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韋宗澤還是沉默。
傅劍玲不該忘了,這間房子是他們兩個一起拼著命買的,在同齡人都生活得很愜意,且家庭和睦,上慈下孝的時候。即便後來他們分手了,她也不該忘了還有一把鑰匙在他的手上。
韋宗澤把她抱在懷裡,也不怕她此時出聲叫醒在房裡睡覺的薛澀琪,急躁的唇便莽撞地追索而去。唇齒相濡的一瞬,他才發現自己已克制得太久。
「幹嘛?」傅劍玲看著她。
往日成熟如見劍玲者,不過是一席脆弱的偽裝。韋宗澤再清楚不過抱在懷裡的人,數年來沒有長大,她的心靈一直停止在那一剎那。
聞言,韋宗澤默默轉過身去,只見薛澀琪身影一晃,咻地一下竄進了洗手間,還不停地在裏面沖水,以掩蓋她解決生理需求時弄出的聲音。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那現在呢?」傅劍玲道:「現在,你告訴我怎麼辦?感情這種事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可是四年來,我走不出這個怪圈,不能進,不能退,我恨不得時光倒流改變初衷。韋宗澤,你告訴我怎麼辦?分開四年,你這麼自信我還依然愛你嗎?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在那無聊的小紙條上寫那無聊的幾個字,有意思嗎?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還是不前進了,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讓它不明白去吧。等我休息夠了,自然就好了。」可是,休息多久才足夠使她彌合自我呢。
直到廁所裏面安靜下來,門一開,薛澀琪發現韋宗澤已經坐到沙發上,而傅劍玲正在打開冰箱拿飲料。見她出來,他們齊刷刷朝她看過來。
「不是。」韋宗澤握住她的肩膀,「我是很高興,但我沒有得意。」
「她還是這麼有趣https://m.hetubook.com.com。」韋宗澤說。
韋宗澤懊惱地說道:「劍玲,如果我說後悔了,你就會原諒我,我會說的。如果我說對不起,你就能重新接受我,我也會說的。可是,可是感情這種事,沒有回頭路可走。你還記得以前送給我的畫嗎?《荒野的羚羊》,我一直保存著。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把你留在錯誤的地方太久,以致於你完全封閉了自己。是我的錯。」
「……」
傅劍玲答不出這個問題,伸手便想要推他出去,「你出去,出去。」可是在這種時候伸出手來做任何事情都無異於給予韋宗澤進一步感官上的刺|激。她直覺腰上一緊,整個人都被拉了過去,拉進一團辨識不清的霧裡。
傅劍玲和韋宗澤果然嚇一跳,轉頭看向卧房門前,站在一個黑影,眼瞳如貓,熠熠發亮。
「冷靜下來了嗎?」傅劍玲依然埋首其中,緩緩問道。
傅劍玲猛然一陣尷尬,連忙推開韋宗澤,走到一邊打開客廳的燈。就看到穿著弔帶睡衣,十分窘困的薛澀琪,臉頰紅得像個蘋果,縮頭縮腳躲在門邊說:「我想上廁所。」
傅劍玲看了看壁鍾,已經快兩點了,「你回去吧。」
「我一直想問你……」傅劍玲就著這個姿勢,頓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一直以來想問又問不出口,想永遠不提,卻又難以釋懷的問題,「離開我,你後悔嗎?」
然而,結果是她沒有換鎖,就像他一直留著這把鑰匙。
薛澀琪尷尬無比,只得乾笑兩聲,支吾道:「繼續,你們繼續,就當我從未出現。」話畢,伸手還把客廳燈一關,飛快跑進了卧室。
「這怎麼回事?」少頃,當她穿hetubook.com.com好衣服,捋整齊頭髮從裏面出來時,韋宗澤也剛洗完澡,換了一身乾爽的襯衣,站在電扇前吹風,見她出來,便笑道:「我讓葛離一早給我送衣服過來了。」葛離適時舉著一碗面補充:「還帶了早點。」
「這麼熱的天,你又這麼晚才回來。」
傅劍玲嘆出一口氣,「我真傻,問這個問題就像在問我自己,生氣嗎?不生氣嗎?開心嗎?失望嗎?想你嗎?不想嗎?我可以繼續前進嗎?還是……」她話到此處,感覺韋宗澤把她抱得更緊密,久違的親密和熱望,以及那永不磨滅的過往猶如黑暗中的行雲。
「我已經給了。」韋宗澤笑著說,喝了兩口豆漿,「味道不錯。」
果不其然,她一進房門,迎面而來除了舒服的冷氣外,還有就是到睜著銅鈴大兩眼的薛澀琪,「快,給我彙報下,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方才儘管短暫,卻是他們第一次好好說話。
這至少讓兩個人心理上都更平和一些。
……
傅劍玲說不過,如此深夜,擾人清夢,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想來想去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起身把客廳的燈一關,回到自己的卧房睡覺去了。
韋宗澤知道到她這幾年來一直獨居,雖然已經跟父母和好了,畢竟不像從前那麼密切,她大概是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早晨,就像他在北京,也很久沒有興緻去感受新一天來臨時的陽光了。
這種情況叫她怎麼出去洗澡!
不知為什麼傅劍玲一覺深沉,無夢無魘徑直到天明。醒了以後,空調還開著,旁邊薛澀琪已經不在了。劍玲只覺得自己一身油膩難忍,懵懵然起身一頭蓬鬆地起身去開門。
除去元禾酒會上那個小小的賭氣的吻,期間和-圖-書各種微妙的距離感和不愉快的氣氛使他們僵持原地,再見至今,這才是第一個屬於他們兩人久別重逢盡情盡愛的吻。柔軟的唇瓣和齒間的熱望,帶著傾瀉般奔騰的慾念和無邊無盡的意動淹沒所有,情緒的波動夾雜著龐大的記憶蔓延到血液之中,造成他生理上的嫉妒渴望,甚至讓他在很久之後都不能罷手。她懵然間開始後退,他便一直追著,直到傅劍玲尋著一個間隙垂下頭,默默埋首於他頸項之間,她的頭髮在他的下巴處滑動,麻麻痒痒的感覺,竟十分有效地促使他停止放縱。
韋宗澤□稍退,終於鬆開鉗制著她的兩隻手,轉而十指交纏,扣在她的腰間,看不清她表情,卻聽得清她的一字一句。
薛澀琪正在洗手間里化妝,出來以後已經全身打點妥當。此時初晨的陽光已由薄轉厚,從陽台那處灑進來一大片,有點刺眼,整個房間明亮而熱鬧,教傅劍玲簡直手足無措。
「唔。」傅劍玲拿著一盒鮮奶走過去,冰箱里只剩這個,再不喝就過期了。她坐在沙發一翼,沉默不語。
聽得噔一聲,傅劍玲默默把燈又打開了,看到韋宗澤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
「是的,當你發現原來我沒有的時候,一定很得意,是嗎?」
結果客廳里一團熱鬧的景象讓她差點以為自己睡了一整個早上,直接到中午了,今天是周末?不是的呀。
「為什麼?」他忍不住激動地追問她,沒有光亮的屋子好像夜幕沉浮的暗海,使他們遠離其他不相干的一切,使他更直接觸摸到她的心靈,在那裡,有他熟悉的所有。
「我真的打算忍住,真的,可是理想和現實總是相差很遠。」薛澀琪很激動地說道。
「……」
「還不快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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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洗澡,不能上床。」
「行行行,我打地鋪。」索性把門一栓,從柜子里拿出毛毯鋪到地上,又準備拿小被窩,卻被薛澀琪叫住,「行行行,算我錯了,這是你家,你還是上床來睡吧。」
興奮過度的薛澀琪一直盯著房門看了好久好久,也鑽進空調被,「說真的,我剛才真不是故意的……好可惜……」說話間伸手在傅劍玲的背上划來划去:「你別真睡著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很興奮才對嗎?外面睡著你昔日的枕邊人呢!」可劍玲還是沒有動靜,薛澀琪又使勁戳戳她的腰:「真睡了?」還是沒動靜,薛澀琪百無聊賴間連打三個哈欠,「好吧,睡吧睡吧。」
整個視野重歸黑暗。
是不是,有些事自己總是鑽著牛角尖,鑽到面前全是遙遠而又模糊的畫面,又像是薄如蟬翼的窗紙,從這邊看向那邊只是搖曳的影姿,於是漸漸地又睡著了。醒來時,沒有想象過這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單純直白的願望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你誤會我了。」聽到此處韋宗澤急忙道:「那天是因為我太激動了,而且我也很害怕,所以才會寫在紙條上面。」
男人女人對同一事物的理解總是不同的。
原本在傅劍玲重新敞開心扉之前,韋宗澤並不打算使用它,不僅僅是怕增加她的抵觸情緒,還有一個原因是韋宗澤自己心中亦有些害怕,這把鑰匙或許已經失效了。
「不後悔是嗎?」
葛離和杜小言正坐在沙發上吃早點,茶几上擺滿了各種小吃,油條,面窩,粉,面,還有豆漿。兩個人一大一小吃得津津有味,一直到葛離看到她這幅模樣出來,差點一口面都噴到桌上,杜小言也張著嘴巴瞪大兩眼顯得十分羞憤,最後薛和_圖_書澀琪不知從哪裡沖了過來,推著她道:「哎喲,就是知道你昨天累著了才沒叫你,你真睡糊塗了呀,外面幾個大男人,你把衣服穿好再出來。」話畢,她還沒有把天和地轉過來,就被重新塞進卧房。
「這禮拜的零用錢。」回過神的傅劍玲說著就去找手包,卻只聽杜小言磅一聲甩門而去。
其實在這種時候,薛澀琪真的真的很不情願當個電燈泡,可是,她實在受不了了。
韋宗澤卻覺好難得她對自己沒有了抵觸情緒,哪裡肯回家去呢。便往沙發上一躺,閉目道:「今天讓我在這過夜好了。」說著把身體捲縮起來,頭朝里靠著,認真睡覺去了。半晌沒聽到傅劍玲表態,睜一隻眼瞟了下,發現她還坐在那裡,似乎正在考慮怎麼把他趕出去。韋宗澤便補充道:「怎麼說,這屋子也有我的份……就算是曾經。」
「快點去洗口洗臉吃東西,今天有便車可以搭了。」薛澀琪說著翻開葛離帶上來的報紙,首先就看娛樂版。「那我怎麼辦?」杜小言在一旁插嘴問。「當然是去上學。」「我沒有便車?」「平時坐什麼車去上學,今天還怎麼坐。」薛澀琪冷眼瞪了一下杜小言,他果然不敢反抗,抱起書包就走了。
見傅劍玲眼皮只動了一下,旋即便轉過身,當做什麼也沒聽見,好去睡她的覺了。
「喂,你就讓他這麼睡在外面了?」
傅劍玲一陣默然。
「什麼變成什麼樣!」傅劍玲無意多說,正脫衣服要往床上爬,卻被薛澀琪狠命攔住。
韋宗澤還是沉默。
「我很怕你當面告訴我你已經有別的對象。」
傅劍玲瞪了她一眼,因她實在累極了,便把手裡的東西往床邊的椅子上一扔,脫|光衣服,然後套上一件弔帶睡衣,鑽進薄薄的空調被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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