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啼笑皆非,意外赴宴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著我?」初晴不安,俏臉都沉了幾分。
方太醫愣了半晌道:「是。」
遲允宸錯愕:「九哥,其實沒必要的,她不過是犯了點小錯……」
初晴哽住,不遠處兩道目光齊刷刷的刺過來,一道詢問,另一道則是威脅請求各參半。
常喜縮著腦袋,如實道:「不曾聽說……」頓了頓又補充道:「奴才進宮快八年了,從未聽說嚴相有心儀女子,倒是有好些千金小姐,都在暗地裡偷偷打聽嚴相。」
初晴嘆口氣:「你就不能安分的休息兩日么?整天疑神疑鬼,早晚憋出心病來。」
「對啊。」遲允宸攤開雙手,口氣易發的凄涼:「九哥你瞧。」
這句話本意是打發遲允宸,可沒想到聽者有心,從此天天抓著宮女太監詢問此等頭痛癥狀的誘發之因。
「也對。」錦夜頷首,探出一手細細替蘇起旺撫平衣擺上的摺痕,細聲道:「爹穿這身衣服挺合適,看上去都年輕了許多。」
初晴搖搖頭,瞅著對方那張與溫婉面貌不符的頑劣笑容,心知多說無益,也只好默默撤了碗盤。
「這樣啊……」遲允宸笑得眉眼彎彎,背過手故作老成的瞅著亭廊外風景,儘管此刻烈日當頭悶熱難耐,他卻覺得如同置身涼風習習的秋夜,就連心頭的鬱卒都隨著好心情一掃而光
「你從哪兒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遲玥恆哭笑不得,不過是手心挨了幾板子,哪裡稱得上出手狠毒。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兩人瞪大眼看著拐角處那一抹明黃,齊齊跪在地上:「老臣叩見皇上。」
「嚴相還有沒有說什麼?」
聞言宮女嚇得癱在地上,連哭都忘記了。
小皇帝帶了貼身太監常喜一人,漫無目的在御花園裡閑逛,午時日光實在刺眼,兩人行至迴廊陰暗處便停了下來。
「爹,您做了新衣裳?」
遲玥恆微笑:「我前些日子從嚴相那裡學了和*圖*書點東西,皇上你可要好好聽著,切莫大意饒過懷有隱患之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懂了么?」
只可惜初晴顯然不這麼想,眉心一皺,再度試著開口勸說:「萬一傷口又裂開怎麼辦……」
「常喜。」
遲允宸倏然拍了下手,轉頭道:「常喜,嚴相可有妻室?」
「小姐。」初晴適時的開口。
對上愛女如此迫切殷切的眼光,蘇起旺也只好妥協:「好吧,爹去替你雇頂軟轎。」
遲玥恆挑眉:「怎麼?」
錦夜靠在床頭,柔聲道:「挺好的。」語畢,她微微坐直身子,忽而覺得今日自己的父親看起來有些不一樣,暗紅色的衣袍袖口紋了金線,極為華美,全然不似其平日的穿衣習慣……
宋府宋府,她早打聽了,這京城裡姓宋又住得起這般大氣宅院的,除了那內閣首輔的宋家外,不做第二人選。
遲玥恆哽住,良久才擠出一句話:「皇上若有空便派人找找嚴相頭疼的原因吧,臣先告退了。」
「是么?」蘇起旺大笑,」只可惜你還病著,不然也該帶你一同去,聽說太守大人還請了京城裡頗負盛名的武戲班子來助興。」
遲允宸晃著兩條小短腿,搖頭晃腦:「上次朕特地派常喜找了京城最大的戲班子來,演了一出黑風寨捉妖記,裡頭便有這麼一句——好你這廝,出手如此狠毒,虧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卻這般忘恩負義!」
見狀遲允宸趕緊端起面孔,故作姿態的輕咳了兩聲:「朕夜半被噩夢驚醒,之後再難入睡,四更天時更覺身子不適,宣了太醫都未見好轉。」
真巧,不是么?
遲允宸來了興緻:「方太醫,你為了何事頭疼啊,說與朕聽聽。」
「奴才在。」矮個子的少年垂著腦袋,恭敬道:「皇上有何吩咐?」
方太醫抹一把冷汗,低聲道:「老臣不敢,此等瑣事怎可擾了皇上遊園的興緻和*圖*書。」
蘇起旺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昨日收到宴帖,恰逢太史大人做壽,我也去湊湊熱鬧。」
這廂遲玥恆反倒聽得不是滋味,什麼時候他皇家的威嚴反倒抵不上嚴子湛了,皇帝年幼不懂事,可他卻萬萬不能讓任何有損於遲家的閑話流落出去,於是心一狠:「來人,把這賤婢給我拖出去,拔了舌根。」
「九哥千萬別再讓嚴相過來了。」遲允宸抓著他的袖子不放,可憐巴巴的哀求。
遲允宸歪著頭思忖片刻又道:「這麼說你頭疼是因為你兒子尚未娶妻生子?」
「噗嗤……」周圍的宮女強忍笑意,終是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那人很快意識到不對勁,立馬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錦夜笑而不語。
遲玥恆臉色稍變:「他為何打你?」
蘇起旺小聲道:「爹不是買了官么?全靠了他呀,這次還得好好準備一份大禮送過去,順帶做了件新衣裳,你爹我雖然之前都是一介平民,但也不能瞅上去太寒酸是不是?」
蘇起旺仍然猶豫:「這……」
「九哥每次都要這般咄咄逼人,真是無趣。」遲允宸悻悻走開,一屁股坐到金玉大床畔,「方才嚴相才來訓了朕一頓,如今你倒像是與他串通好了一般,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了。」
武戲……班子?
遲允宸不耐,一旁的常喜接過話來:「皇上讓你說,你便老老實實的答話,再敢有所隱瞞,小心治你欺君之罪。」
錦夜軟綿綿的趴回床榻上,低聲道:「你先別忙,過來我這兒,有事問你。」
初晴點點頭讓開路,應道:「回老爺的話,小姐早就起了。」
遲允宸小聲道:「朕聽說嚴相患了頭痛症,一頭疼就會心情不好,朕也是害怕被波及而已……就像九哥你說的,他是朕的老師,朕也不可能對他太過不敬,九哥你說是不是?」
「是么?」遲玥恆淡淡道:「哪個太醫和*圖*書這般無能,與其呆在宮裡浪費俸祿,不如拖出去斬了,來人啊——」
遲允宸急喚:「九哥!」
「朕哪裡生的出嚴相這麼大的兒子。」遲允宸翻個白眼,片刻又大喇喇伸了個懶腰:「又困了,還是早些回寢殿吧。」
「沒事的。」錦夜握著老夫的手,滿臉誠懇:「我真是好得差不多了,您不在的時候,我還經常下床走動,不信您問初晴!」
遲允宸長長的嘆口氣:「昨日朕背不出兵法,又被嚴相揪住了小辮子,朕瞧他面色一日比一日慘白,想必是飽受頭痛之苦。」
連續半個月服用滋補效果顯著的鹿茸雪蓮等物,錦夜的表情已從一開始的恬淡轉為如今毫不掩飾的深惡痛絕,尤其是正當屋內無外人的情況下——
這日,天色晴好。
正欲離開之際,遠處忽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兩個男人的交談由遠及近。
錦夜看準時機撒嬌:「爹,求您了,女兒好久都沒有陪您出去走走了。」
錦夜趕緊打斷,輕笑道:「屆時再喝葯也來得及。」
同一時間,敲門聲頓起,初晴匆匆忙忙去開門,一邊還不忘回頭使眼色,示意對方將被褥蓋好。
「不可荒廢朝政,明日起,皇上就該親臨早朝,否則,我定讓嚴相天天上你這兒來。」遲玥恆涼涼的道,滿意的看到小皇帝嚇白了臉色,這才放柔嗓音繼續道:「一會兒讓人送些西域涼膏來,治手傷有效。」
錦夜疑惑:「爹怎麼會認識太守?」
被抓了個現行,錦夜卻絲毫不覺意外,兀自站定保持微笑:「方才見你正彎腰整理被褥,怎麼一下子就轉過身來了。」
「喝不下,也不想喝。」語畢,她慢條斯理的關上窗,隨手取了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搖著,「初晴,我的傷已經好了,你無須這般緊張,更不必天天盯著我喝葯。」本就是習武之人,所受的無非是些皮肉傷,再加上這些天來葯膳從未斷過hetubook.com•com,不敢說痊癒,但至少也該恢復了七八成。
「方太醫無需過多操心了,令郎一表人才,又怎會……」
蘇起旺喜笑顏開,急忙進屋,坐至床邊道:「乖女兒,這新宅子你住的可順心?」
綿胖的手心裏有著好幾道紅痕,看得出力道並不大,但也足以讓這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皇帝疼上好一陣子了。
常喜小聲附和:「皇上愛臣如子,實乃我朝大幸。」
「跟在小姐身邊這麼久,我怎麼會不知道小姐心裏在想什麼。」初晴走近,不由分說取過她手裡的葯碗放置桌上,「一會兒再喝,莫要浪費了。」
「臣遲玥恆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撩開錦袍跪落於地,下一瞬,他抬頭便對上一張胖乎乎的包子臉,淚痕滿面,似乎還含了點兒哀怨。
蘇起旺為難:「可是大夫說你風寒未愈,不宜出門啊。」
「嚴相來過?」這倒奇了。
「所以呢,皇上要誅嚴相的九族么?」遲玥恆無奈嘆氣:「你是君他是臣,表面看來,他不該放肆,但嚴相同時又身兼太傅一職,如此一來他便是你的老師,老師處罰學生,並無不妥之處。」
遲允宸哈哈大笑:「朕又不是嚴相,你怕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嚴子湛倒是鮮少有拿起戒尺懲處皇帝的時候,那傢伙懶得很,通常狀況下至多是板起臉稍微訓斥兩句,更何況其城府極深,坦言說他從未放心將皇帝交給嚴子湛來教導……如此想來,愈加覺得蹊蹺,姓嚴的今日究竟吃錯了什麼葯,特地為早朝一事來指責皇帝……
房門半開,蘇起旺探進腦袋,刻意壓低了嗓門:「錦夜睡醒了沒?」
遲玥恆沉默,俊龐浮現不悅。
「疑神疑鬼?」錦夜不以為然的挑眉,月初那日清晨她特地派初晴去盯著阿楚,哪裡知道這小子莫名其妙約了個天仙美人兒在茶館見面。本來她還以為是他偷偷摸摸去會心上人,可初晴卻說親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那女子穿著氣質均是不俗,照阿楚的身份來看是萬萬配不起的,更古怪的是,那女子最後進了匾額為宋府的奢華府邸。
遲允宸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嚴相看上去臉色很是不好,朕本來還想宣太醫為其診治,豈料他出手如此狠毒,朕氣不過,就隨他自生自滅了。」
眯了眯眸,她開始遺憾為何那日沒有親自去跟蹤阿楚,說不定還能一睹那天仙的美貌,亦或是當場拆穿了阿楚的身份……嘖嘖,一想到就覺得熱血沸騰。
遲允宸眨巴著眼:「如果嚴相在這裏,必然會建議讓朕砍了這奴才的腦袋。」
遲玥恆皺起眉頭:「皇上為何這般畏懼嚴相?」
「該打!」
遲允宸微惱,原本白呼呼的包子臉都漲得通紅:「母后說了,朕是九五之尊,任何傷害朕的人都要被處以極刑!」
聞言錦夜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爹,女兒也想去。」
遲允宸小聲哼哼:「還不就是什麼君王不早朝,國無章法之類的……」
縴手一揚,那碗葯汁眼看著就要餵了窗邊半懸的吊蘭。
「老夫真是頭疼的緊啊,每晚都在想這檔子事,越想越覺頭痛欲裂。」
「九哥,你來了。」年方十歲的小皇帝遲允宸啪一聲從狐裘軟榻上跳下來,一臉委屈的瞅著遲玥恆,見其皺著眉似有不滿,又扁嘴道:「九哥不要冤枉我,我沒去上早朝是有原因的……」
最終依然是屈服在某人的淫|威之下,無奈道:「老爺放心,小姐已無大礙了,與其天天悶在府里,倒不如出去散散心,也有利於病情。」
遲允宸猶豫片刻,慢慢的點了點頭。
「老臣該死,老臣該死。」方太醫惶恐,急忙開口道:「實不相瞞,老臣家中有一子,已過而立之年,卻還未娶妻,嘴裏一直念著要娶天下最絕色的女子為妻,可這世上哪有真能艷冠群芳的美人兒,老臣每每想到興許方家自此要絕後,便痛不欲生,自覺對不起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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