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話 最後的秘密(1)

有聲音突然傳了進來,一點低沉,幾分沙啞。
沈拓揚眉一笑。「妻子,多麼冠冕堂皇又好笑的措辭。」
「那遲大畫家你做到了么?」
「言,去把你扔的垃圾撿回來。」
遲箏的姐夫蹙了眉,抱緊一臉好奇,正圓了眸轉望的悠言。
那是悠言的媽媽,他的妻子。
「沈先生?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他大步上前。
「言,你知道嗎?就像最厲害的廚師,即使只是一道水煮豆腐,最平淡無奇,他也能做出比任何一樣昂貴的食材更美味。」
遲箏的眸,流光溢彩。「易先生,無所謂哪個勝哪個。功夫到,即使是最簡單的白描工筆,確和-圖-書實能比過寫意。畫的高低,不看表達方法,從來,只看人。」
「可是,姨父,我沒有這個。」悠言想了想,難過地說,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剛才那跌落在桌上的畫像。
她的聲音清亮,眾人不禁望了過去。
「為什麼要拿吃的作譬喻。」他的笑聲更放肆。
他心裏像被什麼鈍器狠砸了一下,震驚憤恨不已,表面卻偏生要平靜無垢。
悠言嘀咕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從媽媽的懷裡鑽出,興沖沖的奔進矮矮的小草叢中。
他想起前年的夏夜。七夕夜。一家三口到路家在郊外的別墅看星,看星光璀璨,河漢渺度。https://m.hetubook.com.com悠言在遲箏的懷裡,拿了張紙,埋頭不知畫著什麼。遲箏便依偎在他的懷裡。他的懷抱里,有著她,還有著他們的她。悠言畫著,鼻子皺了皺,把紙揉成一團,扔得老遠。
十年磨一劍。遲箏的畫,不是絕筆。她教會了她笨拙的女兒。
他低啞道,然後,俯身深深吻住他的妻。
相框。
那男子嘴角噙起抹冷笑,挑眉道:「路先生,鄙人沈拓。」
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只是一幅炭筆素描。卻足夠動人。清淡的眉,清澈的眸,溫柔而羞澀的笑。
「我的女兒不也是你的嗎?」
遲箏微嗔,「因為你的https://m.hetubook.com.com寶貝女兒比較愛聽這個。」
遲箏輕輕一笑。
愛看她眉間灼灼的自信模樣,他的唇邊溢滿了笑,星辰般華美的眼眸也映滿她的顏容。眼裡的憐愛毫不暇飾。即使成為他的妻子多年,這一刻,遲箏還是羞澀著低了頭。
「今天是我妻子的忌辰,請不要滋事,否則不要怪路某不諳待客之道。」他沉聲道,帶了幾分狠戾。
被封存在這張畫紙的她像極五月最絢爛的鷲尾,一瞬間,綻放一世的美麗奪目。原來,長相只屬清秀的她,也可以這麼美。原本的畫像,一下遜了顏色。
「小言,我給你買,好不好?」
悠言似懂非懂地和圖書點點頭。
在場少些熟知遲箏死時情形的人,便都刷刷看了過來。
「媽媽,我明明已經可以不用畫工筆畫了,為什麼你還要我畫?」
「請問先生是?」早有管家上前禮貌諮詢。
「工筆白描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
「如果這是遲箏的靈堂,那麼沈拓便沒有走錯。」沈拓冷冷一笑,「路先生,聽說遲箏臨死前寫下我的名字。怎麼?我沒有資格來拜祭她?還是說,那深愛著她卻又他娶的人更有資格?」
悠言伸手去夠,想把她手中皺褶的畫紙放到原來那畫像所在的地方。
廳堂中間,兩個男人站定。一個氣勢赫然,一個冷傲深絕。可是,他們要爭的人,已經和-圖-書不在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上天知道,還是,確實還有誰在乎。
他皺了眉頭,望向那不速之客。一個男人排開人群走進來。他一身玄色西裝筆挺,面貌俊朗,眉宇間蘊滿書卷的氣息,但那眉目清冷,整個人彷彿從最酷寒的地方走出來。
抱著她的男人也一怔,低頭一看,隨即明白她所指。
原來,他們也有過這麼多平淡但幸福的時光。也許,與她一起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很幸福。對她的恨,像飄散的絮一樣,很大部分,突然,不知去處。
他怔了怔,隨即灼亮了眉眼,嘴角的笑有幾分慵懶。「箏,按你這麼說,有一天,工筆也能勝寫意?」
他一愣,笑得微微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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