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過時的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譚斌動動嘴角，算是回答。
見她還能笑出來，文曉慧知道無恙，暫時放心，專心送她回家。
譚斌曾向年長的同事請教十幾歲孩子的心理，同事給她推薦了兩本小說，據說出自其女兒最喜歡的兩位言情天後。
回顧自己灰撲撲的少年時代，譚濱時常感覺遺恨。有時和母親玩笑著提起，母親亦有悔意，但仍然嘴硬：我那是為你好，否則你怎麼能考上大學？
不知道這些話能在晴晴的心中停留多久，但周一和田軍見面，她發覺所做的努力，已在田軍身上出現效果。
文曉慧開車，一直維持著沉默，然後問：「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一個人悶著？」
她忽然同情起晴晴，索性帶她到自己常去的髮廊。
譚斌反而笑了，「這麼曖昧，警察哥哥就在外面，你別嚇著人家。」又說，「臉上一點粉，全讓你蹭下來了。」
這麼深奧的話，晴晴居然聽懂了，她問：「我要站得比他高，才能看到真正的他，對嗎？」
周末和田軍依舊約在壁球俱樂部，他果然帶著女兒晴晴同來。
她在一旁逗晴晴說話，那小孩卻挺酷，回她時「嗯」「啊」「是」，一直沒有超過三個字。
床頭的燈光映著她和沈培的合影，譚斌翻身，臉埋進枕頭裡。
口氣雖然委婉，表達的意思卻很堅決，業務部在前期不會介入。
田軍猶豫片刻，「「把你們的資料留下，我先看看再說。」
終於談到學習，譚斌盡量輕描淡寫地說：「英語只是門工具，不用想得太複雜，掌握了它，它就能幫你打開世界的另一扇窗，你會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包括你爸爸媽媽。」
問晴晴想去哪兒，她顧左右而言他，「譚m•ｈeｔｕbｏoｋ•ｃom•ｃoｍ阿姨我喜歡你的頭髮。」
譚斌搖頭，把手機扔到一邊，接著寫她的報告。
象是「你長這麼好看，老闆會不會騷擾你」，或者「你的老闆帥嗎？你是否會愛上他」之類，譚斌冷汗直冒，不知該如何回答。
寫著寫著，不知心裏哪根弦顫動一下，她的手突然有點發抖。
不過涉及保密，她只能把內容提要摘出來，又挑了幾頁和業務發展有關的文字列印出來。
「就是。我跟她說，那真好啊，姐姐也替你高興，快點讓他娶你回家吧，不然年年都有十八歲的妹妹成年，你得多累啊！」
譚斌見他口氣鬆動，立刻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
「還能說什麼，就告訴我他有多麼愛她唄。」文曉慧不屑地冷笑，「那天她穿件小禮服裙，亮閃閃的黑色，樣子倒不錯，可那質地，太陽光下看，非常非常象垃圾袋，看得出來費心打扮過，濃妝，假睫毛有半尺長，大白天明晃晃露著前胸和半個後背，整間咖啡館的人為之側目。我看著她，真覺自己淪落，怎麼會混到跟這種貨色爭一個男人？」
譚斌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您能派個代表嗎？我們準備的資料，不全是技術方面的，與業務發展也有關係，如果只有設備部的人參見，對最後的結果評定，不能算是太全面公允，您說對吧？」
她深感困惑，頻頻問：「我一般大的時候，看的是古龍和亦舒，最不濟也是嚴沁，現在的孩子在想些什麼？」
但她夜夜失眠，要靠酒精和安眠藥，才能睡幾個小時。藥物控制下的夢境支離破碎，醒過來記不得任何細節，心臟總在砰砰狂跳。
她趁機鳴金收兵，忙不迭道謝。
每天上班下班，機械
www.hetubook.com.com地處理著手頭的日常業務，外表看不出任何異樣。
同事一言以蔽之，「Cherie，你顯然老了，也過時了。」
譚斌如蒙大赦，深覺現在的小孩不好對付。
晴晴聽得出神，一路問：「後來呢？是不是他開始倒追你？」
少女的煩惱，無非是暗戀某位學長，卻得不到回應。
這時候晴晴已完全放下戒心，絮絮向譚斌述說心事。
晴晴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終於點頭，表示還算滿意。
從手機里調出剛才的號碼，三秒鐘后，網上查詢的結果分明是：卡號歸屬地，甘肅甘南，神州行卡。
而招標剛進入狀態，逼得太緊，容易適得其反，反而招人反感。
譚斌想笑，又怕傷了孩子的自尊心，只好扭過臉強忍。
譚斌感覺尷尬，髮型師倒顯得怡然。這小孩雖然挑剔，可還算禮貌，他平日見識的顧客，比她難纏的多的是。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聯繫過，譚斌不敢回想，彷彿心口溫軟的一塊，柔軟得無法碰觸，她只怕日子久了，那點溫度會隨風飄逝。
譚斌眼角的青紫略有消退，卻依然觸目。她無法再隱瞞，只得一五一十交待。
幾次欲撥電話，按下撥通鍵前又改了主意。她不知道除了問問傷勢，還能跟他說什麼。
「啊？」譚斌意外，「她已經佔盡便宜，還找你幹什麼？」
那天晚上，她照例支著電腦繼續加班，十點左右，收到一個奇怪的電話。
譚斌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其間忍過無數次關閉電腦的衝動，終於看完一本。
譚斌欣慰地點頭，同時拍拍她紅緋緋的臉蛋，以示鼓勵。
譚斌出門時明顯一怔，有些意外，但什麼也沒有說，拉開車門坐進去。
文曉慧嘆口氣，和圖書趁著紅燈騰出右手，撫著她的臉安慰，「沒事的，寶貝兒，沈培會沒事的。」自己也覺語氣空洞無力。
「我都不知道如何消化，說給你聽有什麼用？多一個人擔心。」
趁著田軍下來擦汗喝水，她過去商量：「我想帶晴晴出去玩半天。」
不管她心裏擱著再多的事，日子還要繼續。
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一身運動服，臉有點圓潤，可是眉清目秀挺可愛，就是話少。
電話接通，信號非常不好，時斷時續，只聽到一個人嗚啦嗚啦地大聲喊話，她卻聽不懂一個字。
譚斌給她倒一點點水果汽酒，笑笑說：「高一的時候，我也喜歡過一個人。他學習很好，所以特別驕傲，傲得凡人不理那種。我很生氣，心說有什麼了不起，然後拚命用功，直到名次和他並駕齊驅……」
譚斌拍拍她的手背，「我說，任何智商七十以上的正常人，遇到這種事，只會找個牆角自己偷樂，小朋友里也有非常懂事的，這麼白痴找罵的並不多見。」
譚斌暗笑，心說這孩子頗有乃父之風。
但她沒有提到和程睿敏獨處的一夜。
譚斌笑，心頭一塊石頭頓時落地。
「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再上車，晴晴明顯活潑起來，問題又多又刁鑽，問得譚斌無法應付.，幾乎敗下陣來。
「你指什麼？」
田軍默默看了兩遍，然後客氣地說：「這些信息，最感興趣的，應該是市場部。這樣吧，我和市場部廖總打聲招呼，請他們派代表出席，你看行嗎？」
在他的手下，新髮型漸顯雛形。其實也很簡單，不過劉海削薄，露出部份額頭，兩側頭髮剪短，修出層次，自然內卷的發梢遮住鼓鼓的腮幫，臉型頓顯秀氣。
當邀請田軍出席周四的技術交流時和-圖-書，田軍沒有立刻拒絕，只是為難地解釋：「前面幾個交流我都沒有去，只參加你們的，對其他供應商不公平。」
譚斌的寶萊還在車行整修，此行特意借了文曉慧的車充數。
「不甘心哪。你想啊，丫覺得那麼大一塊香餑餑，出盡百寶才弄到手，就等著我撒潑打滾哀求她放手，好鞏固鞏固勝利者的成就感，我卻沒聲了，她多沒趣，多寂寞啊！」
轉過身，譚斌臉上的笑容就垮下來，進了家門，房間內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拖鞋一左一右甩在玄關處，一室的岑寂撲面而來。
晚飯兩人去了馬克西姆西餐廳，譚斌耐心教她如何點全套西餐，如何用葡萄酒佐配不同的食物。
隨後幾天，譚斌和黃槿幾乎一天一個電話，她知道沈培的父親出院回家，甘肅警方的搜索徒勞無獲，既無沈培的消息，也沒有兩個毒販的行蹤。
等她轉過臉，文曉慧猛抽一口冷氣，「怎麼象抽過大煙，整個人都縮了水？這臉上……到底出什麼事？」
臨到和晴晴商量，她從齊刷刷的劉海下面，目光灼灼地打量著譚斌，半晌才點頭。
不容易，這回總算多於三個字。譚斌笑著回應：「你頭髮也挺好看，誰帶你收拾的？」
田軍驚訝於她的細心和敏感，「沒事兒，你們去吧，我和晴晴她媽已經說過了，她知道。」
其間文曉慧在MSN和QQ上找不到她，發簡訊不見回復，打電話語焉不詳，終於焦躁起來，下班時分在公司門口堵到她。
「比較特別一點的新聞是，那丫頭前天找過我。」
譚斌卻聊起別的話題，「你還好？」
「他打過幾回電話。我沒接。周末在家收拾房間，瞧見他送我的那些東西，看著噁心，卻下不了決心處理。佩服人家言情片女主角，幾克www.hetubook.com.com拉的鑽戒，一揚小手，嗖一聲就甩進海里，多瀟洒，覺得自個兒拖泥帶水的特沒勁。」
「你是想問，我和張偉光的事吧？」
臨行前譚斌多個心眼，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追問一句：「嫂子知道嗎？最好和她打聲招呼。」
那邊頓時安靜下來，過一會兒，撲噠一聲掛了電話。
車子到了小區門口，兩人揮手道別。
「不是你想象的故事。」譚斌微笑，「等我超過他再回頭，忽然發現，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我以前看到的，那些讓我著迷的優點，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加在他身上的……」
文曉慧用眼角的餘光瞟她，表情無奈，「行，你就一個人死撐吧，我看你哪天崩潰。」
學生不能燙髮染髮，也不能變化太大，和髮型師商量半天，髮型師終於下了剪子。
一時想起自己的高中年代，偷偷喜歡上同班的校藍球隊長，渴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剛在頭髮上玩點花樣，便被母親發現，斥為不務正業，勒令立刻改回原樣。
譚斌有點失望，心裏暗自揣度一會兒，覺得市場部廖總也是招標組副組長，如果能有副經理一級的人出面，勉強也壓得住場面。
「所有。」
晴晴顯然挺有主意，並沒有聽任他們擺布，不時制止髮型師的手勢，詢問他的意圖。
譚斌不說話，表示默認。
譚斌聽得哭笑不得。
田軍今天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打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並開玩笑說：「打罵都由得你，只要不把我們晴晴拐賣了。」
以為有人惡作劇，她耐著性子問：「你是誰？請說中國話好嗎？」
譚斌連續欠覺，體力便有點跟不上，一局下來就臉色發白，只好請來陪練繼續。
「我媽。」晴晴恨恨地揪著劉海，「她的審美土死了，又不許我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