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第004章

瑟瑟見狀,向伊冷雪施了一禮,轉身跟隨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孩子,五官竟然和赫連霸天很相像。伊冷雪的孩子,怎麼會和赫連霸天這麼相像?
她正是伊冷雪。
「良公子,我不相信有那麼神奇的葯,你能讓我看看嗎?」澈兒忽然抬眸問道,小臉上的黯淡之色已經褪去。
瑟瑟拿著那幾朵睡蓮,不動聲色地走到澈兒身後,悄然而立。
以澈兒的聰明,既然知曉自己已經去盜葯,應當會在外面乖乖等著自己,不會再到殿內去的。可是,瑟瑟尋了一大因,依然尋不到他的身影。
澈兒點了點頭,眨了眨眼道:「澈兒知道了,娘放心好了。」
室內有些凌亂,紅木桌子上鋪了一塊淡紫色鑲著黃色絲線的桌布,一個青銅的鼎爐翻了身,灑了一地的香灰。有幾本線裝書散落在地,其上也灑滿了香灰。瑟瑟一進門,便看到這昏凌亂不堪的樣子,微微愣了愣。
「好,好……這才是好孩子。」伊冷雪的眸光變得平靜了些,「記住,伊良,知道為何王爺私下不讓你喊他爹嗎?知道王爺為何私下不讓你姓他的姓嗎?那是因為你太不爭氣了,什麼都學不會,背詩背不會,下棋學不會,彈琴也彈不出來曲調來,所以他才不喜歡你。知道了嗎?從今日起,你要多看書,勤練武,學彈琴,聽清楚了嗎?」
澈兒點了點頭,昂首走了進去。瑟瑟緊隨在澈兒身後,門口有侍女打起了帘子,大約是方才那個侍衛向她們說了澈兒的身份,這些侍女倒極是恭敬。
瑟瑟一怔,幾乎就要發怒了。
她一彎腰,玉手抓住了澈兒的肩頭,眸光在澈兒臉上來回逡巡。
瑟瑟笑了笑,道:「邪公子,天不早了,你和殿下說一聲,先行離開吧。」
伊良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悄聲說道:「要是別的小孩得了這個病,肯定是治不好的,那就必死無疑了。可是我有個王爺爹,他好厲害的。這次他給我的葯很神奇的,據說特別珍貴的。服用這個藥物后,就能用內功將毒逼出來了。聽說,好像是這樣連續驅毒三次,我體內的寒毒就能驅盡了。」
前面,澈兒已經開始打探消息了。
瑟瑟神色一凝,向侍衛點了點頭,便緩步到殿內。這個澈兒,這幾日在「蘭坊」住了幾日,沒少看歌舞,怎麼會對舞感興趣,畢竟是小孩子啊。
兩個孩子正要出去,www•hetubook•com•com就聽得一道清冽如寒風冷雪的聲音從內室傳了出來。
澈兒從忘憂島來到緋城,一直在「蘭坊」悶著,初次出門,就到了璿王府。璿王府的景緻,縱然是在夜裡,也是美不勝收,瓊樓殿宇,玉樹花木,都獨具匠心,頗具巧思。三步一景,五步一亭,處處香花,看的小傢伙眼花繚亂。
只聽得一聲「啪」的聲音,白皙的小手上便被抽了一道紅紅的傷痕。
「我是無邪,我們一起出去玩,怎麼樣?」此刻沒有別的人,澈兒又把「無邪」的「無」字加上了。
瑟瑟笑了笑,心底卻湧上來一股悲哀,澈兒,他原本是應當無憂無慮生活在這府里的,可是,此時,卻在為這裏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而艷羡不已。
伊良臉色一暗,道:「是啊,我生下來就中了寒毒。每個月都會發作一次,發作起來好痛苦的,又疼又冷。」
澈兒和伊良並肩向前院走去,夜無煙派來的侍衛不放心地跟在後面。瑟瑟眼見的他們走的遠了,飄身又向雲粹院而去。
四歲的孩子,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看到瑟瑟和澈兒進來了,起身站了起來。
不知為何,澈兒這次卻沒有聽瑟瑟話,他回首道:「我要看舞,那些舞姬中,有一個生的可美呢,我要看她。」
伊冷雪的眸光不經意地從澈兒臉上掠過,一瞬間,花容失色。
因為上次曾扮作採花賊來嚇唬伊盈香,是以,瑟瑟對雲粹院極是熟悉。三轉兩轉,便躲過了侍衛,到了內室的後窗。她趴在窗畔,聽了聽室內無人,伊冷雪似乎還坐在前堂。
澈兒望著月色下伊良那得意洋洋的神色,黑眸中的光芒暗了暗,緩緩垂下了頭。
「好可憐啊!」澈兒一臉的同情神色。
那良公子挪動腳步,垂首站在伊冷雪面前,輕聲道,「娘,我想出去玩兒。」
兩個孩子聞言頓住了腳步,瑟瑟抬眸望去,只見從屏風後轉出一個女子。
澈兒眸光暗了暗,甜甜笑著問道:「有這樣的好葯?我聽說,寒毒根本就治不好的。」
瑟瑟從雲粹院緩步走了出來,想起伊冷雪方才的冷厲,眉頭皺了皺。方才,她從伊冷雪的神色間,已經感覺到她對自己孩子的厭惡。如若當年真的是赫連霸天玷污了她,可是孩子畢竟是她的骨肉,且,孩子無辜的,對孩子動輒打罵,實和_圖_書在是不對。
澈兒雖然自小中寒毒,可是他性子活潑,就算忍受著寒毒的折磨,也從來沒有沮喪過。可是,此刻,他站在月色之下,垂著頭,一副極是落寞傷心的樣子。
瑟瑟實在不想在璿王府再待下去了,萬一,一會兒伊冷雪發現藥物被竊,事情就麻煩了。只好硬著頭皮到殿內去尋澈兒。
夜無煙雖然和她說過,伊冷雪的孩子不是他的,自從伊冷雪那次故意滾下山坡,她也知曉伊冷雪不想要腹中那個孩兒,並且,想藉機陷害自己。孩子是為人母者的心肝,伊冷雪既然狠心舍了孩子來陷害自己,瑟瑟猜測,她一定是不喜歡那孩子的爹爹。
前院的清心殿一片熱鬧,後院卻極是靜謐。
瑟瑟從未見澈兒這般樣子,母子連心,瑟瑟心底忽然一悶,好似被什麼東西絞住了一般。治療寒毒的葯,無論如何,她也要為澈兒尋到,就算,就算要她去求夜無煙也無妨。
「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澈兒點點頭,拽了一句詩。
又思及她看到澈兒時的失態,瑟瑟嘆了一口氣,如若今日澈兒不是冒充了太子夜無塵的孩子,恐怕早已經暴露了身份。此間事了,還是及早離開的好。
「良兒知道了。」伊良不斷地點頭,黑眸中淚花點點。
「良公子,聽說你自小便身中寒毒,是嗎?」澈兒問道。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從雲粹院奔了出去。
「邪公子,花采來了,給你!」瑟瑟將花舉到澈兒面前,笑語道。
伊冷雪坐在軟榻上,杏眸凝視著跳躍的燭火,唇角微勾。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軟榻上的七色琉璃錦,那鮮艷靈動的顏色被她的手指探捏著一團,看上去混亂而破碎。
瑟瑟拿出來,倒到手心裏,一看大約有十粒,瑟瑟也不知多少便夠用了,猶豫著要不要給伊冷雪的孩子留一些。忽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了過來,瑟瑟來不及多想,從瓷瓶中倒出來一半丸藥,遂將瓷瓶放回到匣子里,將小鎖快速鎖好,飛身從窗子里躍了出去。
瑟瑟點點頭,道:「這是睡蓮,蓮分很多種,這是其中之一。」
「哦,方才邪公子和良公子本在外面玩的,後來,看到有歌舞助興,邪公子就到殿內去看舞了。」侍衛沉聲說道。
「你就是……就是邪公子,太子殿下的……小公子?」伊冷雪轉身,杏眸圓睜,聲音嘶啞地問道。
hetubook•com•com「毛……沒……」良兒垂下頭,怯生生地說道。
「這就是睡蓮吧?」澈兒好奇地問道。
「良公子,王爺不准你到前院里玩,你忘了嗎?」方才引著瑟瑟他們過來的侍衛,低聲說道。
「娘,娘,不要!」良公子顫巍巍地伸出手,閉上眼睛,小臉皺著。
「那好,你是繼續在這裏背詩,還是要出去玩兒?」伊冷雪杏眸直直盯著良兒,眸底翻湧著怒意。
「好啊,你不背詩,卻要出去玩,也好……」伊冷雪的面容冷若晨霜,她咬著牙,伸手從侍女的手中接過戒尺,厲聲道:「要出去玩可以,把手伸出來。」
伊良收住了腳步,道:「我只是悄悄去看看,這樣行嗎?」
瑟瑟剛剛交代完,那侍衛便出來道:「請邪公子進去。」
一進殿,瑟瑟便看到澈兒坐在太子夜無塵的身側,他也沒有用膳,小臉上神色極是凝重,定定地望著正在酣舞的舞姬們。
她怎麼也沒料到,伊冷雪身上,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可是,她從未料到,伊冷雪的孩子會和赫連霸天有關係,難道說,這個孩子是赫連霸天的?
「我想……出去玩兒,良兒這次一定聽話,玩一會兒回來再背詩,好嗎?」良兒可憐兮兮地抬眸說道。
「那是自然,我娘鎖到床榻上的柜子里了,睡覺都守著呢。」伊良笑道,「我們去哪兒玩啊?去前院看看宴會好不好,聽說很熱鬧的。」
前面的侍衛捉著燈籠,瑟瑟牽著澈兒的小手,在其後慢悠悠地跟著。
伊冷雪聞言,一把鬆開了澈兒的肩頭,尷尬地笑了兩聲:「哦,良兒,你去和這位邪公子玩去吧,今晚不用背詩了!」
澈兒極是厭惡地掃開她的手,皺眉道:「這位夫人,你抓痛我了。」
瑟瑟怔怔站在那裡,心潮起伏。這幾年,她一直竭力迴避著當年的事情,也沒讓馬躍打探北魯國的事情,只知道赫連傲天在兩年前登基為可汗了。
此時想來,伊冷雪必是被赫連霸天那個色狼玷污了。瑟瑟想起赫連霸天那雙淫|盪的狼眼,心底依舊有些惡寒。赫連霸天竟然將北魯國的祭司玷污了,這麼說,當年,這件事一定在北魯國掀起了驚濤巨浪,因為北魯國的子民對於神佛是那樣信仰。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伊冷雪和赫連霸天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其實赫連霸天的模樣並不算多麼醜陋,只因為他為人兇狠,是以和圖書令人看了極是厭惡。這個小孩,生的像赫連霸天,但是,那雙狼目中卻沒有凶光,而是神色極是淡漠。這副清冷的樣子,倒是和做祭司時的伊冷雪有些像。
「是啊,不然你跟著我們去,好好看著我們,我們就在殿外看看,這樣應該行吧。」澈兒高聲說道。
那孩子看上去比澈兒還稍微高一點,只是很瘦弱,大約是因為身有寒毒的緣故。瘦長的臉看上去也很蒼白,待瑟瑟看清了那孩子的模樣,如遭雷擊,頭腦一片眩暈,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你就是他們說的良公子?」澈兒已經走到那孩子面前,笑眯眯地問道。
前院的清心殿,此時,正是酒宴正酣之時。
瑟瑟單手握住小鎖,一用力,便將小鎖拽開,她伸手拉開匣子,果然看到裏面有一個瓷瓶,打開瓶塞,藉著月色,隱約看到裏面有幾顆珠圓玉潤的黑色藥丸。
夜無煙應該就是因為伊冷雪出了這樣的事,祭司做不成,是以才救了她回來的吧。
「真的嗎?」伊良聞言,小臉上立刻綻出了燦爛的笑容,好似生怕伊冷雪反悔一般,一把抓住澈兒的手,便飛奔了出去。
「好了,那麼珍貴,那我不看了。不過,我聽說這個世上有好多人中寒毒的,你那葯可要藏好了啊。」澈兒笑眯眯地說道。
澈兒回首看到瑟瑟,睫毛眨了眨,笑道:「你拿著吧,我在看舞呢!」
那良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澈兒一番,神色頗戒備。待看到澈兒臉上燦爛的笑容,他頓了頓,黑眸中升起一股期待。點點頭,唇邊也綻開一抹笑意,道:「好吧,我們一起去玩。」
「良兒!過來。」伊冷雪冷冷說道,語氣里有著不容忽略的狠意。
瑟瑟推開扉窗,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室內。藉著微蒙的月色,瑟瑟走到床畔,掀開被椎,看到床側一角,果然有一個暗匣,被一把小小的鎖子鎖著。
瑟瑟來到前院,原本要尋到澈兒,先行帶他離去,可是院外根本沒有澈兒的身影。
「不準出去!」
一彎孤月掛在林梢,清光瀉地,一片清冷。晚風拂過,抖動不勝涼風的葉子,青碧的新月湖劃開一圈因的柔波,倒影在湖中的彎月兒隨波曳盪。
一襲華貴的衫裙裹著曼妙玲瓏的身軀,烏黑秀麗的長發挽著高髻,玉臉白皙,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如同寒星般的清眸,極是漂亮。只可惜她黛眉輕顰,眸光冷厲,多少折和-圖-書損了她的花容月貌。
「娘,良兒不出去玩了,良兒背詩。」良公子帶著哭腔喊道。
「好啊,那我們去吧!」澈兒拉起伊良的手,說道。
她施展輕功,從雲粹院躍了出去,走到新月湖中的白玉石橋上,飛身躍到湖中,足尖踏在蓮葉上,彎腰采了幾朵睡蓮花苞。
一側的官員聽到了澈兒的話,都暗暗發笑,心中不乏在想,看來是太子的孩子無疑,小小年紀,就如此好色了。
瑟瑟心頭一顫,她想起夜無煙說過,伊冷雪受過極大的刺|激,是以忘記了前事。說這話時,她還不知蓮心便是伊冷雪,是以根本沒料到那極大的刺|激是什麼事。
瑟瑟聞言,躬身答道:「是,邪公子!」
那孩子抬眸好奇地打量著澈兒,輕聲問道:「你是誰?」
「對了,你,留下了為我采幾朵睡蓮,我好喜歡的,回去我要插到瓶子里。」澈兒指著瑟瑟,大聲地命令道。
「那麼珍貴的葯,怎麼能給你看呢!要是弄丟了,你可賠不起的。何況,那葯都是我娘收著呢,她才不會讓別人看。」伊良得意地說道。
「我不可憐的,我才不可憐呢。王爺,也就是我爹爹,他平日里雖然都不來看我,但是,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他比娘還要關心我呢,他派人給我治病,派人尋葯,不過那些藥物只能讓我發作是不再那麼疼,可是依然治不了我的病。不過,這次可好了,他尋到了能夠治好我的病的葯了。」伊良笑眯眯地說道,小臉上滿是幸福的神色。
「這位夫人,為什麼要打他,我娘就從沒有打過我。他要是喜歡學,自己會去學的。」澈兒緩步走上前,仰頭說道。
「我讓你背的詩背會了嗎?」伊冷雪唇角一勾,冷笑道。
一個侍女正彎腰打掃著,旁邊的凳子上,坐著一個小男孩。
他們穿過了白玉石橋,走了沒幾步,便到了雲粹院。院里,依舊栽種著一架的薔薇,在夜色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趁著侍衛向裏面稟告的工夫,瑟瑟在澈兒耳畔低語道:「澈兒,一會兒,你見了那個孩子,向他打探那葯放在何處,娘親動手也方便些。」
新月湖栽種著一大片的睡蓮,田田蓮葉在水中飄著,花還未綻放,半開的花苞嬌羞而雅緻,淡淡的幽香在空氣里繚繞。
「請問,可看到邪公子了?」瑟瑟低聲問守在清心殿門口的侍衛。
那侍衛看到澈兒發了話,眉頭擰了擰,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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