老桃樹,一春又一春,寂寞地開花,孤獨地終老。讓自己灼灼其華的青春,在這院子里慢慢發霉,腐爛。
「事情都做了,還怕說嗎。既然我江瑟瑟在你眼中一直都是不知廉恥的女子,那麼,還請王爺放我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子離開吧。」瑟瑟依舊是盈盈淺笑著。
他的手微微用力,一陣痛意襲來,瑟瑟咬了咬牙,清麗的眸中波瀾不驚。
https://www•hetubook•com.com瑟被軟禁了。
夜色靜謐,冷月掛在天邊,泛著點點冷意,晚風悠悠,吹動夜開的妖花。
「王爺,這株雪蓮,真是絕美啊。」一旁伺候的侍女輕聲讚歎道。
「你想出府,是要去找你的那個男人嗎?」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冷聲問道。
「王爺,何必如此呢。你難道不希望我離去嗎,如若你覺得我離開會造成你聲名受損。我可以悄悄離去,也可以叫我爹爹裝作不知情,聖上不會知曉,外人也都不會知曉。如何?」
瑟瑟在璇璣府也闖過竹林陣,可是眼前這陣法,很明顯比璇璣府後院的竹林陣要危險的多。大概夜無煙是在防著採花賊再次溜進來,畢竟,他已知那夜的採花不是風暖。
天山雪蓮是一種藥草,並非觀賞之花。不知夜無煙為何要畫一株雪蓮。
「你,就這麼希望離開這裏?!」他眯眼,淺淺勾起的唇角劃過一絲冷厲的怒色。
他終於憤怒了,這代表什麼,他還是在乎她的?瑟瑟沒有那麼自作多情,這隻不過是他的男人尊嚴在作祟罷了。
夜無煙聞言,身子一僵,深幽的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夜無煙眯了眯眼,顯然沒料到瑟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一想起這個名字,瑟瑟心頭一陣發悶,忍不住顰了顰眉。
只是他不知道纖纖公子是她罷了。
她當時本想說出為她解媚葯的男人,並不是夜無煙。可是,看到夜無煙的寒冽,她識趣地沒有說。反正對風暖而言,無論是誰為她解的毒,他都當死心了吧,她已非完璧。
淋漓的墨和_圖_書韻中,一株似蓮非蓮的植物呈現在宣紙上。其化像蓮,葉子卻不像蓮葉。蓮乃開在水中,此花卻開在皚皚白雪的山巔。從畫中可以看出,此花妖嬈絕美,極具風骨。
夜無煙命侍女將畫小心收起來,然後揮手令她們退下。
他轉首,深黑的眸凝視著瑟瑟。
「你還笑得出來?!」他忽然俯身,纖長的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必須去找夜無煙。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我今日來,是求王爺放我出府的。」瑟瑟直截了當開口道。
當伊盈香說出「眼兒媚」時,她不會忘記他當時的反應。他身子一僵,望向她的眸中,布滿了凍徹心扉的寒。
瑟瑟的淡定和從容讓夜無煙俊美的臉上湧起驚心動魄的情緒波動。
瑟瑟索性不再說話,眸光追隨著他揮灑的衣袖。
莫不是曾一株雪蓮救過他的命?瑟瑟心中暗暗譏誚。
「美還在其次,雪蓮又名雪荷花,是開在高山雪巔的奇花,能傲雪斗霜,還是一味名貴的奇葯。本王最欣賞的便是她傲雪斗霜的品性。」夜無煙沉聲道。
「雪蓮可以開在山巔傲雪斗霜,而青蓮、睡蓮可以抵禦暑熱,出淤泥而不染綻放在水中。傲雪斗霜也罷,出污泥而不染也罷,都只不過是物之本性罷了。若將池塘中的青蓮移到雪巔,會難以成活,同樣的,將雪蓮移到南國湖水中,它也必死無凝。」瑟瑟凝眉淡淡說道。
清眸流轉間,她的眸光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又是那樣倔強。
他既然知曉她中了媚葯,而她又並未找他解毒。作為她的夫君的他,應當是憤www.hetubook•com•com怒的吧。瑟瑟做好了承受他雷霆震怒的準備。可是,一日日過去了,他並沒有來找她算賬。
此時的他,神色溫和淡定,眼神高雅溫柔,似乎一顆心都已撲到了眼前的筆墨中,無論她和他談什麼,估計他都不會聽到心中的。
瑟瑟眸光一黯,難道他就非要囚她一輩子嗎?
然而,他對她的軟禁,卻對她的自由造成了極大的限制。
瑟瑟淡笑,不愛就不愛了,至於生氣么?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瑟瑟巧笑盈盈,眼底卻是一片清冷。
「妾身見過王爺!」瑟瑟清聲說道,淡淡施了一禮。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爺屆時不要賴賬!」瑟瑟冷聲道。
夜無煙悠然坐到椅中,抱臂淡笑道:「你—休—想!」
那陣法是擺在一片竹林中。
一個侍女進去通報了一聲,然後便過來打起帘子,請瑟瑟進去。
琉璃燈的光芒將書房照的亮堂堂的,屋內一個極大的書桌,桌上筆墨紙硯俱全,還擺著一個細細繪著美人撲蝶的細瓷瓶,瓷瓶中沒有插花,卻插著兩支孔雀翎。五彩斑斕,極是絢麗。四面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檀木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許多書籍,賞玩的玉器和古玩不過三兩件。堂堂王爺的書房,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書房,沒有一絲奢華。
瑟瑟勾唇淺笑,一株雪蓮罷了,值得他這般珍愛?莫非,是有什麼寓意不成?莫非他戀慕的人兒是一個雪蓮仙子。想起伊盈香那日曾說,他的心上人是一個仙女。不會真的是一個仙女吧!?
這種簡潔自然,讓瑟瑟想起了明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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