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今天沒課啊？」
宿琦擦擦眼淚，「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秘書出去后，江聖卓把杯子往宿琦面前推了推，看到宿琦端起來喝了一小口，他才又開口，「秦老爺子的事兒我今早才知道，節哀順變。」
她真的錯了。
怎麼會這樣呢？
最後宿琦被她推出門外，「你趕快走，我真怕自己失控揍死你！」
宿琦知道，葉梓楠很傷心，無論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他說過，他從小就和外公親，幾十年的感情是誰都不可以替代的。
「昨天晚上。」
她現在只想做點什麼來補救一下。
最後一聲低吼聲還是從他口中涌了出來。
江聖卓怒極反笑，譏誚著打斷她，「葉梓楠的事兒，你又知道些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剛才老人說，讓她和葉梓楠好好的。
到了家門口，正好遇到宿母出門買菜。
江聖卓越說越生氣，恨不得跳起來揍她一頓，然後再揍葉梓楠一頓。
都說面由心生，心死了，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她這幾年到底做了什麼？
宿琦默默的點點頭，她倒是希望江聖卓能掐死她。
宿琦吸了吸鼻子，「有。」
現在呢？現在她想好了，可惜沒有機會了。
「媽……」
不用想了，她想了一夜。
「你跟他說，我不想離婚。」
宿琦捏著杯子，「是我求他讓給沈氏的，我不知道那塊地對他那麼重要，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宿琦出來的時候，唐苒冰已經走了。
「我真是讓你氣死了！」江聖卓恨不得把熱水潑到她臉上去，「我也不太清楚，就為這事兒我一直生他的氣，沒聯繫，也不知道具體怎麼樣。」
那個老人曾笑著對她說「就你了」的那一刻似乎還在昨天，幾年的相處，待她如親孫女般。老人一直說讓她跟著他讀博士，但她一直拖著，拖著，從來沒認真的考慮過。
水很熱，宿琦的舌頭都燙麻了。她緊緊握住杯壁，依舊不說話。
和_圖_書陳思佳看她表情不對，拿過他手裡的報紙，看了幾分鐘，扔到桌上，「這都什麼事兒啊！沈言磊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江聖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我就知道！」
這種小兒女的心態□裸的說給外人聽，宿琦都覺得丟臉。
而現在，他似乎受了極大的打擊，搖搖欲墜。
江聖卓冷笑，頗有為葉梓楠不平的意味，「宿琦，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這些年，但凡你宿琦開口的事，他葉梓楠什麼時候沒答應過？！」
宿琦坐到沙發上，把宿母也拉著坐下，然後埋進宿母的懷裡，深深吸了口氣，「媽，葉梓楠的外公沒了。」
江聖卓覺得自己的頭頂都被氣的冒煙了。
「說吧。」
宿琦咬著嘴唇，她現在心裏有很多話，心裏罵死自己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聖卓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硬著口氣問，「還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的嗎？」
怪不得他說沈言磊要的不是那塊地而是整個華榮。
宿琦無法辯駁，「他根本沒告訴我，當時他也沒答應啊，如果真的那麼重要，他可以不讓的……」
他不是沒受過挫，但是每次他都是鬥志昂揚的迎接挑戰，力挽狂瀾，冷靜沉著。
宿母覺得不對勁，「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慢慢轉頭看著那個男人，她和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怎麼能好好的？
江聖卓把頭歪向一邊，一臉不待見，「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宿琦看到一滴淚落在潔白如雪的被單上，葉梓楠依舊握著老人的手，把頭深深埋下去，雙肩顫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江聖卓對她愛答不理的，「知道什麼？」
葉父把葉母攬在懷裡，眼眶紅著，「爸，您放心，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江聖卓煩躁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水太燙，他一下子吐出來，這下更煩躁了。
江聖卓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的hetubook.com.com右頰上，「你的臉誰給你打的？唐苒冰？昨晚在醫院，你們動手了？」
她從沒見過葉梓楠這個樣子。
她不知道那塊地對葉梓楠來說那麼重要！那個「有人」應該就是沈言磊吧？
宿琦的心疼得也像被車輪重重碾過，疼得都麻木了。
他的背影挺拔孤寂，卻給人一種安全感，誘惑著她，讓她想從後面抱住他，然後靠在他的後背上。
葉梓楠終於平靜下來，當一聲把白布蓋在老人臉上的那一刻，宿琦明顯感覺到他身體僵住了。
這種感覺讓她沒由來的心慌。
「離婚？他提的？」
宿琦本想端起杯子喝水，視線卻被攤開的報紙上巨大醒目的字體吸引。她拿起報紙慌慌張張的掃了一遍，心裏一片冰涼。
她知道自己錯了。
沒有。
秘書恭恭敬敬的退出去，江聖卓把宿琦讓到沙發上，「一大早的這個形象來找我，會讓人以為你是來找我討風流債的，多影響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啊！」
「那你……」
一個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的女人突然出現在面前，他怎麼能不吃驚。
江聖卓抬了抬手，「你先出去，送杯熱茶進來。」
「你自己怎麼不去？」
「你以為我不想？要不是葉梓楠護著你，我早就拿這事兒刺你了！說起來就生氣！他葉梓楠碰上你，真是活該！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活該！」
也許是葉家的關係，來了很多政壇和部隊上的人，幾個小護士幾次想上前阻止葉梓楠，但都沒敢動。
秦雪松見的點點頭，又看向葉梓楠，葉梓楠趕緊上前蹲在床前握著老人的手，他又看向宿琦，宿琦也走過去頓跪在葉梓楠身旁，等著老人發話。
她眼中的葉梓楠□的像棵參天大樹，風吹雨打都無法動搖他半分。
第二天一早，宿琦就去了江聖卓的公司。一路闖過去，門口的秘書都沒攔住，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江聖卓看到她吃了一驚。
宿琦欲言又止，「那和-圖-書你幫我去問問他。」
宿琦怯怯的看著他，「事情真的很嚴重嗎？」
宿琦默默從包里掏出一份報紙，放到桌上。
宿琦垂著頭不說話。
「行了，別老低著頭了，說說吧，前段時間消失了那麼久，誰都聯繫不上，今天又忽然跑來找我，什麼事兒啊？」
「媽，我做了很多錯事，很多很多，有意的無意的，很多錯事……」
只要她開口，儘管葉梓楠一臉不情願的和她講條件，可是最後都幫她辦得穩穩妥妥，而事先她承諾給予的好處，他卻從未真的討要過。
「怎麼了？」
宿琦看到他一臉八卦的興奮，心裏哭笑不得，「不是她。」
葉母泣不成聲，秦雪松勉強笑著，混沌的眼睛看著葉父，包涵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
她從江聖卓那兒出來，打電話請了假就回了家。
宿琦淚流滿面，伸手過去握住葉梓楠的手，「你別這樣……」
葉梓楠背對著她，宿琦不知道他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傷心？流淚？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亦或是根本沒有表情。
老人許是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許是實在是說不出話了，只是看著他們倆笑，眼神越來越渙散。
江聖卓白她一眼，「你覺得呢？」
「不是，我提的。」
但是現在好像很不一樣，他的心，好像死了。
葉梓楠站在不遠處的窗前抽煙，醫院里是禁煙的。
「我就是不懂，才問你。」
「我只能說，那傢伙真是把你保護的太好了。宿琦啊，這個世界這麼亂，你親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況，是別人讓你看的呢。沈家那個老太婆是什麼心思你怎麼就看不明白呢？葉梓楠如果還對唐苒冰有什麼心思，還人能有你什麼事兒？本來挺聰明的怎麼到這事兒上就這麼迷糊呢？」
但是後來葉梓楠的爺爺也趕過來了，年歲已高但一身整齊的軍裝讓他看起來精神矍鑠，畢竟是在那個年代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在這個時候依舊穩定沉ｈｅtｕｂoｏk.cｏm.com著的詢問著情況。
江聖卓覺得女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他一臉迷茫，「你說什麼？」
宿母眼角一跳，「什麼時候的事？」
葉梓楠緊緊握住老人的手，一臉絕望的看向老人，顫抖著聲音開口，「外公，別走，求您，別走……」
江聖卓扯著脖子還想說什麼，看著宿琦忽然頓住，眯起眼睛，「你千萬別告訴我，這事兒和你有關係，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掐死你！」
宿琦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江聖卓只有嘆氣的份兒。
說是抽煙，其實他根本沒吸幾口，一手插|進褲子口袋，一手夾著香煙，只是仰頭看著窗外的星空，任由細長的香煙一根根燃盡，然後再一根根點著，腥紅的亮點一明一暗間，宿琦感覺到似乎有些東西像那些燃盡吹散的煙灰，消失的無影無蹤。
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
宿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想起來就想哭，豆大的眼淚說掉就掉。
她現在還有什麼臉再去找他。
「你這孩子怎麼現在才說。」
宿琦突如其來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陳思佳想攔都沒攔住，她一臉驚愕，「你這是幹什麼？」
宿琦把頭埋得更深，「沒事……媽，我就是想你了。」
怪不得他剛才心如死灰。事業，親人，接二連三的離他而去，任誰都受不了吧？
宿琦從病房出來的時候，身心疲憊，整個人都虛脫了。陳思佳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靠在陳思佳肩頭。
老人最終還是閉上了雙眼。
江聖卓拿眼角掃了一眼，臉上立刻出現慍色，「別給我看，說起這事兒我就生氣。本來都要到手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連個正經理由都沒有！還不讓別人說！差點把施宸氣的吐血！」
在你還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喜歡你了。他從來沒對你說過吧？
江聖卓覺得宿琦現在和葉梓楠一個毛病，都不愛說話，他還是懷念以前那個和他鬥嘴的宿琦。
很久沒回來，報箱里的報紙對了一摞和圖書，宿琦拿出來，懶懶的扔到桌上，攤開一片。
她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想，現在失去了才知道曾經擁有的有多珍貴。
宿琦喏嚅，「我不是真的要他讓給沈言磊，我就是想知道我和唐苒冰在他心裏誰更重要。當年他為了唐苒冰連命都不要，我就是想要個答案。」
那聲低吼里滿滿的都是傷心，傷心欲絕。
聲音嘶啞，像是被車輪重重碾過。
江聖卓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雙手舉過頭頂，「好好好，我幫你去問，姑奶奶，你千萬別再哭了。一會兒讓人看見，我真是說都說不清楚了！」
說著，拉著宿琦進了門。
她坐在空曠的走廊上，頭頂明亮的燈光刺得她眼睛疼。
宿母哭笑不得，「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撒嬌。」
「嗯，你怎麼這個時間回來啊？」
醫院里暖氣很足，明明溫暖如春，但是她卻覺得徹骨的寒冷，那股涼氣從心底冒出來，順著血液流向全身。眼淚不斷往上涌，眼眶發脹，她咬著牙不讓它落下來，忍得渾身發抖。
葉梓楠，對不起，這些年，我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什麼都懶得去想，仗著你的愛你的容忍，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最近我想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可是，都已經晚了。怎麼辦？
「我和沈言磊……」
是什麼時候？當時她在幹什麼？他又在幹什麼？
宿琦點頭，「現在我都想明白了，可是已經都晚了。」
她真的不知道葉梓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她的，在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
怪不得剛才外公會對他說那些奇怪的話。
宿琦知道，儘管江聖卓生氣，但是話他一定會帶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宿琦和很多人站在秦雪松的床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了，除了小聲的哭泣聲，一室安靜。
適逢秘書端了兩杯熱茶進來，江聖卓閉了嘴。
「江總，對不起，我……」
她半靠在沙發上，陳思佳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你好好休息吧，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