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凜冽的腥風
第496章 黎明破曉

這樣的擁抱,是艾洛妮婭從未體會過的感覺,更準確地說,是她在很小的時候體會過,卻在那數年的黑暗與痛苦中遺忘的感覺。
此時,這堵無法擊破的巨大鐵壁也已經被「神隕」的餘波轟成了廢銅爛鐵,不過幸運的是,真理之壁吸收掉了絕大部分的傷害,這些女孩雖然也多多少少有受傷,但一時不會致命。
但是,艾洛妮婭的眼中並沒有一絲後悔,有的只是對姐妹們的留戀,以及無法完成往昔承諾的自責…
「艾洛妮婭,你就這麼不相信你自己嗎?為了姐妹可以付出一切的你,哪怕死前都還牽挂著姐妹的你,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人工編寫的人格嗎?」韓暮並沒有任何鬆手的意思,反倒是更用力地抱住了艾洛妮婭,彷彿把她帶到了港灣的最深處,柔聲低語道,「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但從來不說謊,在出發前,我說過要拯救你,要把你帶出黑暗。」
而且更致命的是,由於身體遭受重創,現在這個控制身體的新人格失去了身體的絕對統治力,那個曾經的艾洛妮婭主人格也在緩緩復甦,兩個人格的同時出現發生了激烈的碰撞,導致她的嬌軀不停震顫,進一步擴大了傷勢…
韓暮就這麼站在艾洛妮婭身前,低頭俯瞰著倒在地上的她,眼中滿是令人讀不懂的神色,一言不發。
曾幾何時,艾洛妮婭也奢望能有人擋在她身前,讓她享受一秒的溫暖與寧靜,然而,這一直都只是奢望…
一看到艾洛妮婭重傷倒地,這些女孩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槍械,對準了韓暮,然而,或許是天生的血緣相連,她們沒有一個人扣下扳機,迷茫的雙眸中也都充斥著不知所措。
「那麼想保護姐妹的話,自己去保護不就好了嗎?否則我莫名其妙有了一千和_圖_書多個女兒,你讓我以後怎麼結婚?你這傢伙,好歹為別人考慮一下行嗎。」只見韓暮就這麼溫柔地抱著艾洛妮婭,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一邊輕撫著她的火紅長發,一邊微笑打趣道。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韓暮,此時的他並不比艾洛妮婭好到哪裡去,滿身都是鮮血,而且從某些部位的凹陷來看,骨頭也沒幾根完好,更致命的是,銅雕靈隱犬的力量在「神隕」中耗盡,阿寶也沒有辦法替韓暮療傷。
由於能量的缺失,艾洛妮婭的身軀也被迫轉化成了人類形態,少女的嬌軀上沒有一塊好肉,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的傷口猙獰異常,鮮血是不是如同小溪般汩汩湧出,打濕了殘破不堪的衣襟。
所以,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艾洛妮婭都是一個人面對風暴,用自己的身軀為姐妹擋住狂風暴雨,從未後退。
「可是…」艾洛妮婭的眸中蓄滿了淚水,卻始終沒有流出來,似乎心中還存在著最後一絲掙扎與猶豫,因為現在,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體內的新人格馬上要衝破壓制了,到時候,她會徹底消失,一旦韓暮又放跑了新人格,那未來又會是一片腥風血雨。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神孽軍團,正是和艾洛妮婭血脈相連的姐妹,這些女孩此前一直都在真理之壁的掩護下,直到戰鬥徹底結束才跑出來。
面對著撲面而來的殘忍與絕望,艾洛妮婭從來都沒有找過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她一直都是將自己暴露在外面,任由比刀鋒還銳利的狂風與暴雨摧殘她,不為別的,因為她很清楚,她的身後就是血緣相連的姐妹,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護她們。
「而且…」突然,淚水從韓暮眼中汩汩溢出,滴在嘴角上,胸膛上m.hetubook•com•com,地上,他的聲音嘶啞哽咽,顫著聲說道,「你不是都和1號約好了,要走向最美的未來,就算她已經不在了,可是你還有這麼多姐妹,她們和你,和1號都有著最深的羈絆,你難道想拋下她們獨自離去,讓她們像你目睹1號死去那樣絕望大哭嗎?你真的忍心讓她們走向沒有你的未來嗎?那也太殘忍了不是嗎…」
與此同時,艾洛妮婭的雙眸再次歸於一片陰森與黑暗,是典型的新人格特徵,她的聲音中帶著不可名狀的暴怒與扭曲,嘶吼道:「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消失!乖乖去死不就好了嗎!」
這樣理智的請求,韓暮似乎沒有理由去拒絕…
「更何況,我已經抱住你了,你就在我的懷中,我都能感覺到你的呼吸和心跳,你讓我怎麼捨得放手?」韓暮說到最後,將頭埋到了艾洛妮婭的肩膀上,如同找回了失去的珍寶,如同完成了最深的夙願,像孩子一般開始嚎啕大哭。
瀰漫的硝煙與塵土中,突然伸出了一隻血淋淋的小手,它的五指陷入了地面,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軀從塵埃中拖出。
不過,縱使失去鬼徹,縱使傷勢極重,韓暮的身軀仍是如同山嶽般堅挺,從頭到尾都沒有倒下。
韓暮的手緩緩地向艾洛妮婭伸來,有一瞬間甚至遮蔽了她的所有視線,彷彿死神伸出的乾枯之手,即將讓她與這個世界隔絕…
這些女孩一方面很想拿起武器保護艾洛妮婭,但另一方面又似乎無法對這個曾經保護過她們的男人下手。
沒有任何徵兆,艾洛妮婭感覺自己離開了地面,在空中滯留了一會,最後突然靠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噗…」艾洛妮婭掙扎著嘗試站起來,然而很快便痛苦不堪地吐出一口黑和*圖*書血,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無助地顫抖著。
要說艾洛妮婭不怕,那肯定是假的,就算她曾經目睹了無數次的死亡,但是當死神真的開始向她招手時,心中的恐懼情緒還是不可遏制地溢了出來,讓她如同受驚的小鹿般開始瑟瑟發抖。
「我正在…消失…殺了我…」就在這時,一直痛苦掙扎的艾洛妮婭突然向韓暮伸出了小手,眸中露出了令人心碎的哀求之色,聲音弱不可聞,顫聲說道,「然後…保護她們…把她們帶往未來…」
「無光的深淵中,他用擁抱驅散了黑暗;破碎的希望里,他用承諾創造了未來!」——《東歐戰記:神孽》
反觀艾洛妮婭,她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的力量,現在也不知是冷血殘酷的新人格掌控,還是曾經的那個主人格掌控,總之,她的雙眸中滿是掙扎之色,就這麼不甘地咬著紅唇,拖著折斷的雙腿往遠離韓暮的方向爬去,在地上留到了一道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跡,令人尤為心碎…
「殺了我…」艾洛妮婭的主人格爆發出了最後的力量,徹底牽制住了扭曲的新人格,最後解除了所有防禦,打開了雙臂,將脆弱的胸懷暴露在了韓暮面前,梨花帶雨地述出了最後的乞求,「殺了我…然後好好照顧她們…不要再讓她們受到任何傷害…」
此時,黎明破曉,晨露柔光,迷人的青陽自東方的蒼穹升起,璀璨的光芒衝破了陰霾與迷霧,驅散了寒冷與黑暗,灑滿了冰原的每一個角落,彷彿初生的天使,為世界降下了光明與希望…
戰場之上,目及之處,滿目瘡痍,方圓數十里的大地發生了嚴重的塌陷,幾乎是天崩地裂,剛才那道自蒼穹攻下的「神隕」直接把海平線打得下降了幾十米,徹底改m.hetubook.com•com變了冰原的地形,讓其從平原變成了盆地。
此時,艾洛妮婭的雙眸中,兩種截然不同的神色交替變換著,時而陰冷,時而迷茫,顯然是兩個人格發生了劇烈的對抗。
天空中,巨大的蘑菇雲仍未消散,地面上也是塵埃漫天,朦朧一片,一不注意就會吸入大量顆粒,彷彿無數顆核彈同時引爆導致的核冬天。
艾洛妮婭此時正在想辦法利用自我修復能力療傷,雖然她是人類與機械完美結合的強大生命體,但畢竟沒有索菲娜那樣的超速再生能力,再加上受傷嚴重,自愈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惡化速度!
此人正是艾洛妮婭,她身上的反狂狼裝甲早已在韓暮的「神隕」中徹底,消失殆盡,猶如曇花一現。
很快,韓暮突然抬步向艾洛妮婭走去,最後站立在她身前,緩緩伸出了沾滿鮮血的手…
「偵測到…脛骨粉碎性骨折…半月板破碎…八對肋骨折斷…胸骨凹陷…顱內淤血…大量器臟正在衰竭…」艾洛妮婭瞳孔有些擴散,雙眸半閉地咳著血,每一次呼吸都會牽動全身的傷處,讓她痛苦不堪,生命猶如燃至盡頭的蠟燭,呼吸薄如蟬翼,虛弱得自語道,「嘗試開啟生命循環系統…」
艾洛妮婭眼中的最後一絲掙扎消失了,這一次,她不再獨自哽咽,而是緊緊地摟住了韓暮,將腦袋埋入了那寬闊的胸膛,梨花帶雨的小臉一片緋紅,徹底放聲哭了出來,縱使哭得凄慘,哭得令人心碎,但是,她的唇角卻揚起了一抹美麗的弧度。
可是現在,當艾洛妮婭被韓暮抱在懷中時,突然感覺所有的狂風暴雨都消失了,當她睜開眼,彷彿看見自己化作了一葉孤舟,正安寧地停靠在一個巨大的港灣中,那摧殘了她一輩子的風暴也被阻擋在了外面,漸漸遠去,漸漸消失…和圖書
韓暮還沒有做出回應,艾洛妮婭的另一隻手突然騰起,像鐵鉗一樣抓住了那隻伸向韓暮的手,修長的五指硬生生陷入血肉,幾乎要將其折斷。
「活下去,艾洛妮婭,如果你不知道希望在哪,我就親自帶你去找!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們,如此美麗的未來,這個你和1號共同約定的未來,你難道不想親眼去看看嗎?」
就在韓暮沉默不語時,遠處漸漸消散的硝煙中,突然跑出了許多嬌小的身影。
韓暮的眼神異常深邃,沉如大海,就這麼默默地注視著艾洛妮婭,他其實很清楚,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艾洛妮婭的主人格馬上就要壓制不住新人格了,等新人格徹底掌控身體,很可能會採取一些過激的反擊手段,而且,現在的他也沒有再戰之力了!
就在艾洛妮婭留戀又決然地閉上眼,等待韓暮的致命一擊時,突然到感覺一股渾厚的力量傳向了她的身軀,纏上她的柳腰和後頸…
由此看來,最好的方法似乎就是像艾洛妮婭說的那樣,殺了她,將她的身軀連同兩個人格一同摧毀,這樣一來,她也就再也無法反擊,對世界的威脅也不復存在。
而且,韓暮手中,原本斬斷萬物的妖刀鬼徹此時已經只剩下刀柄,曾經殺氣四溢,血光沸騰的刀刃已經在使用「神隕」后徹底破碎,化作無數碎片隨風消散,這把隨他一路征戰至今的符文神器,終於在這一刻落幕,成為了永遠的歷史,令人不禁扼腕嘆息…
這抹弧度不再血腥,不再冷酷,洋溢著難以言述的幸福,透露著從未有過的溫暖…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從硝煙中破空而出,踏著沉重的步伐站到了艾洛妮婭身前。
韓暮依舊沒有說話,在沉默了一會後,不顧自己的重傷之軀,緩緩地向艾洛妮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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