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半查房,不速之客

錦夜艱難的下了床,動作過大牽扯了傷口,她痛得冷汗涔涔,口氣依然堅決:「初晴,快,先帶我離開這。」語畢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把拽住丫鬟的手:「不,你還是先去找我爹,帶他先走,記得顧好我爹的安全。」
「姑娘?」絡腮胡催促。
書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當下不再說話,眼睛時不時的盯著蘇錦夜,彎下腰奮筆疾書。
錦夜微微詫異,本意只是想確認爹的安危,哪裡知道他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的模樣,於是連忙她放軟口氣好生安慰:「爹,沒事的,你也是想多了解女兒在想什麼,所以……您實在無需介懷。」更何況,本就是她刻意讓他取走扳指的,如今更沒道理讓她爹為此自責。
「好主意。」絡腮胡點點頭,顧不得身側哭喪著臉的店小二,豪氣萬千的揮手:「你,你,還有你,一起撞!」
初晴無奈的搖搖頭:「您還是快些進去吧,小姐受了傷不早休息的話傷勢會惡化的。」
錦夜心中大石落地,照這陣仗,應該不是那個嚴大人派來的爪牙。只是眼下好奇心頓起,她猶豫半晌便微笑道:「這位官爺,這三更半夜的,是在通緝逃犯么?」
「嗯,爹還沒回來,女兒怎麼放心睡呢。」錦夜靠在床頭,長發披散在身後,襯著面容愈加慘白,怎麼看都是掩不住的憔悴姿態。
片刻,意外的拍掌聲響起:「哎呀,居然是她!」
「那我先出去了。」書生抹一把汗,卷好畫布,急匆匆的往外趕。拐過暗巷,便可見月夜下有馬車停在巷口處,周遭圍了八個護衛,個個神情警惕。
「離譜。」錦夜靜靜聽了半晌,輕吐出二字結論。和-圖-書既然是最大的當鋪,又怎麼會雇傭來歷不明的玉鑒師,更勿論出了弄丟客人物品這般大的紕漏。
「對不住,我們奉命行事,還是得搜查一下。」絡腮胡隨意喊了兩人進去,繼而一把揪過角落處的瘦弱男子:「怎麼樣,師爺,繪好了沒有?」
「小姐,走廊上好像站了許多人。」初晴敞開一道門縫,探得情況后又悄悄合上,轉頭對著錦夜道:「我們要不要……」話未說完,她就驚訝的挑高眉:「你在做什麼?」
「爹。」
蘇起旺回頭瞪他一眼,還不來不及開口斥責,就被清脆的女聲打斷——
聞言蘇起旺眉心一皺,女兒的身體自然是比什麼都重要,當下再顧不得其他,匆匆推開房門便走了進去。
蘇起旺自知失態,怕嚇壞了女兒,趕緊扯開笑臉:「沒事,你……你真的沒見到什麼人?」
錦夜察覺到他的目光,暗叫不妙,方才收拾時竟然遺漏了一味藥材在桌角,偏偏還是那最昂貴的天山雪蓮。情急之下她反倒無法自若找理由,只能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唔,似乎是,女兒昏睡著,沒什麼印象。」
屋內很快只余錦夜一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圓凳上,雙眼戒備,神情警惕。隔壁屋已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門聲,或許是大難當頭,她反倒沒有先前那般心亂如麻,腦子裡一遍遍設想一會兒可能發生的場景。
書生不敢耽誤,走近后跪在地上,手呈著畫恭敬抬高:「王爺,裡頭只有一個女子,下官已經將她外貌繪在此布帛上。」
蘇起旺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周遭動靜,確定無異后才撩袍上了木階梯,這樓梯年份已久,每www.hetubook.com•com上一步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儘力控制著略顯笨拙的體態,不到片刻就滿頭大汗。
同一時刻,錦夜的臉色倏然變得極為難看,儘管潛意識裡不斷安慰自己,但她依舊不受控制的往不好的方面想,想著是否那嚴大人已經發現下屬大意放走了她,而此刻便是提了官兵正要來捉她……心裏惴惴不安,連帶著思緒都混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試著努力平復慌亂的心情。
「是、是么?」蘇起旺卷著舌頭,腳卻如同在地上生了根,半分不能移動。
「客官,您這是……」青年終於按捺不住,差點笑出聲來。
蘇起旺臉色倏然變得難看,語調莫名的拔高:「誰來過?什麼模樣的人?他來做什麼!」前言不搭后語,情緒激動。
書生打扮的男子提著畫筆苦笑:「統領,在下只長了一雙手。」
「老大,撞進去吧?」一旁的矮個青年諂笑著獻計。
聽著外頭愈演愈烈的喧鬧聲,錦夜狠狠心,厲聲道:「閉嘴,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揚手推了初晴一把,她素來鎮定的面容難得出現慌張神態。
蘇起旺乾笑:「郊外清靜,不受人打擾,也利於你養傷。」語畢,像是怕對方多問,他逃難一般,起身欲走:「爹先回房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蘇起旺大步走近,嘿嘿訕笑著:「乖女兒,這麼晚還沒睡?」
錦夜微眯著眼:「自然可疑,他連扳指的事情都忘到腦後了,還匆匆忙忙說要搬去郊外,顯然不合情理。」她瞅一眼那盒雪蓮,「初晴,你說問題是不是出在它身上?」
「你、你發現了對嗎?」蘇起旺頓感愧疚不已,想到她平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總是及早入睡,今日卻為了自己硬撐著熬到這麼晚,而那該死的扳指還偏偏被人騙去了……一念及此,他愈加沮喪,低聲道:「爹對不起你。」
錦夜點點頭,正欲介面,樓下忽而傳來嘈雜聲響,繼而是驚天動地的洪亮嗓門——「全部起來,官差查房!」
一陣沉默。
絡腮胡搖搖頭,三緘其口:「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絡腮胡定睛一瞅,靜立門邊的女子低眉順目,身著一襲淺黃衣衫,長相雖算不上美人,但嬌嬌柔柔的模樣令人看了就不自覺降了火氣。
青年雖一頭霧水,倒也乖乖住了嘴。
蘇起旺自懷裡取出一疊銀票,隨手攤在桌上:「喏,他們說這些算是給我的賠償。」語畢,他忽而驚詫的跳起來:「怎麼,我不在的時候,有訪客來過?」
錦夜微笑:「興許是什麼小官想要巴結爹呢,您又何必這般刨根問底。」
夜半時分,客棧半掩的門被人緩緩推開,原本趴于櫃面上的青年聞得動靜立馬抬起頭,待看清來人後迅速迎上前:「客官,您回來了,要不要我吩咐人給您燒桶洗澡水?」
離書生最近的黑衣人接過畫軸,低頭送入馬車內。
「拿進來。」裡頭傳來慵懶不失低沉的嗓調。
初晴捧起緞盒仔細端詳了老半天,一臉困惑:「我不太明白,或許……它讓老爺想到了什麼人?」
她該用怎樣的口氣,怎樣的語調,去求那個……或許連血液都冰涼的男人
「老大,終於見著女的了。」青年興奮的直嚷嚷,「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只在燈火闌珊處。」
「老爺,小姐在裡頭等您。」初晴站在拐角處,表情平淡無波,hetubook•com•com惟有眼角淡淡的笑意泄露了此刻幸災樂禍的心情。
三人領命出列,護著頭朝前沖,誰知衣襟還未沾到門面,就傳來清潤悅耳的道歉聲:「真是對不住,小女子一時睡昏頭耽擱了,還望幾位官爺莫要見怪。」
這一廂,錦夜目光正在樓下那一大堆六神無主的住客身上穿梭,找了好一會兒都尋不到阿楚,果然,每次需要他的時候就習慣突然失蹤。
蘇起旺原本已經躡手躡腳的走至樓梯邊,被對方這麼精神抖擻的一喊立馬跳腳:「噓,輕點輕點,切莫吵醒他人。」
「我、我知道了。」初晴紅著眼,深知事態嚴峻,她也不敢再浪費時間,提氣自窗口一躍而出。
錦夜愣住,隱隱意識到不對勁,「爹,你說的是誰?」
「回官爺的話,沒有。」錦夜優雅的讓開路,「各位爺請隨意,小女子獨自一人住在這個廂房,絕無半句謊言。」
「呃,姑娘,你房裡還有別人么?」他搔搔頭皮,半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道:「你別誤會,我是說,還有沒有別的女子?」
「那是形容男女之情的,你這臭小子不會用就不要用!」絡腮胡惡狠狠在屬下頭上賞了個暴栗。今晚早早接到上頭指令說要搜查這間客棧,說要把住在這兒所有女人的畫像都送過去,他找了老半天,還以為能找到什麼特別的女魔頭,哪裡知道是這麼一個溫婉可人的良家小姐。
房門掩上,半頃,又再度打開。
「差不多了,認得出人就成。」絡腮胡擺擺手。
錦夜垂下眼眸,乖巧應道:「好,您早些休息。」
錦夜素來是心思慎密的女子,見他兩手空空,面色難看,心裏約莫猜到了七八分,猶豫片刻側過頭輕聲試和_圖_書探:「扳指不見了?」
「郊外?」錦夜不解,「您不是要辦公的么?來去豈不是很不便。」
初晴緊抿著嘴,神色古怪,好一會兒才道:「小姐,不覺得老爺很可疑么?」
絡腮胡咂咂嘴:「你不是人稱快手姚三少么?」
見他刻意迴避的態度,錦夜也不好多問,想著爹和初晴暫時不會有危險,戒備一放鬆下來,那手臂上的傷口就隱隱作痛。她咬著唇,斜睨一眼畫師,白布上所繪的熟悉輪廓漸漸顯露,她心中微微詫異,實在搞不清楚這幫人深更半夜大動干戈居然只是為了……畫畫?
「開門開門,快點!」留著絡腮胡的男人將門板拍的震天響,查了這麼多間,該找的人還是沒找到,甚至,這客棧里幾乎連個姑娘都沒有,清一色的男性客人,真叫人鬱卒。
蘇起旺嘆口氣,垂頭喪氣的道:「早上去了京城最大的當鋪,哪裡知道那邊的玉鑒師糊弄我,嘴上說著讓我一個時辰後來取回原物,可待我按時赴約時又不見了影兒。我問夥計,夥計居然說他只是臨時來幫忙的人手,不知道下次何時再來。」
蘇起旺一屁股坐到椅上,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強顏歡笑:「爹自己就已經是個芝麻大小的官了,還會有什麼人來奉承阿諛。」頓了頓,他又刷的站起:「錦夜,我們明日就搬到新宅子里去,爹已經託人找好,就在郊外不遠處。」
「不是的,爹今日不小心弄丟了東西。」蘇起旺低著頭,琢磨著該如何訴說事情的原委,女兒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這可是千金難換的珍貴物,叫他如何開得了口。
初晴遲疑:「小姐,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不過是官府巡夜,用得著這般驚慌失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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