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說的話在劍玲聽來似乎很玄乎,因她無從問起,只好轉換一個話題:「開嫻姐姐還好嗎?」她總記得那位漂亮但是一身煙塵氣的姐姐。
「我不能收這麼貴的東西。」劍玲把手機放下來,說出和電視劇里一樣的台詞,但心情卻完全不一樣,電視劇里的女主角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她們不會受物質的誘惑,清高而純潔,劍玲說出這樣的話,只因為她感覺到很不踏實。
一段時日不見,葛離也覺得韋宗澤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他覺得他比以前要現實多了,氣質上也有些許改變,幾分從前的孤獨,幾分現在的傲慢,還有幾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幸福。
「一起去唄。」
韋宗澤瞧了她一眼,揶揄道:「難道你沒有想象過,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其他男的追求你嗎?」
翌日,傅劍玲上完早上的課,收到一個電話,竟是陌生號碼,接起來一聽,電話那邊是薛澀琪,「我也買了個手機,這是我的號碼,趕緊存起來。」
韋宗澤對她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你姐姐會跟那個小說家在一起嗎?」
有一句情話大家都知道,也都笑過,就是那句「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利用價值?」
「去哪?」
「劍玲,你轉身來看看。」他說。
「唔……類似於請你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想我一次的話……」
可韋宗澤早知道她會這麼說,一把握住她的手,幫她把手機牢牢固定在掌心。
薛澀琪笑盈盈回道:「你也真是的,好好一個浪子,偏要搞得這麼痴情幹嘛!姑奶奶我真看不下去。」
韋宗澤點點頭,不再多言。稍後又想到剛才介紹的歷洋,轉而又對葛離道:「歷洋有個哥哥在你那個部隊,我改天找他聊聊,讓他照應一下你。」
離婚,指婚,小說家等等這些以往總覺得很遙遠的詞彙,此時卻很自然地出現在他們的對話中,傅劍玲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們都長大了,還是因為他們之間越來越遙遠了。手被他緊緊握著,炙熱的氣息環繞在她的身邊,那是來自韋宗澤的火焰,在這寒冬燃燒著。
葛離在新年時也從部隊回來過,剛剛同許為靜分手的日子,也是他在部隊里最難熬的時間,新兵都得經過老兵那麼整過一些時日的。過年時,他一回來就聯繫了韋宗澤,韋宗澤也很高興,便叫上幾個親近的朋友出來聚會,介紹大家認識。
「你這樣還算克制?」傅劍玲又想到剛才他趁她意識薄弱的時候,靈敏果斷地把手伸進她的衣服。韋宗澤好笑道:「怪我這方面經驗不夠,不然趁你剛才陶醉和-圖-書的時候,我早就攻城掠地嘍。」傅劍玲看了那麼多小說,怎麼會不知道他這句攻城掠地的含義。
葛離偌大的塊頭,居然蹲在杜雅墓前輕聲哭起來。那時候可不是掃墓的時節,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哭著哭著就難受起來,想到他失去了許為靜,失去了那麼美麗的火焰,他就寂寞得發慌。緣分這種事,真的很難說。別人覺得他跟許為靜分手了八成是件好事,他卻覺得他失去的不僅是許為靜,還失去了一份熱情。
「對不起,早知道我應該打扮一下的。」可惜她的衣箱里也找不出幾件淑女的衣服。
傅劍玲依言沒看,只笑問:「你發了什麼內容?」
「好,算我自掘墳墓,你忘記剛才的對話吧,別真開始在腦子裡想象了。」韋宗澤見她眼神有些認真,連忙轉移話題,心說,好好地幹什麼說這麼沒氣勢的話呢。摟她更緊一些,便說我們進去看電影吧。
「一個男人,這麼哭像什麼樣。」比他矮一個頭的薛澀琪站在一邊,不以為然地說:「沒想到你還會來看雅雅,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說著,瞧他一臉尷尬,她又解釋道:「很不巧,我奶奶忌日,我拜完了奶奶,順便來看看雅雅,沒想到看到一個傻大個在這兒哭……」
薛澀琪本不是長舌的人,卻故意逗他道:「那也行,你請我吃日本料理吧,我知道有家店還不錯。」
韋宗澤的一舉一動就像是電視劇里的標準模板,因為到得比較早,買好票以後兩個人還去同一層樓的娛樂場消磨時間,玩了半小時,他帶她一起去水吧喝飲料,居然悄悄在她的包里放了一支新上市的諾基亞手機。手機接到簡訊時丁丁響,傅劍玲找了好久才發現聲源來自自己的包,那時候有手機的人可並不多,當她坐在水吧從包里把手機拿出來時,很多人都朝她看過來。
「你怎麼這麼冷靜。」停下來的時候,她不禁抱怨。
韋宗澤竟十分高興,緊緊抱著她道:「行行行,結婚的時候再說,結婚的時候再說!」
「你不能等到我們結婚再說嗎?」傅劍玲看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你也真是的,幹嘛那麼脆弱,自殺這種事一點都不適合我們這種人。」
她依言轉過身,看到韋宗澤捧著一手玫瑰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在黃昏最後的餘韻中顯得若即若離,她真的還來不及習慣這種畫面,也來不及習慣這種感覺,他就已經把花塞到她的手裡,然後摟著她的肩膀帶她離開。
不去的話,我就在大街上吻你。
葛離一下低落www.hetubook.com.com起來,唉聲嘆氣道:「哎,世道不一樣了,這年頭,就算你跟她睡過了,她要走的時候還不一樣走得很乾脆。女人都是長翅膀的,說飛就飛了,我看你這麼喜歡傅劍玲,你可得小心看著,哪天一個不留神兒,一樣被人搶走了去。反正,現在的男人也不在乎二手貨。」
隆冬過去,危險而甜蜜的愛情蔓藤正在瘋狂生長著。每見一次面,就比上一次更難分別,每見一次面,就總想到有一天會擁抱著對方從夢裡醒來。
第二天,傅劍玲和薛澀琪課後約好一起去學校的英語角練英語,沒想到許多男同學都主動上來和她們講話,本來談得挺愉快的,劍玲的手機忽然響了,她很尷尬又很害羞地拿出來看,來電顯示只能是韋宗澤,「喂?」她有點不習慣直接從手機中聽到他的聲音。
事到如今他再想起來,卻已覺得不無意義了。
葛離落寞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很幸福,但是也不要這麼小看我的感情嘛。就算她真是個潘金蓮,我付出的那份感情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你就別往我的傷疤上撒鹽了。」
「你跟傅劍玲處得很好吧!」酒後回程,葛離私下打趣道:「你看你,都寫到臉上了!」
韋宗澤略不高興,反問道:「那你自己呢!搞定了沒?」
韋宗澤搖搖頭:「你看她那個性格,我想做成那種事肯定是萬里長征!」
「她呀,好得很,現在跟一個小說家混在一起,沒準要離婚了。」韋宗澤回道,用一種聽不出是陳述還是反諷的語氣。
葛離的臉一陣紅,知道薛澀琪大咧咧的性格,生怕她回頭告訴傅劍玲,只好垂頭道:「我請你吃飯,你千萬別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
「是你太緊張了。」韋宗澤說,「再說我也不算很冷靜吧,我只是很克制自己。」說著把她的頭摁在胸口,她果然聽到他的心跳很強很快。
「那個小說家沒什麼錢,就算我姐姐離婚,他大概也養活不好她的。最後她還是會聽爸爸的安排,要她嫁誰就嫁誰的。」
葛離好笑,又問:「你們那個沒?」
曾經和許為靜在約會時無數次經過日本料理店而沒錢進去饕餮一頓的葛離,這次只好硬著頭皮點頭,「姑奶奶,你下手也太狠了。」
就在大街上吻你。誰都看不見。
那天晚上看完電影,韋宗澤把她送回了學校,並且在宿舍前面的小樹林,他們順其自然第二次接吻。吻了很久很久,從一開始輕柔的試探和廝磨,到後來漸漸變成激烈的擁吻,直到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被她果斷拒絕,他低聲m.hetubook.com.com一笑,又不厭其煩地轉為輕吻。
「那澀琪呢?」
葛離那次回來,一次也沒有主動聯繫許為靜,儘管傅劍玲受韋宗澤的託付,找機會告訴許為靜葛離回來休假的事,許為靜也絲毫沒有心軟,不曾流露出一點想要主動見面的樣子。後來韋宗澤說,這樣也好,斷得乾淨一些,傷口也能好得快點。
「沒錯,你看我姐姐,被他嫁來嫁去,一輩子都毀了。」韋宗澤很肯定地說,「在我獨立之前,我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
傅劍玲總覺得他在這方面比她要冷靜而且成熟一些。
「嗯。」傅劍玲點點頭,瞧他一身頗時髦的打扮,真奇怪,以前她怎麼沒覺得他比一般男孩時髦呢。又垂頭瞧瞧自己,不過穿了條去年的舊裙子,沒有丁點兒的新鮮感。
他一口一個睡過的,一口一個二手貨,很明白地說出了他和許為靜的關係。
「噢,還有,你生前總是幫我和許為靜當和事老,現在我們分手了,你也輕鬆多了吧!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感激你的。真的,謝謝你。」
「壓力?」
傅劍玲想到薛澀琪青春飛揚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
「我不是白馬王子,也不是換了個爸爸就開始虛榮炫耀。你知道我的家庭狀況,在這個世界上,我看起來好像有很多親人,其實沒有一個留在我身邊,我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擺脫現在的處境,有個很棒的家庭,但我是知道現在我可以去適應,去體會現在的一切。我答應你以後直到我自己事業有成,我不會再送你讓你感到不實際的東西,只有這一次,我想你收下來,也想你實實在在地明白到我的家庭背景是有些複雜的。」
不去的話,就怎樣來著?
「我一個學長生日,請我們去玩,我答應了帶女朋友一起!」
傅劍玲聽了,心裏一個激靈,「他對我這麼沒信心嗎?」
當然,這是初次的約會,韋宗澤也很有心,他也提前了一個小時赴約,卻沒想到還是比她稍晚一步。當他從人群中朝她走去,內心其實緊張得像是張開了翅膀,無端端有種想要撲舞和顛覆這世界的感覺。是的,那時候的感覺似乎特別多,而且還無法定義其中的含義,只要他們倆相遇,任何一個眼神或動作,都能讓他產生感覺。尤其是那種明明他心中狂浪喧囂,身體卻還不動如山的時刻,他認為這都是傅劍玲對他產生的引力,並且這種引力或許永遠不會在其他人的身上找到。
要說劍玲在那個時候沒有一點半點的虛榮心是不可能的,可是隔著這麼昂貴的東西看過去,映在她眼中的www.hetubook•com•com韋宗澤,教她無法放心。如果是以前的他,根本不可能送她這麼貴的東西,而現在的他之所以能,只不過是因為他換了一個家庭背景。
他說得這麼露骨,教她怎麼回答呢。
「我已經提前一個小時,結果你還是來得比我還早。」走近了,因為她審視的眼神,他反而不敢像預想中那樣直接摟住她的肩膀。
在性事上落後一步的韋宗澤對此倒不覺得詫異,「許為靜天生是個獵手,你也想開點吧,不如我再幫你介紹一個,長相絕對比她好。」
韋宗澤卻道:「你這樣就很好看啦。」說完又笑,終於逮到好的機會,一隻手自然而然從外圍勾住她的肩膀,「我們不在同一個學校,你要是打扮起來會我會有壓力的。」
韋宗澤臉色微紅,且笑不語。
薛澀琪抬眼一想,「依我看,他對任何人都缺乏信任。」說著轉頭瞧著傅劍玲:「哎,我看你這回啊找了個麻煩的男朋友。」說著又笑起來:「好在他是真心愛你,這點是人都看得出來。」
「不知道你生前有沒有人送過你玫瑰,如果沒有的話,我這就算是第一支玫瑰咯,希望你在天之靈,沒什麼遺憾,早點投胎轉世,趁我們都還年輕,也許還能再相遇呢!」
薛澀琪倒很大方,他既然開口邀請了,她不妨一起去玩玩。韋宗澤口中的學長,似乎是韋開嫻一個朋友的表弟,叫做歷洋,近來和韋宗澤走得很近。不知不覺間,曾經孤僻的韋宗澤,陌生朋友越來越多。聚會上的大部分男孩都帶了女朋友,成雙成對,傅劍玲也就沒覺得很尷尬,而那些個別的單身男孩,免不了覬覦漂亮且單身的薛澀琪,獻殷勤的方式一個比一個直接。事後回學校,已經深夜,薛澀琪打電話叫她爸爸開車來接她們,她爸爸就真的派了個司機開車過來。臨走時韋宗澤當眾在劍玲的面頰上輕啄了一下,周圍響起一陣低笑,劍玲極不適應。
「哈哈,處男。」四下無人,葛離放開嗓門笑他,「一個女的你都搞不定。」
當傅劍玲懷著忐忑的心情提前一個多小時站在電影院門口,試圖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出韋宗澤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和男生出來看電影,且彼此之間冠以男女朋友的頭銜。若不是隔著這樣的距離,她竟不曾發覺韋宗澤已經改變了很多,他不再是那個在大雨中等她的瘦長男孩,那個下著雨的小車站也已經化作齏粉,從記憶隧道吹向她的身後,一去不回了。每一次重新審閱他們的關係,每一次她都會覺得站在面前的是另外一個人。
「我的簡訊你還沒看呢!」韋和_圖_書宗澤說:「算了,你還是別現在看,剛才說了這麼多煞風景的話,現在再看我會尷尬的。晚上送你回寢室再看吧。」
「你說呢?」韋宗澤牽著她的手,寒潮還沒有退,他把她的手握得緊緊得。
傅劍玲只知道她結婚得很早,在北京的時候就離過一次婚,再婚以後到了這邊,這才沒幾年,又說要離婚了,好像結婚離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葛離哭了一會兒就止住了。起身來準備用手擦一下眼眶,結果從旁邊居然有人遞過來一張紙巾。
兩人上了車,薛澀琪才忽然冷聲冷氣地說:「韋宗澤可真狡猾。他故意把你們的事弄得這麼高調,就是變相地向周圍人宣布你是他的女朋友,讓別人少打你的主意呢。」
後來過年了,他和韋開嫻都要去北京本家團聚。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任何聯繫,傅劍玲曾經也因為擔心他給他打過電話,發過簡訊,可惜他的手機一直關機。過完年一直到開學前幾天,韋宗澤和韋開嫻才一起從北京回來,儘管他一回來就主動來找劍玲,可是傅劍玲心裏還是覺得不愉快。開口問他為什麼不聯繫。他回答道:你看我姐姐的生活被他們搞得一團糟,我實在不想這麼快讓爸爸知道你的存在。劍玲問,你不是說他不管你的嗎?他卻飛快地想也不想地回以冷冷一笑:他?他是不管我這個人死活的,但不見得也不管我的利用價值。這個很難說的。
傅劍玲點了點頭,將手機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她的臉也跟著泛著紅潮:不,不要。
葛離懶懶一笑,回道:「不用了,我哪能是那麼沒出息的人。」
一會兒他忽然停下步伐,轉過紅撲撲的臉問她:現在要不要去我家?
葛離回部隊前,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默默去了扁擔山那邊的墓場,為杜雅帶去了一束□,和一朵玫瑰。
傅劍玲的手被他牢牢禁錮在他交握的掌心裏,她確定每一次韋宗澤做出什麼事情,都是在進行著蛻變,一次一個模樣,一次一個變化,也許有一天,他會變得和今天完全不一樣了,但她害怕的是,自己依然會愛著他。
韋宗澤在上大學之前,一直跟他的姐姐韋開嫻一起住在他們家的老宅里,後來搬到學校的寢室住,就鮮少回家了。一有空就帶傅劍玲出去約會,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天生情商高,還是有人教過他的,每次約會他都能帶給她一些新鮮的感覺,他一點一滴瓦解了劍玲心中對男女關係的戒備。
說起來傅劍玲還真的從沒這麼想過。
「看看裏面的簡訊。」韋宗澤很雀躍地說,「這也是我發給你的第一條簡訊。」
就去一會兒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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