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蘇宅風雲
第111章 一盤殘局

自那以後,皇上便再沒有碰過棋盤,而這盤殘局居然鬼使神差地流出了皇宮,在市井間流傳開來,甚至有人將其編入了書冊之中。
見對方坐穩,白衣女子從裝棋的小簍里捻起一顆白子放在了棋盤上,然後看向了謝小桃。
謝小桃不太想坐,「如果小姐打算與我下棋的話,那恐怕就要失望了。」
「按照前人走過的路走,不是會省事的多嗎?」白衣女子沒有料想到她會這樣說,好奇地問。
要知道眼前的婢女可是會武功的,真要是動起手來,還不把她們倆當小菜一樣切了?
原本,皇上是不同意的,可文裕皇后卻說,想要堂堂正正贏一回,非要皇上恩准不可。
「怎麼?侍郎府里的小姐連下一顆棋子都要猶疑不定嗎?」大抵是看謝小桃思考的時間過長,白衣女子出言提醒。
白衣女子又落了一顆白子,見謝小桃依舊不專心,再次說道:「若是這盤棋下不完,你可就不能離開竹林了。」
「啪——」謝小桃把黑子落了下去,適才反應過來女子剛剛說的話,大感意外。她知道我的身份?那她又是什麼人呢?
謝小桃拿起一顆黑子,有些舉棋不定,暗自忖度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是誰?為何非要與我下棋不可?看樣子,她一定經常下棋,但為何偏偏看不中白棋勢必會輸的門道?
自古紅顏多薄命。那一年,文裕皇后不幸染上風寒,身體每況www.hetubook.com.com愈下,大抵是察覺到了自己壽數已近,便是遣宮人擺上棋盤,邀皇上下棋。
謝小桃明白綠屏的顧慮,但她沒有拒絕的理由。既是對方特意遣婢女相邀,若不去,就是不識抬舉了,更何況她也沒有覺得那位神秘女子一定會對她們不利,就算真有動手的打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身處何處。凈空師太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在庵堂行兇的。
她以為只要沿著皇上的棋路就能突破重圍,一路扶搖直上,不想竟然在這棋盤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一個屬於男子的柔情蜜意,看似霸道而謹慎的棋路其實早已為對方留下了活口,而且不止一處,只待時機成熟,便是可以不動聲色地讓對方贏得勝利。
主僕二人跟隨著這位冷美人向著遠處的竹林走去。
「你要輸了。」在落下一顆白子后,白衣女子笑著說。
謝小桃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才發現除了長相之外,最令人矚目的則是對方那與生俱來的冷艷氣質,還有那簡單卻不失講究的裝束。這樣的打扮搭配著這樣的長相,單單走在街上,說是哪家府上的尊貴小姐也不為過,偏偏生了個奴身。不,就算是奴籍看上去也好似要比她們高上一等。
從始至終,謝小桃的臉上都掛著淺淺的微笑,恰到好處地掩蓋了其他表情,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一旁的綠屏沒有謝小www•hetubook•com.com桃的心思細膩,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會武功的侍婢生得很俊俏,比她見過最美麗的人——侍郎府的大小姐蘇婉婷還要好看。此刻,她也是對這婢子的主子生出了幾分好奇,卻是好奇著對方的長相。
真不知道這位冷美人兒是不知道謝小桃的身份,還是篤定謝小桃絕對沒有她家主子來得金貴。想到這裏,謝小桃有些好奇那位坐在竹林里下棋的人兒了。
與她的從容不迫相反,綠屏的表情就要豐富許多的,先是忐忑不安,后是焦慮恐慌,到最後則是擔憂害怕。明明只有四十餘步的距離,卻好像叫她把人間百態都演繹了一遍,而且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她的聲音里,謝小桃察覺到了危險,轉而又看向了棋盤,才發現自己剛剛的舉動的確容易叫對方覺得自己是在敷衍。她笑了笑,「我只是想儘快結束這盤棋而已。這畢竟是一盤殘局,為何我們一定要按照別人走過的棋路來下呢?」
見她們走了過來,坐在石桌前的白衣女子緩緩抬起了頭,對著謝小桃笑了一笑,笑容極輕、極淺、極淡,宛如蜻蜓點水,又宛如風過無聲,卻是足以叫人過目不忘。
據說這盤棋是皇上與文裕皇後下的最後一盤棋。可惜,還沒等下完,那位美麗的皇后就與世長辭了。
綠屏也是同樣的表情,甚至比謝小桃還要誇張一些。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和-圖-書完全不敢相信人世間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那名冷麵婢女已經生得夠漂亮的了,可她家主子竟然要比那婢子還要美上無數倍,說是天上的仙子誤入凡塵也不為過。
白衣女子眼帘微低,狀似無意地撩了一眼石桌上那盤未下完的棋,「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在林子里呆的有些無聊了,正好看見你們來了。」她示意謝小桃坐下來說話。
皇上和前皇後文裕都是愛棋之人,但文裕皇后的技藝要比皇上稍遜一些,又喜歡毀棋。每次見要輸了,都要如小女人一般央求著皇上收回棋子。
見執拗不過她,皇上只好答允,坐下來與文裕皇后對弈。起初,白子聲勢如虹,但很快黑子追擊而上,兩方殺得昏天黑地。可就在這個時候,文裕皇后強撐著的那口氣終於是散了……
聲音不溫柔,卻也沒有與人親近的熟絡感,聽上去完全就像是在命令,是的,就是命令。
呃……謝小桃愣了愣神,決定將這些想不通的問題暫時拋于腦後,全心投入進戰局之中,可是越下就越覺得不可思議。
謝小桃微微一怔,是被這一張驚世容顏所震撼。只見這女子膚若凝脂,眉如細柳,眸似星辰,唇紅齒白,眉心一點硃砂,彷彿是用最為上成的白玉雕琢出的精緻美人,端莊中透著美艷,美艷中透著冷寒,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以往的權貴小姐都不會選擇用這等漂亮的女子來做貼身丫鬟的。真正敢m•hetubook.com.com放心的也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美得超凡脫俗,完全能將其的相貌比下去,而另一種則是丑到極致,對長相這種東西早已不在乎了。可是遠處的那位又是屬於哪種呢?
謝小桃對來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衣女子又是一笑,笑得極是耐人尋味,顯然,她不相信謝小桃的說辭。「失望?你是說你不會下棋?」未等對方開口,又道,「不會瞎的話就瞎下。」
此刻,謝小桃終於知道了為何要將這局棋定為永遠不可能下完的殘局了,因為這局棋在不同之人的手中會下出不同的結局。
謝小桃搖了搖頭,「可誰也不知道前人所走的路是不是最好的路,與其這樣,倒不如另闢蹊徑,走出一條只有自己才走過的新路。」
「你這般敷衍,又是為何?」白衣女子問道,聲音婉轉動聽,卻含著警告之意。
前一世時,謝小桃曾有幸看見過這盤棋,當時瑞王儲沂燁還問她,覺得最後誰會贏。她端詳了半晌,雖然覺得黑子已經有了突出重圍的趨勢,卻還是固執己見地選擇了白子,熟料到最後卻是被儲沂燁殺了個片甲不留。自那時候起,她便明白就算這盤棋真的下完了,文裕皇后也註定贏不了皇上……
皇上因為深愛著這位皇后,總是會答應她的無理要求,其目的也不過是只為了博得美人一笑。
從始至終,她的小心肝都是惴惴不安的,同時也在和_圖_書腦海里勾勒了無數張白衣女子的臉,美的、丑的,統統想了一遍。她以為自己已經想得夠全面了,卻不知當看見那名女子的容顏后,才明白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樣子她們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無奈之下,謝小桃只好妥協一般地坐在了女子的對面,目光落在了桌上這一盤未下完的殘局上,才發現原來是那一盤註定沒有結局的殘局,不是說真的不會下完,而是誰也無法知道下棋者會以怎樣的方式來結束它。
很快,謝小桃恢復了冷靜,對著白衣女子也是一笑,幸好不是選美,否則她還真是不敢這樣笑呢。「不知小姐找我們過來所為何事……」
她的聲音不大,聽上去甚至還有些柔弱,卻著實是把綠屏嚇了一跳,有些錯愕地看著謝小桃,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好似在問:小姐,我們真的要過去么?萬一對方是壞人怎麼辦?
謝小桃低下頭,看著白子已經佔據了半壁江山,便也是笑了起來,「都說了,我不會下棋,肯定是會輸的。」說著,她將用棋子堵上了自己的「氣」,親自了斷了自己的生路,既然註定要輸了,不如就輸個徹底好了。
謝小桃抬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這名著墨色羅衫的女子肌膚瓷白,眸若黑玉,五官精緻,雖然稱不上絕色美人,卻也是百里挑一,不但耐看,而且耐人尋味,只可惜在她的臉上完全尋不到一定點兒的表情,是個十足十的冷美人。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