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道：「算算時日，王妃應該已經收到了。」
馬躍雙目炯炯放光，讚歎地說道：「大王，這艨艟戰船果然厲害，不知可否再多造幾艘？」
夜無煙微微頷首，將封好的信箋交到了金堂手中。
鳳眠仰頭看了一眼瑟瑟，緩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宮中規制，待宦官一向嚴苛，皇帝和太子待宦人都是色厲律嚴，夜無煙卻待之一向仁厚，諸多照拂。不光韓朔，其他宦官，也有受過他照拂的。
「璿王自從被奪了兵權，便變成了這樣一副樣子，夜夜買醉，唉……真是令人心痛啊！」
「小姐，謝謝小姐！」沉魚輕聲說道。
待到那公子被兩個侍衛攙扶著坐上馬車，絕塵而去，樓里的人才曉得這位飲酒的公子便是昔日英勇神武的璿王。
轉瞬間，第一排的戰船破浪而歸，自然是艨艟戰船拔得了頭籌。
夜無煙讀完信，娉婷從他手中接過信，放到燭焰之上，火舌騰起，那封信帶著火苗落到火盆中，燃燒殆盡。
不過，那位公子對眼前的美色似乎並沒有多大興趣，咕咚咕咚地搬起酒壺，將一壺酒全部飲下，然後邁著踉蹌的步子向外走去。
「有什麼問題嗎？」鳳眠見瑟瑟半晌沉吟不語，凝聲問道。
「這麼大了，還哭，真是不知羞！」澈兒做了個鬼臉，脆聲說道。
方出門時，眼看著就要跌倒，門外兩個侍衛一把扶住了他，低低喚道：「王爺！小心！」
「娉婷，研磨！」夜無煙冷聲說道。
沉魚拈了一朵花瓣，在那裡掭啊揉的，良久說道：「魚兒最近沒有心情練武，是以進展不大！」
「唉……」
他仰頭飲酒，從額頭至脖頸的線條俊秀之極。渾身上下，自有一股令人迷醉的優雅和一股頹廢的懶洋洋之氣。這兩種氣息在他身上完美地結合，使他看上去更加令人迷醉。
東海，水龍島。
「娘親來了！娘親看澈兒練得怎麼m.hetubook.com.com樣？」澈兒看到瑟瑟來了，大聲喊道，練得愈加有模有樣了。
瑟瑟微微一笑，就連不會武功的鳳眠，都能輕易操縱著艨艟戰船，果然是不同凡響。
水珮荷裳香暗佇。碧玉妝成，顧眄凌波舞。惘悵金風偕玉露，此心夜夜同卿訴。
瑟瑟微笑著看完澈兒耍完一套劍法，眯眼對沉魚道：「沉魚，你隨我也有四年了，也學了些武藝防身，不知如今武功進展如何？」
「你們去率領大家操練吧！」瑟瑟凝聲對馬躍和寧放道。
四年前，沉魚口中的公子到底是何許人？目前，恐怕只有沉魚知曉了！
馬車裡，夜無煙靠在卧榻之上，隨意披散的亂髮掩住了他絕世的姿容，他托腮假寐，濃密的睫毛在燈光照映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遙望著沉魚消失在花林，瑟瑟眯眼凝視了一會，叫了北斗和南星過來，吩咐道：「你們兩個，日後什麼也不用做，只管監視著沉魚。小心一點，別讓她發現。」
夜無煙邁著踉蹌的步子，到了後院他的居所，到了屋內，他斜綺在卧榻上。不一會，廚房便送來了新作的醒酒湯。
最前面一排的輕舟，斬風劈浪，飛速駛去。
「惘悵金風偕玉露，此心夜夜同卿訴。」有誰，在墨城的「舊雨樓」里吱吱呀呀地唱著，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細細碎碎的尾音。樓下，有挑著擔子賣大碗水酒的老漢，樓里，有隱隱的琵琶歌聲，密密麻麻，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鳳眠挑了桃眉，黑眸中閃過一絲欣喜，淡淡道：「那是自然，不過，過幾日我再為你造一種戰船，想必更會讓你大吃一驚！」
只見船隻最前面一排戰船已經做好了準備，打橫排開，列如雁陣，停在一條筆直拉開的綵綢前。
鴻影翩躚驚艷丟。漪翠煙蒼，比翼應如許。百囀龍池眉若語，鳳蕭低按神仙侶。
和-圖-書鳳眠的笑意忽然一凝，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交到瑟瑟手中。
「出什麼事了？魚兒！」瑟瑟挑眉問道。
瑟瑟一愣，未料到夜無煙竟然還派人送來了信箋，那日，他從緋城出發，向北去了墨城，而她，向東到了東海。原以為自此便永無瓜葛。
*
韓朔是太監總管，他出自宦門，所學武功是只有自宮之人才能練就的絕世武功。他負責侍奉保護聖上，他的師兄管寧負責保護未來的皇帝太子夜無塵。然，無人可知，其實他心卻暗通璿王。
這是一場天災，還是一場人禍呢？
田家村遭受了這樣大的變故，前些日子，沉魚說是回家探望爹娘，怎地回來后始終沒見她提過？瑟瑟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瑟瑟的眸光追隨著遠去的黑點，淡笑道：「如若可能，自然可以，只是，這艨艟戰船如此難造，哪裡能大量建造！」
自從做了碧海龍女，瑟瑟便從忘憂島搬到了「水龍島」，和這些海盜們日日在一起。她的居所在海島最南側的望角，位於一片科櫻花林后，三層的竹制小樓。
鳳眠「嗯」了一聲，瑟瑟轉身而去。
夜幕初臨，清風鼓盪，疏雨蒙蒙。
那片彤紅的海域之中，泊著密密麻麻的戰船，其中為首的是三艘艨艟戰船，在朝日映照下，看上去極是威武。船頭掛著「凌波滄海」的旗幟，在風裡呼啦啦地招展。
瑟瑟笑道：「那我拭目以待了。」
夜無煙接過信來，在燈下細細看完，軒眉，微微凝了起來。
瑟瑟凝立在海灘上，面前是一大片開闊的海域。朝日從海上一點一點地升起，將海面映的一片彤紅。「半江瑟瑟半江紅。」她的名字應當是娘親在看到日出時的美景時，給她起的名字吧！
幾聲綿長的嘆息，是墨城百姓為夜無煙的不平而感慨。
「關於田家村的消息到了東海沒有？」寫好信箋，夜無m.hetubook.com.com煙沉聲問道。
北斗和南星輕輕頷首。
這些日子，鳳眠倒是勤懇，致力於為她建造戰船。雖然目前只造出三艘，但是，對於一些小海戰，已經很能派上用場了。
他手中拿著一封封了口的密信，躬身交到夜無煙身側的侍女娉婷手中。娉婷接過信來，呈到了夜無煙面前。
「看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行動了。」夜無煙淡淡說道，眼底一片如冰似雪般的冷冽。如此看來，這些日子，自己的頹廢已經成功地傳入到那些人耳中，他們對他，已經絲毫不懼了。
沉魚抬頭，用帶著淚花的黑眸痴痴望著瑟瑟。
寧放點了點頭，道：「我們能擁有這三艘，已經是莫大的造化了。」
瑟瑟頷首，道：「你去練武吧！」
雖是夏日，但因是清晨，海邊的風便有些凜冽，吹在人身上，涼颼颼。
「我，我……」沉魚忽然趴在樹榦上，盈盈哭了出來。
瑟瑟眯眼瞧去，只見鳳眠漫步從船上緩緩走下，朝日映照著他挺拔的身姿，為他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看上去如天神般俊灑。
一側環繞的幾個妓子，多是入行久已的人物，卻從未見過此等精彩的人兒，她們邁著婀娜的步子，緩步向那公子走去，都想將他納為裙下之臣。
桌旁，坐著一個年輕的公子，他一襲樸素衣衫，隨意地坐在酒案旁，自斟自飲。酒飲的似乎多了，那雙冷冽的鳳眼，含著幾許愁思，帶著一絲朦朧，讓人看了沒來由地心疼。
沉魚嗚咽著將這次回到田家村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抹了抹著眼淚道：「魚兒，真的沒想到，爹娘都不在了，這些日子日日都做噩夢，可是也不敢和小姐說，我看小姐很忙，害怕……分了小姐的神！」
瑟瑟寧願那田家村是天災，而不是人禍。她希望沉魚永遠是天真無邪的沉魚，而不是她想像中的細作。
「是啊，換成誰也會如此的，自己辛辛hetubook.com.com苦苦守護著的江山，只不過平白為別人做嫁衣裳，唉，所有的傾世之才，無雙權謀，怕都只是過去的事了！」
兩人點頭，從礁石上縱身躍下，向海邊而去。
已經接連數日，夜無煙一直是宿醉而歸了，一碗醒酒湯，基本已經成了每晚必飲之湯了。
——蕊格兒
沖在最前面的是鳳眠製造出來的艨艟戰船，好似離弦之箭，將後面的戰船甩的遠遠的。瑟瑟舉步走到礁石上，遙遙望著飛速駛去的艨艟戰船。
她伸手接過信來，細細一讀，臉色頓時一凝。
「鳳眠，艨艟戰船果然不同凡響。」瑟瑟微笑著說道。
瑟瑟緩步越過花林，來到小樓中，看到澈兒在林中隨著紫迷練武，沉魚在一側觀看。
馬車從墨城的街道上緩緩駛過，一直到了夜無煙墨城的府邸才緩緩停下，兩個侍衛上前掀開車簾，將醉意熏熏的夜無煙攙了出來。
如若田家村的毀滅是因為人禍的話，那麼，勢必是對方在隱瞞一些事情。有可能是為了隱瞞那個救他的公子，也或許是為了隱瞞另一件事！
自從瑟瑟接手東海群盜后，每日清晨，必將對海盜武藝，游水，乃至掌船的技術進行操練。
一樓大廳內，臨窗的精緻桌案上，搖滿了新鮮果子和精緻點心，盛在通透的琉璃碗碟中，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動。
「這是我今晨剛收到的一封信，是主上給你的，應當是重要之事。」
她沒想到，夜無煙竟然派人到當年她被救的田家村去探查，她更沒想到，探查的結果竟然是如此的出人意料。田家村在四年前的夏日，也就是她離開那年夏日，因山洪爆發，山體滑坡，整個村莊盡數淹沒在洪濤之中。村中所有村民，無一倖免，包括沉魚的爹娘，盡數死於非命。
瑟瑟笑了笑，道：「無事，鳳眠，你留下再觀察一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先回去一趟。」
「大王，已經準備妥當，可m.hetubook.com.com以開始了！」馬躍走到瑟瑟身前，躬身說道。
墨城的府邸很大，他穿過一層層的院落，在經過後院之時，隱約看到伊冷雪站在屋前台階上，窈窕的身影映在廊下的燈盞下，拉長成一道暗沉的黑影。
如此行徑，皇帝若知，必是殺頭滅族的重罪，然，韓朔卻風雨無阻，一連數年，和璿王書信來往。當年，夜無煙尚在宮中之時，韓朔對夜無煙就諸多照顧，若不是此人，夜無煙或許也早就被皇后毒殺而亡。
信是他在宮裡的心腹送來的，那心腹不是別人，正是太監總管韓朔。
瑟瑟忍不住拿出手絹，為沉魚抹去眼角的淚，輕嘆一聲道：「魚兒，你真是傻，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一個人憋在心裏。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這水龍島的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你不要難過了！」
瑟瑟伸手撫在沉魚肩上，淡笑著問道：「有話就說出來吧！這樣你會心裏好受一些！」
瑟瑟心中一沉，眸底洋溢著一股冷意。
馬躍和寧放一左一右佇立在瑟瑟身側，兩人皆披著黑色斗篷，隨風鼓盪。
瑟瑟遙遙望了一眼，從礁石上翩然而下，鳳眠已經緩步走了過來，一襲素袍在海風中曼卷飛舞，黑眸中點染著粼粼波光。
馬躍舉起手中的旗子，號手見了，舉起海螺，仰天吹響。只聽得一陣渾厚的螺號聲響過，馬躍將手中的紅旗迎風一放。
娉婷一愣，這幾年了，無論哪一次，王爺收到韓朔的信箋，都不曾回過，今夜，卻是要回信了嗎？她輕輕磨好墨，夜無煙執起狼毫，凝眉思索，終下筆一揮而就。
雖說是裝醉，但畢竟飲了不少酒，頭腦有些昏昏的，夜無煙靠在卧榻上，隱約聽到房門開處，金堂金總管緩步走了進來。戰場上，金堂是他的軍師，在府里，是他的總管。
瑟瑟頷首，馬躍大步走到海邊礁石上。
瑟瑟瞥了一眼紫迷，道：「紫迷，你帶澈兒到那邊練去，我有話和魚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