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三十六章 風波終難平

淵水點頭道:「可以。」
渺渺黯然道:「你莫騙我了,認識這麼久了,我還是有一點了解你的。蕭四,沒想到最後會死在你懷裡,真是諷刺。你最後也不會告訴我真相的,對不對?」
正想著,渺渺忽覺手中一重,卻是蕭敬煌將夫差劍塞到了她的手裡,笑道:「這下是不是可以回建康了?我也擅離職守好久,不曉得會不會有麻煩。」
渺渺道:「說來話長。我們在這兒中了一個機關,我受了傷,而且現在出不去了。可是,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二人齊齊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河伯淵水立在室內的小水池中,驚訝地望著陸渺渺腿上的木椿。蕭敬煌順勢將手收了回去,喜道:「淵水?你怎麼會在這裏!」
陸渺渺負痛,頭腦反而清醒了一些。現在她心中所想的,與蕭敬煌所想的是同一樁事。她自己是個醫者,按理說,醫好這種程度的傷是不在話下的,但現在是在這個小石室中,所以她並未攜帶金針絲線等任何診療用具,葯自然也是沒有的。
淵水張開眼睛,向二人伸出手來,二人便一左一右,各自握住了淵水的一隻手。不知道在水中移動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喘不上氣?陸渺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還沒有屏住,便覺得眼前一花,全身一涼,回過神的時候,竟發現天廣地闊,三人手牽著手,已然浸在落星湖的湖水之中。
蕭敬煌將身體換了個角度,將渺渺抱得更舒服一些,柔聲道:「渺兒,是不是很痛?我真恨不得替你痛。」
蕭敬煌抱住陸渺渺,用身體護住她上半身要害,但是要躲開三條木椿已經不可能了,他只得兩害相權取其輕,順勢往旁邊一倒,躲和-圖-書開了兩根木椿。陸渺渺只覺左腿一陣劇痛,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這第三條木椿從她左大腿直貫進去,力道太大,竟透穿左腿,將她的左腿釘在了地上。
一上岸,渺渺便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抬頭看時,卻發現淵水已然背過身去,蕭四也並不看她,只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用力擰乾了水,手一揮便罩在了她的身上。
黑影來得極快,如同飛箭破空一般,但陸渺渺比他還快,身形一閃,便像瞬移了一般,轉眼便換了一個方位。蕭敬煌身形未動,右掌疾出,電一般地向黑影劈去。黑影「啊」地一聲輕呼,立時仆倒在地上。
蕭四道:「怎麼會,我只是心疼你。」
在極度疲憊之中,陸渺渺還能想了這麼多,也算難為了她。可是她的腦子確實是不夠用了,如果是平時的她,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她毫無徵兆地一抬手,直接將夫差劍從小石台上拔了出來。
方才陸渺渺發痴傻的時候,他一直在研究檯子上的符文,知道這小石室不是那麼簡單的。現在渺渺冒失地觸動了機關,眼見短時間出去是不太可能了。如果不能及時出去,及時就診的話,那麼這腿上的傷,與致命傷是沒有太大區別的。用不了多久,渺渺怕就要失血而死。
但是,現在並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現在夫差劍取出來了,雖然當下這柄劍已經沒有價值,與銅鐵無異,但是蕭四並不曉得這些。他也並不曉得,羊皮卷上的寶貝不是一件,而是七件。如果他有異動,最大的可能,應該是劫了夫差劍走人。
陸渺渺一喜,問道:「你能不能把我們兩個帶出去?」
渺渺皺了皺眉:「蕭和-圖-書四,你這麼說,看來我要死在這裏了,是不是?」
三人都嚇了一跳,定睛看時,卻發現地上伏著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黑色勁裝,頭髮束著,面貌清爽,身形敏捷,口中露出兩顆小小虎牙,像一隻小吸血鬼一般。
蕭四握著她的小手,又將她抱緊一些,道:「渺兒,你莫怕,且忍一忍,我在想,我在想。」
渺渺反應遲鈍,已然愣住了,只覺得眼前一花,有人快速地將自己抱在懷中,向旁邊倒了下去。
渺渺抬起頭來,面色慘白,望向蕭敬煌,勉強言道:「蕭四,是我腦子糊塗。有沒有辦法出去?」
渺渺見了河伯,心頭一喜,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雖然有點對不起他,但是他多少忍受點痛楚,總比自己丟了性命要好得多。於是,陸渺渺便不客氣地言道:「淵水,多謝你了,快救救我!」
淵水笑道:「其實我來之前,感覺你身邊是十分廣大的一片水源,但這裏只有一處小池。方才一試,才知道,原來是這一小池水積聚的能量,厚重無比,足以把你們送出去了。」
陸渺渺靜靜地站立了一陣,方才從起伏的心潮之中安下神來,頓時覺得疲倦至極,頭昏腦漲。夫差劍已經沒有用了,但是,必須要把夫差劍帶出去。首先,她敬夫差一世英雄,不願意讓他困在此處,再者,如果不把夫差劍帶出去,怕以蕭四的精明,定會從中看出了門道。
她深吸一口氣,從裙子上扯下一片布條,從大腿根處塞過去,將大腿木椿上面的部分緊緊地扎住。這一動,痛得她冷汗直冒。必須想辦法出去,不快點出去,就算不死,這條左腿,恐怕也要廢了。
淵水在池中閉目垂首www.hetubook.com.com,默然肅立,吸收著水之靈氣。在此期間,蕭敬煌替陸渺渺解了夫差劍上的鐵鎖,將劍取了出來。劍有些沉重,蕭四便替她拿著。
陸渺渺痛得死去活來,心中狂飆了兩句髒話,暗道:「當真是假得可以!從你這利落的手法,對我哪有半分憐惜?死狐狸,不騙人就要了你的命了!」
陸渺渺不由「啊」地一聲驚叫,忙上前兩步,扶住了他。這個孩子她認識。由於經常去季無月的結燈草廬,鬼門關的小鬼她已然識得不少。這個孩子,正是鬼門關的信使疾風追月。
一個「媽」字還未出口,陸渺渺只覺腿上猛地一痛,錐心刺骨,忍不住「啊」地一聲慘呼。鮮血飛濺之處,只見蕭敬煌手中握著血淋淋的木椿,竟是已然乾脆利落地拔了出來。
蕭四卻道:「渺兒,抱歉,長痛不如短痛,這是最不痛的辦法了!你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這句話,怎麼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陸渺渺覺得有些納悶,卻不知自己倚靠著的蕭敬煌眼神幽幽地泛起一絲冷光,右手緊緊地環抱著她,左手卻立掌如刀,便要向她的後頸猛砍了下去。
渺渺看了看小水池,臉上又掛上了一絲憂色:「這裏可沒有大河大湖,只有這小小的一片水。如果出不去,我們是自己來的,倒還罷了,卻連你也要關在這裏了。」
淵水腿上溢出的鮮血剎那染紅了整個池子,只見他左腿骨肉漸漸變得透明。每每看到這種場景,陸渺渺總覺得心理上接受不了,尤其這次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看天色,已近黃昏,原來不知不覺,在小石室中已經度過了近一天的光景。雨仍下著,在湖面上激起跳躍的朵朵小花。初www.hetubook.com.com秋的雨有些寒冷,湖水更是涼得刺骨,渺渺與蕭四連忙游上了岸。
淵水道:「我的身體與水是相融的,所以,可以從一處水泊移動到另一處水泊。不過,移動需要消耗的能量非常之大,所以,我必須身處大河大湖之中,吸收了足夠的水之精華,才能實現。方才我剛好在落星湖裡,又探到你身邊有一處水泊,便過來了,不想這裡是如此之小的池子。」
河伯道:「受過我『嫁』的人,便與我生了關聯,如果遭了災禍,只要距離不太遠,我都會有所感應。我方才覺得十分不妙,知道陸姑娘恐是生了變故,便尋著過來看一看。這是怎麼搞的,怎麼會受這樣的傷?」
他,不要夫差劍?
蕭四笑了,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十分溫柔,卻十分堅定地言道:「怎麼會?有我在這裏,你是絕對不會死的。」
就在此時,陸渺渺只覺得身子一輕,所有痛感一掃而空,淵水已然浮在水中,將她的傷奪了過去。
陸渺渺稍微有一點驚訝,頭腦中許多念頭一齊冒出來,多少有些亂,內心卻不知是什麼滋味,竟似乎有一點歡喜。思緒正紛亂之間,忽聽得頭頂柳樹梢頭一聲輕響,卻有一道黑影,向渺渺的所在疾射下來。
「陸姑娘,不用擔心,我自然會救你的,不過你還是得忍耐一下。」河伯說著,卻又轉向蕭敬煌,「蕭少俠,煩勞你將陸姑娘腿上的木椿,設法拔|出|來罷。」
陸渺渺有些驚訝,但忽然看到蕭敬煌輕薄的白色中衣透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結實的胸肌輪廓,便忽然想到他日前調笑自己所說的「香艷」場景,想到自己穿的不過一襲輕紗羅裙,俏臉不由飛紅。
蕭敬煌大驚失色,喝道:和_圖_書「快住手!」人便疾向她掠了過去。可是已經晚了,隨著夫差劍拔出,小石室的門前轟然落下一塊大石,將門封了個嚴嚴實實。大石落下的同時,從天棚上迅雷不及掩耳地釘下三條木椿,直直地向陸渺渺的頭頂刺下來。
蕭敬煌手刀尚未砍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有磁性的男聲忽然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也打斷了陸渺渺的思考。這個從天而降的聲音充滿詫異地喚道:「陸姑娘?」
疾風追月一把抱住渺渺的雙腿,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地叫道:「陸渺渺,快!快去救救我家主人!」
他環視四周,頭腦中各種分析如電一般轉圜,卻是越想越絕望。經過觀察思考,他的結論是,在陸渺渺失血死亡之前逃出這個石室,是根本不可能的。
鮮血當即染紅了渺渺的羅裙,她忍不住呻|吟一聲,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滲了出來。這下急壞了蕭四。他連忙坐起來,用身體將渺渺的上半身托住,緊緊地抱著她,只覺得她冰冷的小手越來越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掌,將手掌捏得生疼,知她一定極為疼痛,不禁心急如焚。
蕭敬煌驚訝地張大了眼睛,指著淵水道:「你這是……」上次他已經知道淵水是個醫者了,但這種治療方式還是過於驚世駭俗,令人難以理解。
蕭敬煌抱著渺渺,皺起了眉頭,神色痛苦地說道:「渺兒,這個我怕是做不到,可怎麼好?淵水,你來拔,行不行?」渺渺望著他的臉,覺得這一點也不像他,便勉強笑道:「蕭四你怎麼婆婆媽……」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淵水就從池中走出來了,身體完好如初,對二人笑道:「這一池水真是極品,感覺有一千年的天地精華在裡頭。你們怎麼會在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