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第008章

瑟瑟聞言,刷地一聲,將劍推入劍鞘。她抱著澈兒,緩步離開。
瑟瑟急的眼睛都紅了,可惜的是,她一點也不能動。澈兒,她的澈兒不會有事吧,她的澈兒。她這個娘親到底是怎麼做的,到了關鍵時刻,竟然是保護不了澈兒。
房門忽然大開,金總管帶著數十名侍衛出現在門外。前面幾名侍衛手中提著宮燈,將柴房內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可是,我也要歇息了,你怎麼可以守在這裏?」墨染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她水眸流轉,對瑟瑟上下打量了一番。
瑟瑟未料到,只不過是盜葯,竟將澈兒推到了風口浪尖之處。眼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澈兒。
金總管被瑟瑟眸中的寒意驚到,但,還是沒有閃開。
瑟瑟抬眸,冷然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利用完畢,總該放我們走了吧。」
瑟瑟今夜是肯定睡不了了,她單手抱著寶劍,倚在床榻一側的床柱旁邊。
一路行來,換了四五輛馬車,最後又棄了馬車,瑟瑟又妝扮了一番,抱著澈兒,施展輕功,在小巷內繞來繞去。她的輕功甚好,甩掉了不少跟蹤者。
最後到了「蘭坊」,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蒙蒙亮了,熱鬧了一晚上的「蘭坊」,已經歸於寂靜。瑟瑟站在大門口,向街頭眺望了一番,看到四處無人,才閃身進了「蘭坊」。
「金總管,讓他們離開吧。」身後,夜無煙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冷澈中透著一絲難以覺察的顫意。
「即是如此,屬下還是抱邪公子到別處居室去歇息吧。」瑟瑟彎腰,便去抱澈兒,無論如何,她是決不能和澈兒分開的。
夜無煙回首指了指瑟瑟,對嚴御醫道:「為他也治治吧。」
墨染姑娘緩步走到瑟瑟面前,柔和的燭光映照在她臉上,朦朧似鍍了一層輕薄的霧氣,使她看上去美麗柔和。瑟瑟看著她那和自己極為相似的眉眼,心頭升騰起一股極不舒服的感覺。這個女子,容貌莫非是天生如此的嗎?
夜無煙眸光一凝,視線從澈兒臉上掠過,轉首對金總管道:「先押到柴房去。」
瑟瑟望著澈兒,會心地笑了笑。
她垂首凝視著澈兒酣睡的小臉,看他濃密如扇般的睫毛低垂著,潤澤粉色的小嘴微微嘟起,均勻的呼吸自他小小的鼻端傳出。澈兒靜靜地睡著,小小的身子安詳而恬靜,只有此刻,他才比較像一個四歲的孩子。
宮燈照亮了昏暗的柴房,軟榻上,和圖書澈兒靜靜躺在那裡,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因為方才點了睡穴,是以還沒有醒。但是,似乎是在夢裡,他也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眉頭緊擰著,小身子不時地輕輕顫抖著。
澈兒冷冷瞧了一眼張有,他還真當他是小孩子,就算他會保護他,難道還能比的上他的娘親?
瑟瑟這才想起,眼下自己是一個男侍衛,總不好和女子共處一室。
夜無煙的傾夜居本來就布有很多侍衛,她這麼一聲疾呼,房門被推開,娉婷帶著幾個侍衛沖了進來。大夥看到眼前狀況,都是一愣。
娉婷臉上閃過一絲錯愣,她快步走到墨染面前,凝眉問道:「王妃,你沒事吧。」
她彎腰,將澈兒抱了起來,一言不發,緩步向外走了出去。
素芷點了點頭,吩咐車夫駕車。
「主子,你怎麼才出來!」一輛馬車停在她們身畔,素芷從車中焦急地探出了頭。她在這裏等了一晚上了,卻不見瑟瑟出來,早已急的團團轉了。
瑟瑟一手抱著澈兒,一手已經伸到了劍柄,一點一點開始向外拔劍。
瑟瑟欲哭無淚,心絞痛的似乎要碎掉。
瑟瑟伸手,阻住了她的動作,冷冷說道:「王妃,很抱歉,太子殿下吩咐屬下和邪公子寸步不離,也吩咐不允許任何人動邪公子。是以,屬下只能在此守候。」
黑暗之中,劍光閃閃。
「不了,我願意住柴房。」澈兒思索良久,還是選擇了和瑟瑟一起到柴房去,他可不想娘親一個人受苦。
五更的更漏聲悠長的傳來,在空曠的街上悠悠回蕩。
夜無煙這才發現,嚴御醫是誤會這個孩子是伊良了。伊良的寒毒一直是雲輕狂醫治的,這個嚴御醫沒見過伊良。
夜無煙府內的柴房倒是沒有乾柴,堆積著一些廢棄的桌椅。只是這地方終究是很少有人來,地面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屋內充斥著潮濕的霉味。夜無煙果然派人送來了一張軟榻,擺在了牆邊。幾個侍衛將瑟瑟和澈兒送到了柴房,便關上房門,一陣窸窣聲,顯然是落了鎖。屋內黑壓壓的,只有頭頂上一方小窗,透進來一抹朦朧的月色。
頭頂的天窗被打開了,一個黑影直直躍了下來。身影未落地,黑暗中,寒光乍起,向著瑟瑟頭頂劈落下來。瑟瑟一個魚躍,從地上縱身而起,手中寶劍一瞬間出鞘,招式狠辣地向來人刺去。
墨染見了,眸中閃過一絲銳光,她一手抓住了瑟瑟的胳和-圖-書膊,另一隻手將自己肩頭上的衣衫一扯,頓時,衣衫滑下,露出了大半個香肩,她高呼道:「哎呀,你要做什麼?快來人啊!」
嚴御醫言罷,從葯囊中拿出一粒葯。一側的侍女慌忙接到手中,喂到了瑟瑟口中。藥效發揮的很快,不一會兒,瑟瑟便感覺到手腳能夠動彈了。
門外似乎看守的侍衛不多,聽聲音超不過五名,或許根本沒料到瑟瑟的武藝很高。其實以瑟瑟的武功,帶著澈兒,從柴房出去,不是難事。只是,從璿王府出去,就不那麼容易了。
侍衛張有適時地從門外出現,躬身走到澈兒面前,溫言道:「小公子,柴房又臟又潮,還是在這裏住著吧。屬下會保護小公子的。」
而她的澈兒,便成了這次局的魚餌。
她這樣說比之直接指控瑟瑟效果還要好,娉婷果然已經信了幾分,「王妃,你好生歇著,我這就把此人帶出去。」
「既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幹嘛把我的侍衛關到柴房,她可沒做什麼錯事!」澈兒抬眼望著夜無煙,問道。
幾個侍衛一擁而上,拘禁著瑟瑟就要離去。
瑟瑟望著澈兒,清眸中不自覺地蕩漾著溫柔的神色,心底深處,變得飄忽而柔膩起來。
嚴御醫奇怪地看了夜無煙一眼,沉聲道:「這個,不是良公子一直有寒毒嗎?」御醫奇怪的是,璿王似乎才知道一般。府里人不是人人都知道嗎?
墨染欲迎還拒地掙扎了兩下,凝眉道:「王爺,你說我之前是有武功的,可是我卻一點也沒有印象。雖然跳舞時感到身子很輕,可是一點武功招數也不會。如若我還有武功該多好,那樣,就不會給王爺惹麻煩了!」
兩人在黑暗中鬥了幾招,瑟瑟忽然感覺到手腳有些酸軟,內力有些使不上,手中的劍嘡啷一聲掉在了地上。瑟瑟心中大驚,她明明是屏息的,怎麼還會中毒。到底是什麼時候中毒了呢,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瑟瑟未曾料到,不過是盜葯,竟生出這麼多事端來。外面似乎是起了風,將柴房的窗子吹得嘩啦嘩啦直響。于風聲中,瑟瑟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起身點了澈兒的睡穴,然後靠在牆上屏息假寐。
話方落,夜無煙從門外緩步而入。
這個世間,只余澈兒是她的唯一,誰也不能傷害他!
侍衛們提著燈,老御醫看了看澈兒的傷口,皺眉道:「無大礙,沒傷到要害,只是小孩子本來就體弱,又是hetubook.com.com自小身有寒毒,所以,還是很危險的。」
一道人影縱身躍了進來,劍閃著寒光,將那柄再次刺向澈兒的劍擋開。
「不管是誰的人,只要傷害了本王的王妃,本王都不會饒他。」夜無煙狠狠地下著命令,同時眸光溫柔地凝視著墨染。
瑟瑟挑了挑眉,一絲冷笑在唇邊漫開,她淡淡說道:「有沒有危險,我自會處理的,不勞總管費心。」
嚴御醫走到瑟瑟近前,為瑟瑟診了診脈,擄了擄鬍鬚,道:「無大礙,雖然毒霸道,但是因為不是從傷口涌滲入的,只是抹到了肌膚上,所以,無大礙。」
瑟瑟尋了一張比較完整的桌椅,坐在那裡,靠著牆假寐。
澈兒點了點頭,爬到了軟榻上,繼續方才被打斷的酣眠。
夜無煙之所以將她和澈兒關到柴房,且守衛如此鬆懈,大約也是為了引張有冒險,來個瓮中捉鱉。可嘆,這個張有竟然如此沒有心機,如此急於成事。
他顯然已經得了通報,知悉發生了何事,俊美的臉上好似籠著寒霜,鳳眸中亦是冷光點點。他一進門,便疾步走向墨染,伸臂將她攬在懷裡,柔聲問道:「你怎麼樣?」
夜無煙想起方才澈兒說他和墨染打架,這小孩子自然是什麼也不懂得的。當下,淡淡笑道:「不行,你若喜歡跟著你的侍衛,不如一起住到柴房去。來人,往柴房搬一張軟榻過去。」
「是!屬下遵命!」金總管躬身說道。
她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來,艱難地挪到了澈兒面前。
澈兒睡了,畢竟是小孩子,又自小體弱,折騰了一個晚上,終於累趴了。
「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裏?」澈兒小聲問道。
天色已快到五更了,街上行人甚少,可以僱用的馬車也極少。瑟瑟抱著澈兒,警覺地從走過一道街。
春日的夜,還極是悠長,遙遙的有更漏聲傳來,在寂靜的夜裡,入耳帶著一絲蒼涼和悠遠。更漏敲擊了四下,已經是四更了。
「你都聽見了,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也沒辦法。」夜無煙勾唇淡淡笑道。
瑟瑟挹眸掃了一下眼前的亂局,看到刺殺澈兒的人果然是張有,此刻已經被生擒。想必,明日一早,緋城就會傳開,太子為了陷害璿王,派人刺殺自己的假公子。
澈兒歪著頭,回望了一眼瑟瑟,小臉上浮起為難的情緒。他不想和娘親分開,但是,又不想夜無煙和墨染住在一起。
「寒毒,你是說,他身有寒毒?和圖書」夜無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不自覺地拔高了。
屋內的小軒窗半敞著,晚風帶著絲絲涼意將室內的火燭吹得搖搖曳曳。
一番折騰,澈兒早醒了,他坐在床榻上,托著腮,看著這些大人們說話。此時,見他們要將瑟瑟拘走,小傢伙打了一個哈欠,問道:「你們要將她關到哪裡去?」
夜無煙眉頭一凝,微笑道:「柴房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還是在這裏住著比較舒服。」
「你,到門外去守著吧!」墨染淡淡地對瑟瑟命令道,她彎身坐到床榻上,伸指去撫摸澈兒滑膩的小臉。
今夜,她誓要離開璿王府,如若誰敢攔她,她的劍是不認人的。
瑟瑟抱著澈兒,上了馬車,淡淡說道:「小心點,甩掉跟蹤的人。」
今夜的事情,瑟瑟前思後想,終於理清了一些頭緒。夜無塵擺明了就是要利用她和澈兒,他在宴會上,當著眾賓客的面,語義含蓄地承認了澈兒是他的孩子。最後,臨走時,又將澈兒留在了璿王府。可以想象,若是澈兒在璿王府出了意外,謀害太子皇嗣這一罪名,對夜無煙而言,實實是一記沉重的打擊。何況,眼下,皇室龍嗣單薄,就夜無煙有一位名義上的良公子,且是一位病公子。
瑟瑟淡淡瞥了一眼夜無煙,為了那個假冒的她,他竟連太子也要得罪?還是,他已經看穿了陰謀,是以將計就計?記憶中,只有她是他的側妃之時,他在她面前自稱本王。後來,他都是在她面前稱「我」。方才他對墨染說的那句話,語氣雖溫柔,瑟瑟聽著卻極是彆扭。
不一會兒,一個老御醫被侍女引領著走了進來,是璿王府里的嚴御醫。他趕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黑暗中,那人冷笑著,一把推開瑟瑟,揮劍向澈兒刺去。瑟瑟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將澈兒扯開。劍偏了偏,卻仍然刺到了澈兒身上。瑟瑟感覺到了有血濺到了她臉上,熱乎乎的,那是澈兒的血。這一刻,她的心徹底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攥緊了她的心。
瑟瑟撫著澈兒的頭頂,笑道:「澈兒,這王府里是很危險的,無論如何,你要乖乖地隨著娘親。別人給的東西也不要隨意吃,知道了么?」
「好吧!」澈兒從床榻上起身,利索地穿好鞋子,走到夜無煙面前,道:「柴房在哪裡?我也去那裡住!」
「你要做什麼?」金總管上前攔住了瑟瑟。
瑟瑟將澈兒酣眠的軟榻護在身後,不讓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人有任何機會傷害澈兒。來人似乎知曉不擊敗瑟瑟,是無法傷害澈兒的。是以,招式迅疾毒辣,招招都旨在致命。面對如此狠辣的敵人,瑟瑟自然也不會手軟。
夜無煙壓住心驚,其實小孩有寒毒也不奇怪。伊冷雪懷孕前,中過毒,後來在懸崖上冰上又凍了一天,得了寒症,是以遺留到了孩子身上,併發了寒毒。
隨夜無煙一起進來的金總管一愣,沉聲道:「王爺,他可是太子的人。」
墨染似乎未曾料到澈兒也會去柴房,輕聲說道:「王爺,這個小公子並沒有得罪我,怎麼能讓他住柴房。我很喜歡他,可以留下來嗎?」
瑟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照這狀況推斷,墨染應當是夜無塵的人,所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夜無塵的侍衛。是以,才這般陷害自己,好將自己和澈兒分開。果然,墨染伸手將衣衫拉上,揪緊了領口處,臉上帶著薄怒的紅暈,躊躇著說道:「哦,其實也沒什麼,你們……你們將這個侍衛帶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夜無煙從街角拐了出來,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著,凝視著蘭坊朱紅的大門。
「躡雲步!」他低低說道,全身竟是遏制不住地顫抖,只有扶住身側的牆壁,才能穩住身形。
她抵著後面的軟榻,護著身後的澈兒。此時倒是後悔方才點了澈兒的睡穴了,因為她不願意澈兒看到血腥的廝殺。不想,這樣反而害了澈兒。
原以為,瑟瑟也是夜無塵的屬下,方才看到他拚死護著這個孩子,顯然不是的。
墨染扯開唇,僵硬地笑了笑,道:「沒事……只不過是扯了一下衣服,你們還是不要為難他了。」
夜無煙伸掌拍了拍墨染的肩頭,溫言道:「別怕,有本王在,就算你沒有武功,本王也會保護你的,不會令任何人欺負你。來人……」他忽而一揚軒眉,眸光從瑟瑟身上飄過,冷聲命令道:「將非禮王妃的人押下去。」
夜無塵留下的侍衛張有,到底要做什麼,她不清楚。但是,可以猜想,絕對是會對她和澈兒不利的。夜無塵離去時,也未曾向她索要解藥,很顯然,已經不再受她的毒藥控制。她的毒藥,終究不是極厲害的,比不上風薔兒自己研製的獨門毒藥。
金總管神色一僵,微笑道:「對不住,我們知道,這個邪公子並非太子的公子,你們現在若是出去,面對的將是更危險的劫殺。眼下,恐怕只有璿王府是安全的。而且小公子又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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