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顰眉，這個婦人，莫不是就是昨夜她聽到的那個在帳蓬中哭泣的女子。
雲輕狂聽了瑟瑟的話，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這一瞬，他忽然知曉明春水為何會對她動心了。因為她是這樣的聰穎淡泊，又是這樣的堅韌自信，這一點怕是身為祭司的伊冷雪也及不上的。
「江姑娘，這個女祭司是不是很美啊？」雲輕狂在她身側低低問道。
原來新的祭品，便是這些活生生的少女了，又一批少女要常伴孤燈了。
墜子眯眼瞧了瞧，道：「那是北魯國祭司居住的天佑院。」
瑟瑟一行人隨了人流一起到了天佑院，也就是那座佛祖奇峰前面。雲輕狂護著瑟瑟，一起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瑟瑟聞言，轉首對雲輕狂笑道：「為什麼要嫉妒她，難道我比她差嗎？」
到底是怎樣的女子，竟然令夜無煙如此痴迷。這一瞬間，瑟瑟忽然對那個女祭司伊冷雪生起了興趣。
就在此時，只聽得咚咚咚一陣鑼鼓聲響，震耳欲聾，敲擊了約摸一炷香功夫，便靜寂了下去，騷動的人群也隨之寂靜。
北魯國自建國以來，先後建有兩京，即雲京和雁京。
雲水河蜿蜒流淌的方向，芳草萋萋的綠野上，孤零零佇立著一座奇峰。高而挺拔，其形看似像一個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伊冷雪緩步走到祭台前面，將香爐里的香燭一一點燃，雙手合什，開始念起梵語來。空靈而悠遠的聲音低低柔柔地在草原上回蕩著，如夢如幻。
小釵看到瑟瑟疑惑的樣子，輕笑著說道：「這座山峰早就存在，也不知是從哪一年，有人看出其形狀像一個人，又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便把那座山峰說成了是佛祖的化身。而有人又無意間發現，那山峰裏面竟有一個天然形成的隧洞。是以，那座山便被人譽為神佛降世。也不知從哪一年開始，北魯國便每年將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未成年的少女送到隧洞中居住，以身侍佛，以求佛祖保佑北魯國。這個習俗演化了百多年，便有了現在的祭司。而那些以身侍佛的女祭司，是終生不能嫁人的。」
雲輕狂身為狂醫，行走江湖，對於露宿原野，早已司空見慣。小釵和墜子身為春水樓的人，也習慣了風餐露宿。倒是瑟瑟，自小居住于侯府，見慣了白牆灰瓦，此時在野外露宿，心中很是新鮮。
「祭司有話但說無妨。」方才還威嚴狂怒的可汗，一看伊冷雪，神色略微緩和。
或許在別人眼中她沒有伊冷雪清艷聖潔，但是，她敢說，伊冷雪也絕對沒有她的清麗雅緻。人世間有千萬種美，誰又能說得出哪一種是最美的。
「可汗息怒！」只聽得一道清冷柔婉的聲音傳來，高台上的伊冷雪緩步走到了可汗面前，「可汗，不知可否容本祭司說兩句話。」
自從那日夜晚，知悉了他的意中人便是北魯國的女祭司伊冷雪，瑟瑟便猜測，這祭天大會，他是一定會出席的，果不其然，他來了。將伊盈香送回來，只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他是要見他的意中人了。
人們都凝神傾聽著，大約也是聽不懂的，但是臉上掛著肅穆而虔誠的表情。當然，並不是人人都是這樣的，尤其是風暖的大哥赫連霸天。
中年婦人嚇得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只是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雲輕狂尋遍了雁京，都沒找到一處空閑的客找，只好買了兩座帳篷，帶著瑟瑟和小釵、墜子到野外露宿。當一行人來到雲水河南畔時，才發現茫茫草原上，早已紮起來許多形狀不同大小不一的帳篷。看來，住不上客棧的又何止他們幾個人。從而也看出，祭天大會真的很盛大，是北魯國最大的節日。
「是誰在哭？」他乍然轉身，聲音威嚴地問道。
一個中www.hetubook.com.com
年婦人立刻被幾個兵士架著椎到了可汗的面前。
瑟瑟抬眸望去，只見前方早已擺好了祭台，上面供奉著五穀雜糧，還有新宰殺的牛羊等牲畜，擺著大香爐，裏面插著比小兒手臂還要粗的香燭。
第二日，是六月十八，是北魯國的祭天大會。這日的天氣極清朗，湛藍的天空中，漂浮著絲絲縷縷的流雲，飄渺而高遠。
祭台前面，鋪著大紅的氈毯，可汗和閼氏佇立在紅毯上，神色肅穆。他們皆身著北魯國的皇族盛裝，看上去極是華貴。
祭司的禱告過後，便見可汗極是虔誠地走到祭台前面，帶領著草原子民跪下，向著神佛祈求著五穀豐登，祈求著家國平安。然後，可汗大聲宣布，將今年新的祭品獻上來。
瑟瑟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嗯，容貌傾城，氣質高雅，很美。」
難道說，北魯國的安定還有強盛，要靠這些少女伺候神佛得來嗎？也怪不得北魯國建國比南越還要早，卻沒有南越強盛發達。
從南越最北的托馬鎮到雁京也不過才三四日車程，當瑟瑟一行人抵達雁京時，恰好是祭天大會的前一日。因祭天大會就在雲水河南畔舉行，那些居於邊遠小鎮，以及以帳篷為家的各游牧民族都雲集而來。是以，位於雲水河南畔的雁京城中，驛館客棧早已全部客滿。
偌大的山門，緩緩打開。
然後，她就看到了赫連霸天的眸光，他就好似看到了獵物的獵手，黑眸散發著痴迷而灼熱的光芒。看來，伊盈香說的話不錯，有多少草原男子都戀慕伊冷雪的風姿。就連赫連霸天，似乎都對她極是痴迷。
瑟瑟站在帳篷外，極目遠眺。天空湛藍，清澄的好似被水洗滌過一般，高遠深邃的好似能將人的目光永遠吸附進去。無邊草色，是那樣青翠，點綴著各色野花，好似畫卷般緩緩鋪開。如若說江南的美景，是清雅俏麗的和*圖*書
伊人，令人迷醉。那這北方草原的美，便是挺拔粗狂的漢子，令人震撼。
神佛，亦是艷福不淺啊！
「娘！」那剛送上去的十個少女中的一個，高呼著娘親也撲下了高台，跪在可汗面前，不斷磕頭，苦苦哀求著，請求不要殺她的娘親，說娘親只是捨不得她去「天佑院」。
風暖身側的男子，也是一襲華貴的衣衫，生的也算是不錯，只是站在風暖身側，卻如同陪襯一般。那人應當便是北魯國的大皇子赫連霸天。
這一刻，瑟瑟方明白，何以伊盈香曾說，夜無煙和他的意中人是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何以，夜無煙喜歡她的姐姐，而她，卻要撮合她和夜無煙。
她順著夜無煙的眸光，也緊緊凝視著那座奇峰。這才發現，半山腰的地方，有一處石窟，洞門緊閉，門額上方，刻著三個大字：「天佑院」。
「那座奇峰的樣子很奇怪，竟然看上去像一個人！」瑟瑟淡笑著對身側的墜子說道。
人群中似乎傳來一聲低低的飲泣，因為此時草原上極靜，是以，這聲壓抑的哭聲，便傳到了可汗耳中。
就見的人群後面有些騷動，然後就見的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帶了十個少女走到了祭台上。亦是清一色的白衣，還梳著雙鬟，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個個生的容顏嬌美。
原來如此！
瑟瑟側眸望向夜無煙，見到他的眸光緊緊追隨著那個女子，眸光深幽而溫柔。看來，這就是女祭司伊冷雪了，不然，夜無煙絕不會如此看她。伊冷雪果然是傾城絕色，整個人就如同是冰雪雕琢的人一般，冷冷的氣質，漠漠的神韻，極其符合伊盈香形容的月神之稱。
「哦？祭司是住在那裡嗎？」瑟瑟挑眉，倒是沒想到山峰里還有人居住。
瑟瑟原本不是看他的，她只是想看看風暖，是否也如同那些草原子民一般對女祭司無比崇敬。她發現風暖面色冷峻，神色淡淡，看不hetubook.com.com出他在想什麼。
那些白衣女子神色恭謹地分立在祭台兩側，最後一名女子，從中間緩緩走了出來。她亦是一襲白衣，只是比其他女子的衣衫更白了幾分，襯托的她整個人透著聖潔的莊嚴。她的容貌，果然是極美的，眉如遠黛還蹙，眼比秋水還清，容顏透著三分清冷，三分聖潔，四分婉轉。她步態輕盈，一步步走來，步步生道。
雲輕狂聽到她淡漠的語氣，劍眉一挑，眯眼問道：「你不嫉妒她？但凡女子都是要嫉妒她的！」
風暖站在他們身後，一襲黑色滾著金邊的長袍，一向披在腦後的黑髮挽了起來，露出了那張冷峻的面容。這身盛裝，將他的霸氣和狂野淋漓盡致地襯託了出來，惹來草原上無數少女的矚目。
神佛降世？真的是神佛降世嗎？一座山只不過因為其形像一座神佛，便被人們當作神佛供奉了，這或許也不過是人們的一個美好願望罷了。只是，可憐了那些年紀輕輕便被送到天佑院的少女，以身侍佛，而永生不能嫁。
那女子似乎是忍住了哭聲，抽噎著說道：「我不是傷心，我是歡喜，歡喜的哭了。」那女子連著說了幾句歡喜，聽聲音卻並非歡喜。
天色漸漸的晚了，沉沉暮色降臨，隔壁的一座帳篷里忽然傳出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很輕，若不是瑟瑟耳力極好，或許還聽不到。那哭泣的人心中大約很悲傷，卻又壓抑著不敢哭出來。隱隱聽到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你這個婆娘，哭什麼呢，咱家姑娘能被族長選上，去詞候神佛，那是我們祖宗顯靈，這是多大的榮耀，你何以還要哭？趕快閉嘴！」
此時，瑟瑟竟有些同情夜無煙，當日，從他畫雪蓮便可看出，他對這個女祭司伊冷雪，是多麼的珍視。可嘆，竟是有情人不能成為眷屬。
一個個白衣女子從山門中緩緩走了出去，距離有些遠，看不甚清她們的模樣，但是，那婀娜的步和*圖*書伐，那窈窕的身姿，令人可以斷定，她們的姿容，定都是不俗的。果然，待那些女子緩緩走下山腰，凝立在祭台兩側，瑟瑟發現，她們果然都是容顏俏麗，姿色不俗。
再者，就算她真的沒有她美，那又如何？她不覺得丑了就要低人一等。
「你為什麼要哭？」可汗挑眉，聲音極其幽冷。
「既然你娘捨不得你，你也不願去，那麼你們母女兩個，就一併去天堂侍奉神佛吧。」可汗大怒道。
「可汗，侍奉神佛是要心誠自願的，可汗又何必強迫她。既然這位姑娘不願，不如就讓她回去，可汗覺得如何！」伊冷雪一雙清冷的美目，淡淡注視著可汗，緩緩說道。
她不會去嫉妒她，因為她江瑟瑟身上擁有的，伊冷雪未必擁有。她堅信，每個女子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美。
隊伍的再後面便是北魯國的文武百官，瑟瑟流轉的目光忽然一頓，看到了百官前面凝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夜無煙。他身著一襲素雅的南越常服，衣袖寬大，迎風飄飄。在北魯國的奇裝異服之中，看上去飄逸若仙。日光照著他的側影，俊美的臉上泛著如玉般的光澤，整個人清峭而雍容。此時，他深邃的眸光，極其溫柔地凝視著面前的奇峰。
草原的人們，一大早便如流水般涌到了雁京城外的雲水河畔。約摸到了辰時，北魯國的可汗和閼氏，大皇子赫連霸天，二皇子赫連傲天，一起騎馬率領草原民眾前往天佑院祈福。
「這是對神的大不敬，拉下去，斬了！」可汗怒聲道。
北方最高的山齊雲山綿延縱橫在草原以西，從山中淌出來的水，彙集成雲水河，在靜穆的草原上流過。水之北是北魯國現今的都城雲京，是國家的統治中心。水之南則是雁京，是驛館和集市交易的中心，亦是繁華之城。
瑟瑟忍不住低低嘆息一聲，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惘悵。哪個做母親的，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常伴孤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