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因事先取得了許可,她們便迅速圈定好塗鴉的範圍,主要是在老房舍的路面上進行創作。這是一棟建成於1910年的老建築,在蘭陵路與洞庭街路口|交匯處,是以前的大漢口俄國租借地,也是當年的豪華公寓,時至今日風雨飄搖九十年,已經變得老態龍鍾,里裡外外都很破舊了,還有不少違建的部分。
傅劍玲卻寧願把注意力全部撲到期末的學習上也不肯給他一點憐憫。他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地追過去,求她來看自己。她不來,他便酗酒,他真想讓自己再發一次燒,燒得火熱熱地,輕飄飄地,不僅能看到許多狂熱的幻想,醒來后還能看到傅劍玲關心不已的樣子。
誰都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做成這種事情,是在分手以後,而且韋宗澤還喝了很多酒。藉著這一夜春風,他們也算是重新開始。韋宗澤答應傅劍玲,以後絕不再輕浮行事。又趁熱打鐵,央求劍玲下學期開始搬來和他一起住。
歷洋則認為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至少現在,韋宗澤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不去騷擾她,每天拚命地找事做,學校的課一樣不少,還免費幫他做營銷設計,最近他爸爸米源要正式再婚,他還幫著他爸爸裝修新房,噢,就是這個巴公房子。
那時候天氣又開始變熱,夏日火辣艷陽為他們待在房間里親親我我提供了最好的借口。寂寞的許為靜也突然意識到朋友的重要性,主動來找韋宗澤道歉,求傅劍玲寬容。傅劍玲考慮到韋宗澤和葛離的關係,還是接受了許為靜的和解,但心裏總不如以前那麼相信她。
其實歷洋對他和傅劍玲的關係並不太看好。在他看來,聰明的男人不會選擇一個對自己影響太大的女人共度一生,關心則亂,過猶不及。更何況他也絕不相信,在當今這個平淡無為,缺乏考驗的年代,誰還能真正做到永墜愛河,矢志不渝的。不是早就有專家說過,愛情只是一種多巴胺嘛。
韋宗澤在米源的婚禮之後,感覺到自己孤立於原野之上,風吹草伏,碧空遼遠,他因為自己過於渺小而聆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於是他有些惶恐。
然而此刻,韋宗澤的吻和愛撫,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熱情和充滿技巧。
兩人自這一夜重修舊好,不久幾個親近朋友也都陸續知道這事,反應和圖書卻各不相同。
韋宗澤且不動聲色,把紙條揉作一團,握入手心。
「我餓了。」
她不懂,分分合合,總是為同一個人心痛,心動,又心痛,怎麼這麼容易呢。她終究和傅劍玲許為靜不同,也許她一輩子都沒法領略了吧。
傅劍玲卻還是那個態度:「隨便你。」
當傅劍玲站在社區門口,看到蘇麗家的副食店還在營業,不禁感慨萬千。
其實那時候,韋宗澤和歷洋就在附近,兩個人站在馬路對面一直瞧著,歷洋還調侃他道:「你的女朋友是一個很詩意,同時又很拘謹的人。」韋宗澤但笑不語,在他看來,自己和傅劍玲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對別人的信任度。劍玲是那種寧可先相信別人,直到別人打破她的信任為止,而他則是寧可先不相信任何人,直到別人取得他的信任為止。
吃完粥韋宗澤又睡了,睡得渾身出汗,傅劍玲怕他著涼,只得坐在一邊,不斷幫他擦拭。她第一次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照顧他,可惜竟是在分手之後。
那時候是二零零一年,開春之後,天氣回暖,她的小組提出到武漢的老建築群附近進行牆面及路面塗鴉,藉以宣傳古老建築的歷史。這想法是好,但必須得到區政府和委員會以及房屋主人的許可,而不是他們找塊地找堵牆,就可以隨便畫。傅劍玲一直到高中都在上美術班,所以功底還不錯,最起碼塗個鴉還是可以的。躍躍欲試之餘卻沒想到她們小組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巴公房子社區,外婆生前住的地方,同時也是韋宗澤以前的家。
韋宗澤頓覺溫暖無比,試著小聲詢問:「你還沒原諒我嗎?」
「要是他們知道我跟你做了這種事,也許會打死我的。」激|情平復以後,劍玲又懊惱道。韋宗澤笑道:「不會知道的,再說將來我們倆是要結婚的,做了也沒事。」其實他那會兒心裏還激動著,忍不住追問道:「我有沒有把你弄傷。」傅劍玲害羞地回道:「應該沒有。」「那就好。」又想到一件事,「明年畢業,我們一起去旅遊好嗎?」這倒是個好提議,「嗯。最好把澀琪也叫上。」「不是吧。」韋宗澤喪氣道:「老天保佑她畢業的時候已經有男朋友了。」
至於還在服役的葛離,聽了以後不過一笑,早就知道你們分www•hetubook•com•com不開了。
「反正你要折磨自己也可以,不過千萬別太過火,你現在住我家,要是把身體搞壞了,我女朋友可不會來照顧你。」說句真心話,韋宗澤雖然沒什麼工作經驗,但他幫他做的營銷設計在大方向上卻挺有見解,這也頗讓歷洋另眼相看。
傅劍玲總不好意思再來躲他。
傅劍玲點頭表示了解,放了一份早點在餐桌上,「這個是給你帶的。」話畢便徑自去看韋宗澤。
韋宗澤統共喝了六瓶啤酒,醉意雖越來越強,心還始終清醒,不久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歷洋來看他了,起身以後歪歪扭扭地走到門前,擰開門栓一看,外面站著傅劍玲。
歷洋叉著腰站在桌邊,嘆息道:「要不要我打電話給傅劍玲,讓她過來照顧你。」
她怎麼推都推不開,被他牢牢抱到房裡,他竟連一個字都懶得說,啃咬舔舐的唇舌無處不在,靈活激動的雙手迅速拉下她連衣裙背部的拉鏈,只聽得撲哧一聲衣服落在地上的聲音。傅劍玲嚇懵了,不信他會如此失控。拚命地推,拚命地喊,你醒醒,你醒醒。
可惜傅劍玲並不知道葛離和薛澀琪那段短暫的來往,不然她是絕不會奉勸許為靜重新回到葛離身邊的。那段時間,薛澀琪稍稍疏遠了她們,時常跑去她媽媽的時裝店幫忙。除了傅劍玲,她幾乎不想理會其他所有人。
韋宗澤起身熄滅了房間的燈,然後就著床畔月光,麻利地脫掉自己的衣服,露出比以往已經強壯許多的胸膛。他緩緩傾身,試圖留給她足夠的時間來做心理準備,而她只是躺在那兒,雙眼如星辰。
醒來時看到傅劍玲坐在床邊,正在看書。
一個故人的名字便讓氣氛完全轉變,忽然間相顧無言,愛如泉涌。
歷洋得逞以後,又開著車把她送到韋宗澤自己租的房子樓下,傅劍玲問道:「他不和你一起住了嗎?」
有個熱心學姐知道傅劍玲和男朋友分手,正處在精神頹廢期,就主動來找她參加社辦活動,是由一個有錢人匿名贊助的公益活動,主題是城市美化。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好很有意義的事情,參與人員分為若干小組,每周提交一個美化構思,你可以去給那些舊式的房子翻新牆面或者在上面塗鴉,也可以通過創意花卉或雕塑等方和-圖-書式進行,總之提倡的是人文關懷,家園共享。傅劍玲十分感興趣,馬上就加入了小組活動。
傅劍玲和小組其他成員都很感念歷史,各自抱著顏料桶,一心一意在地上塗鴉,有人畫了當年的郵票,有人畫了個三套車來影射其建造者是俄羅斯人,傅劍玲則畫了一顆倒著的巨大綠樹,樹根延伸到巴公房子腳下,寓意歷史也是擁有生命的。
韋宗澤一覺醒來,已經恢復不少,然而這房間里明明還殘留著傅劍玲的氣息,她本人卻已不知所蹤。但她給他做好了飯菜,擱在客廳的桌子上,還留了一張字條:我已經開始習慣和你分開的日子,等到你也習慣了,我們就可以做回普通朋友。
韋宗澤燒了一晚上,此刻正臉色蒼白,唯獨嘴唇比平時鮮艷很多,是一種病態的表現。傅劍玲站在床邊瞧了一會兒,於心不忍,默默推他幾下,沒想到他睜開眼看她一會兒,又稀里糊塗睡去了,直到肚子餓才幽然轉醒。
歷洋搖搖頭,「我女朋友搬過來了。」說完便驅車離去。
這次米源再婚,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對於像他這樣一個庸碌無為的男人來說,能踏出這一步實屬不易。韋宗澤打從心裏是支持他的,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拚命地幫忙。但他真沒想到,當米源和新婚妻子談論到自己的前妻也就是韋宗澤的生母時,說話的語氣已經從懷念變作調侃。
他說了一陣話,便停下來,好好地抱一下她,然後又說:「你是不是更生氣了,是不是更加瞧不起我了。為什麼你不能再一次愛我。為什麼?你還記得蘇麗嗎,那次發燒,我夢見她了,她問我,韋宗澤,都過了九年了,你跟傅劍玲相親相愛了嗎?你知道嗎?我答不上來,真的,還在夢裡我就哭了,因為我答不上來。」
歷洋側身讓她進去,又在她身後說明:「他在左邊那個房間躺著。醫生說可能是太累了。」
人心是這樣一種東西,從誕生那一刻起就擁有許多貴重之物,然後逐一失去。
韋宗澤蠻橫而又仔細,逐漸掌握了她的身體,此時此刻,即便他一聲不吭直接進入,她從生理上也無法拒絕那種深層次的渴望。但他卻停了下來,汗臭和啤酒味攝走了劍玲身上的幽香氣。
薛澀琪覺得傅劍玲這是重走舊路,並不明智。
韋宗澤激動地打和_圖_書開門,傅劍玲看見他的一剎那,頓覺撲面而來是他身上炙熱的酒氣,四目相對,她便從他眼中讀到一種誓不回頭的訊息。警鈴大作,她還來不及轉身避開,就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熱唇銜著她的頸窩,久違的男女魚水之情迅速泛濫開來。
傅劍玲只搖搖頭,他一聲嘆息,「不要緊,多久我都等著。」
她們的活動起初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久而久之,大家見怪不怪,又紛紛開始抱怨她們有礙路面通暢,隨地塗鴉毫無意義等等,還有路人十分粗心,直接從她們正在創作的畫上走過。
傅劍玲起身給他端來菜粥,「喏,發燒吃這個。」
後來她想,如果當初沒有跟過韋宗澤,她和朱俊還真是很有可能的,只可惜命運給你安排了誰,讓你愛上誰,為誰而心痛,都是不容逆行的。
為什麼挂念米源,他亦難以說清,非要給出一個理由,大概就是他們之間十數年父子情分。就像傅劍玲曾經給他下的評語一樣,他是一個極其缺乏健全的父愛母愛的孩子,對童年的缺失有潛在的彌補意識,所以他媽媽過世以後,即使他回到了韋家,在他心裏對養父米源的看重卻遠勝於親生父親韋少卿。
傅劍玲嚇一跳,抬頭髮現他已經半坐起來,一個勁朝她笑。
偏他好話不靈壞話靈,當天晚上天上一個響雷,韋宗澤突然倒在書桌上,歷洋喊他吃飯他也不理,還以為他睡著了,走過去推開他一看,高燒燙手。
不知道為什麼。韋宗澤再也聽不到米源後面說的話,他只是看著米源的臉,獃獃笑著。
好在他在電話里一說,傅劍玲就同意過來看看。歷洋心想,她還真是很容易相信別人。
他們分手的時候,傅劍玲就忍著不肯哭,然而此刻聽到蘇麗的名字,她的眼淚就跟著往下掉。在女人的眼中,自己喜歡的男人永遠是個孩子,還有蘇麗曾經問過她,她能夠為韋宗澤想多少。那時候她也是答不上來,那時候她是真不如蘇麗那麼愛他吧。
傅劍玲轉身瞧韋宗澤的房間燈火通明,微嘆口氣,終於不敵心軟,還是決定上樓看看他。
「對不起。」他深吸一口氣,沉沉地說:「我真的很需要你,你知道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了,太久了,真的,我都懷疑我要死了,孤零零一個人死在外面。」
傅劍玲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挑逗得滿臉通紅,戰慄不已。
第二天外面下著小雨,韋宗澤睡了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動一下。歷洋偶爾還怕他是不是死掉了,沒事就拿不求人戳戳他,只要他肯動一兩下就好。傅劍玲七點半準時敲響了他家的門,手裡還提著熱乎乎的菜粥,說真的,當他打開門看到垂著頭的她,紅唇緊閉,劉海上掛著雨滴時,當真也有一瞬心動的感覺。男人大抵如此,食色性也,無關愛情。
傅劍玲第二次參加社團活動,她所在的小組決定去曇華林,在那裡她碰見了自己班上的同學朱俊,朱俊喜歡攝影,有一台專業的單反相機,便十分熱心地帶著相機為他們跟拍。大概出於仰慕之情,朱俊拍的照片,十張就有六張以上都是傅劍玲,劍玲的學姐正好在場,開玩笑似的表示要撮合他們兩個相好。傅劍玲忽然想起從前韋宗澤還為朱俊吃過醋,現在今非昔比,倒讓她有些觸動,不免對朱俊多了幾分關注。
肉體的初次結合痛苦而甜蜜,是那早就望眼欲穿的結局。
韋宗澤在這種時候就極想見到傅劍玲,他永遠的心鄉。
終於就連歷洋也看不下去,多管閑事起來,專程開著公司的車到傅劍玲學校等她。
「你原諒我了嗎?」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韋宗澤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手指卻一直在她的腿間摩挲著,尋覓最能讓她瘋狂的位置。找到以後,撥得她情慾難忍,空前絕後地從唇中逸出動情的呻|吟,擊碎他一切理智。
而韋宗澤一生之中最為挂念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戀人,一個便是他的爸爸,米源。
不久,他就告訴韋宗澤,他老婆懷孕了,是他的孩子。唉,這把年紀了,重頭再養個孩子,心裏還真沒底。話雖這麼說,臉上卻洋溢著幸福。
傅劍玲想了想,怕爸爸媽媽知道以後大發雷霆,自然是不同意的。
但他也樂得支持,且看韋宗澤以後若得到了這個姑娘,還會不會繼續糾纏不清。
韋宗澤都已燒得有些糊塗,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歷洋真怕他出什麼壞事,連忙背他到附近的醫院去看,醫生卻說沒什麼大礙,就是病毒感染,吃點葯,降個燒就行,又叮囑歷洋,說他明天也許還會燒高。歷洋想到自己第二天要上班,實在沒辦法,只好給傅劍玲打電話,總不能真的叫他自己的女朋友來照顧別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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