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似水流年過
第七章 黃鼠狼

天可憐見,人家小草好好在山澗生長呢,這幾位公子哥一來就將他們滿門抄斬了,並且還想株連別的山頭。
只聽任墨予又說:「雲夕,你莫再無理取鬧。」
三妹妹依舊咯咯笑得厲害,我低頭不滿嘟囔一句:「你為何要入山寨?還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別以為我不曉得。」
二公子面上的青筋瞬間凸起,且歡快的蹦躂了幾下,他的唇角微動,竟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對,我這三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你抽筋剝皮、生吞活剝、挫骨揚灰……所以,雲夕,你給我小心了,若你再如此氣我,指不定我控制不住自己將你掐死當場,毀屍滅跡!」他直言不諱得承認了自己的險惡用心,我此時的感受只能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真真冤家路窄,這話一點都不假。
剛才還笑得如沐春風的任家二公子一轉身背對著我,好半天才吩咐道:「你們也去吧。」語畢也不轉身,依舊遙遙望向黃鼠狼逃竄的方向,好似意猶未盡的感覺。
我:「……」胳膊肘往外拐了。
只見那幾人如獲珍寶得捧著幾株杜若草,畢恭畢敬道:「二公子,這幾株大概是落雲山內最後的幾株杜若草了,小李他們已經去了附近的山頭,迴廊上的空地大概還需要種三十多棵。」
春日一來,林中的雜草又多了好些,我隨便采了朵小花在手中把玩,一面深深嗅著林中的新鮮空氣,思忖著來年怕是不能再見如此美景。
前方的任墨予身形一滯,直到出了後山,回了山寨,再無語言。
我又窘了窘。
我曉得他是擔心我,便也好意安慰他道:「我只要不同意招安,昭文侯https://m•hetubook.com•com府的軍隊是不會輕易攻上來的,秦延之那裡可以再緩上大半個月,無礙的。」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透過窗格卻恰巧望見對屋的任家二公子正站在窗側若有所思,屋內跳動的燭光將他的側影拉得很長。
我轉身往林中走去,只聽背後三妹妹清脆的說話聲,任墨予時不時逗弄她幾句,倒也是其樂融融。
我將三妹妹放下,一齊扶著樹榦笑得直不起腰,眼瞅著任墨予陰沉著臉自草叢中走出來,我斂了斂面容,笑得稍微正常一點:「駙馬爺,我好怕怕,那是一隻黃鼠狼哎,它放的屁屁會很臭的。」三妹妹只差在地上打滾,咯咯笑個不停:「任哥哥,爹爹說黃鼠狼放屁很臭,但我沒親身實踐過,你告訴我有多臭好不好?好不好?」
我含糊的點了點頭,眼望著任墨予的幾個隨從敲門進了小木屋,不消片刻又鬼鬼祟祟而出,整個一做賊心虛的模樣,我頓時疑心大起,晌午時分二公子消失后至晚間才歸,而且一身泥濘狼狽異常,他去山裡勘察地形了?還是怎樣……
楊離半夜回來后盯了小木屋好半天,抿著唇未發表評論,只回復說我囑託的事情進展順利。
楊離走後,我盯著對面的窗口看到很晚,並無異動,於是懨懨而睡,迷迷糊糊做了許多夢,都不甚清楚,只記得秦延之跟任墨予的面孔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晃得我眼暈。
「你一直在無理取鬧!」任墨予復又說。
我迎風慨嘆,扼腕傷心。
我當時正在暖爐邊熱水,聞言安心不少。
那幾個隨從自是領命退了下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留下我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任家二公子顯然是被佔了便宜還不曉得,竟蹲下身子將三妹妹抱起,慢慢綻放開一絲笑意:「好乖巧的女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他專註得跟三妹妹說著話,竟連聲招呼都不跟我打,於是我曉得他果然還在記恨三年前的不辭而別,小心眼啊小心眼。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似乎也從剛才的防禦狀態回神,抿了抿唇,滿不在乎得一挑眉毛道:「你若是死了我沒法跟寨中的人交代。」語畢不再理我,向草叢尋去。
春日里風大,呼呼啦啦得刮著樹葉,我聽得不甚真切,遂不予理會,只扯著三妹妹的手諄諄善誘道:「男人太美靠不住,以後別見到美男子就挪不動步,特別是已婚男人,比我還沒出息。」
我甫一入後山便看到任家二公子正在林中徘徊踟躕,頎長的身形有些落寞,他低垂著腦袋,一副丟了錢袋的樣子。我本不欲上前打擾,三妹妹卻樂顛顛得跑上前好奇道:「任哥哥,你在找什麼?丟了東西嗎?」她熟諗得扯起任墨予的袖角,很是親熱。
我不敢再發一言,心驚膽顫得盯了他半晌,轉身去尋三妹妹拉著她逃命。
他並沒有等我,只率先走在前方,腳步不緩不慢,我彷彿又聽他說了一句:「昨夜你睡得不好,這會兒笑了半天,心情當是好了。」
「不會吧,難不成你是來抓我回去討好長公主的?」我捂胸,好怕怕,做男人難,做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更難。
第二日醒來后,我的精神還有些不濟,遂拉了三妹妹到後山逛逛。
「難道你也是來招攬我們的?」我打破砂鍋問到和-圖-書底。
可是他那隻眼睛看到我害怕了,我只不過想捉只小動物回寨中玩耍而已,難道就這麼難嗎?
「明明是你一直無理取鬧!」倔強的二公子跟我卯上了。
此時雖已是春季,可山上氣候偏寒,特別到了夜裡,北風呼呼啦啦刮起來,冷得厲害。
哎……我居然淪落到跟黃鼠狼相提並論。
我被他的話驚得生生退後一步,迅速組織語言尋找證據:「你那幾個屬下近兩天一直鬼鬼祟祟,三更半夜還不睡覺到處亂跑,還有……還有……你把屋子建在我對面不是為了方面窺探獵捕嗎?」我越說越覺得自己危險,不對,何止危險,簡直危在旦夕!
「沙沙沙……沙沙沙……」草叢中忽而響起一陣異動,像是小動物的爬行,聽得我熱血沸騰,掖起袍角想要衝進去奮戰一把。
「雲夕!」任墨予猛然轉身,面無表情得吐出一句話:「我真想撬開你的腦殼看看裏面是不是塞了棉花。」
我正詫異於二公子的機警靈敏程度,他又一把將三妹妹塞進我懷中,柔聲道:「有我在,別怕。」漆黑的眸中有瞬間的柔情。
「師姐……」他默然半晌,輕聲說道:「白日里我出去辦事,你一個人可要小心他們,我怕你受了欺負。」他的面色憂憂,眼睛忽閃忽閃,似有話說。
我還待再爭辯,三妹妹笑夠了拍拍小裙子總結道:「我家阿姐啥時候講理過。」
難道他還在糾結不辭而別的事情?
「那我陪任哥哥說說話。」三妹妹得寸進尺得往任墨予懷中一偎,小眼彎彎笑得色眯眯的,一副有美在懷的臭屁模樣,看得我無語凝噎,難不成我雲家有好色的優良傳統,三妹妹看到美m.hetubook.com.com男的表現較我當年有過之而不及啊。
任墨予聞言一愣,旋即一拂衣袖轉身而去:「隨你怎麼想。」
好半天好半天,他轉身,神色自如道:「回山吧,該吃飯了。」
緊接著便聽聞背後任家二公子凄厲的慘叫直上雲霄,那凄慘的叫聲中還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聽起來別有一股風味在心間。
駙馬爺同三妹妹眼神交流半晌,林中忽而冒出那幾個鬼鬼祟祟的隨從,一個個灰頭土臉,泥濘滿身,腦袋頂上還插著幾根枯葉,一副賣身葬父的慘烈模樣。
二公子方才顯然極是專註,一抬頭才發現我和三妹妹,他的眸光在我身上一掃,復又低頭摸摸三妹妹的腦袋,淡淡道:「沒有找什麼,就是出來散散心。」
這自是后話,此刻,我盯著任墨予頎長的背影望了半天,辨不清他的喜怒哀樂,只隱隱留意到他的頸項微微有些粉色,三妹妹望望他又望望我,乖巧得不發一言。
「胡說。」任墨予咬牙。
當天夜裡,院中又奇迹般得長出許多杜若草,綠綠的一片兒草地將任墨予的小木屋圍在中央,倒是很具山野氣息。
我定住身子,很認真的說:「我哪有無理取鬧?」
我一愣:「什麼?」
楊離還在低聲說著什麼,我的腦中卻打了個結,越瞅越覺得任墨予此行不善。
半晌,卻只聽他低聲說了一句:「是挺臭的。」多實誠的好孩子啊。
我正要抬腳跟過去,三妹妹甚是眼尖的瞅見什麼,只扯著嗓子大叫:「阿姐後退,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
「用不到。」任家二公子隱隱有了怒氣。
駙馬爺的俊臉黑成了鍋底,他握著拳,咬著牙,大有想要衝過來擰https://m•hetubook.com•com斷我脖子的意思,而且據我對他的了解,他出了這麼大的丑,絕對會殺人滅口的,絕對!
自那以後數年,落雲山上都未再見杜若草的蹤跡,而我的住宅內卻常年生長著一種叫杜若的植物,可是我想說:它們長大了是很扎人的,而且紮起人來是很疼的!
我將水熱好后又搓了搓手,一回身發現楊離還站在門口,寒風吹起他的衣角,平添孤寂的感覺。
「你到底為什麼要住在我們寨子?是為了勘探地形方面攻打嗎?」我尾隨他身後,亦步亦趨。
「那是為了壓制朝廷,怕我們若是招安後下山擄劫昭文侯府嗎?」我鍥而不捨。
我皺了皺眉,一時漏掉楊離的話,只聽他說:「山下□村內混進幾名行蹤詭異之人,事有蹊蹺,師姐還是小心為妙。」他素來心細,山上山下的蛛絲馬跡均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這廂將將捋起袖子,忽聞背後衣抉破空聲,任墨予本離我幾丈遠,這會兒竟抱著三妹妹飛身掠過,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整個身子一旋擋在我的身前,同時低聲說了一句:「退後,小心。」
片刻,他又補了一句:「從現在起,我最討厭的動物是黃鼠狼,不是你了!」
落井下石的感覺……好舒爽!
「正解。」任墨予的嘴角又勾起一抹淺笑,眼神柔和的望向三妹妹,再次誇讚道:「好乖巧的女孩子。」他那寵溺的眼神讓我沒來由渾身一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柔情蜜意的任家二公子殺傷力好大。
咦……
我轉身拔腿就跑。
然而,還不待她回答我便看清楚草叢中的小動物,不可愛,一點都不可愛!
「你才無理取鬧!」我生氣了。
我窘了窘。
「不是。」任墨予冷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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