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少並不喜歡舞辰說話的口吻，偏偏又是那樣的無可奈何。沉吟片刻，他只好問：「懲罰？好端端的，聖女為何要懲罰人？」
謝小桃自然是明白舞辰是衝著她自己來的，又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不言替自己受罰呢？「夠了，有什麼，就沖我來好了，不要為難無關的人。」
良久之後，謝小桃終於是做出了那個最為艱難的決定，她拔掉了瓶塞，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是噴了出來。
除掉孩子嗎？難道說當聖女的第一個代價就是要失去腹中的胎兒嗎？謝小桃自然是不願意的，因為這是她和最心愛的男人共同的孩子，她發過誓要好好保護他的。
雖然謝小桃並不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麼，但還是能從不言害怕的神情中猜測到一些。那裡面是會叫人無比痛苦的劇毒。像這種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招數，謝小桃也是略知一二的。
「來人，把葯送上來。」舞辰發號施令，用餘光瞥了不言一眼，隱有責備之意，好像是在說，明明都已經成為了啞巴，居然還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別怕，千萬不要怕，這隻是普通的葯汁而已。你要相信自己，你是一名醫者，就算是再劇烈的毒，也一定會有辦法解除的。
「我倒是不反對你那樣做，只是你肚子里的又該如何處理？」說話間，舞辰掃了一眼謝小桃還很平坦的小腹，「倘若你真的說服長老，成為了聖女，那麼他們會第一個站出來要你除掉這孩子的。你可和*圖*書捨得？」
謝小桃皺了皺眉頭，忍著那難聞的味道，將藥瓶高高舉了起來，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終於是決定把裏面的葯汁一飲而盡。
謝小桃並沒有聽話地閉上嘴巴，相反是繼續開口道：「你並沒有子嗣，也就沒有辦法給霧巫山帶來新的繼承人。到時候，聖殿也就少了聖女。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吧？想想，那霧巫山罪人的稱號給你才最為合適。」
這……謝小桃沉默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琅少怎麼樣，更沒有想過要背叛儲沂軒。
謝小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可惜並沒有來得及阻止……
謝小桃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腦子也在飛快轉動，想著該如何解救不言，奈何苦苦想了好半晌，卻是一點兒招數都沒有想出來。
呃……剎那之間，謝小桃好像是被人捏住了要害的可憐蟲，除了逆來順受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了。她承認孩子是她的軟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取代他。
謝小桃深深吸了一口氣，奈何嘴唇還沒有碰到藥瓶，那舉著藥瓶的手就被人狠狠抓住了。
「無關嗎？我可不這麼認為。」舞辰頓了頓，復又繼續道，「還有，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樣的話？當自己是濟世救人的大英雄嗎？在你說這話以前，還是先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說了不該說的話？聖女是在責怪不言告訴小桃花和霧巫山有關的事情嗎？」琅少認真地注視著舞辰，未等對方開口，又繼和_圖_書續道，「那件事和不言無關，是我告訴小桃花的。聖女若是非要懲罰，這毒汁就該叫我來喝了。」說完，仰起頭，竟是將那毒汁一飲而盡。
「一個事實？一個你認為自己會比我更有資格成為霧巫山聖女的事實？」舞辰反問，那滿滿的譏笑便隨著她的聲音慢慢吐了出來，「你也不問問你自己，究竟能為霧巫山做些什麼！你以為霧巫山的聖女是什麼！」
「你想幹什麼？」謝小桃一下子警覺起來。
琅少看了看抖動不停的不言，又看看護婢心切的謝小桃，明白今天若是不能把不言從舞辰手裡解救出來，謝小桃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聖子這是在興師問罪了？不過在你責備別人以前，最好先把事情弄清楚！」舞辰話鋒一凜，惡狠狠地剜了琅少一眼，「我不過是打算懲罰一個賤婢，是她非要替人受罰，攔都攔不住。」
「再過幾年的事情，也不用你來操心。」舞辰提高了語調，似乎是在極力掩飾著什麼。
「你……」舞辰被謝小桃激怒了，但最終還是理智佔據了憤怒，「就沖你方才那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論，就足以要了你的性命。」
「這件事不是不言的錯。」謝小桃一個閃身，閃到了不言面前，替她擋下了面前的那隻藥瓶，「如果你非要懲罰的話，就懲罰我好了。我來替她喝。」
「因為她說了不該說的話。」舞辰的回答乾脆利落。
很快，一名面戴銀色面具的女子便是端著木托和圖書盤走進了聖殿，她走到了不言面前，什麼話都沒有說。
可是，她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言因為自己而受到懲罰嗎？不，她做不到。
「你來替她？」舞辰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然後挑釁地問，「你敢嗎？」
「懲罰罪人。莫不是你以為外人想干涉我這個聖女所做的決定？」舞辰陰仄仄地問。
「那二十年以後呢？你又打算該怎麼辦？」舞辰問道，好像是在說將來謝小桃也會和她一樣，會為了找不到聖女人選而發愁，「還是說你打算在此期間，和聖子孕育出下一代？」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琅少將藥瓶舉到了舞辰面前。
孩子，娘親也是沒有辦法，才會這樣做的。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一定不會出事的，對吧！娘親和你都一定能順利挺過這一關！謝小桃默默對著腹中的胎兒說，抑或說是在安慰自己。
這是激將法，偏偏謝小桃沒有說不的權力。「誰說我沒有膽量？」說話間，她將藥瓶舉了起來，「不過，今日你逼我喝下這葯的舉動，足以說明你在心虛，你在害怕！」
「我死不死的，無所謂，但你能保證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你聖女一位能做得安安穩穩嗎？」謝小桃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霧巫山不是有條規定嗎，聖女在位最多只會到她三十五歲。現在，或許你還沒有那麼大，可再過幾年呢？」
「刁難？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刁難人了？」舞辰毫不示弱地反問，冰冷的態度並沒有琅少的突然hetubook.com.com出現而改變。
「在霧巫山上，聖女從來只能和聖子孕育孩子。當初，若不是你娘偷偷跑了，恐怕你也不可能僥倖活這麼長時間。」舞辰向謝小桃警告道，轉而看向了站在謝小桃身邊的不言，那一雙好看的眼睛瞬間變得極為狠毒，隔著那金色的面具都能叫人看的真真切切，「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我娘是罪人嗎？」謝小桃高高地揚著下巴問，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害怕。之前，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又何須畏懼面前之人這一點點的威脅？「如果我娘真的是罪人的話，只怕我也不可能如此安然的站在你面前了。你的舉動只能叫我想到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言嚇得連連後退，腦袋也是搖成了撥浪鼓。她不想喝，一點兒都不想。
敢嗎？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謝小桃了。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特別是想到自己肚子里還懷著儲沂軒的孩子。
見著謝小桃一直沉默，舞辰的唇角微微上揚，揚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滿是嘲諷地說：「既然沒有那個膽量，還是乖乖在一旁獃著吧。」
「我並沒有動什麼歪腦筋，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謝小桃道，風輕雲淡的模樣就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但落在舞辰的耳朵里卻是變成了威脅。
謝小桃自知無法從舞辰那裡討到半點兒便宜，甚至還知道今日之事，一定要有人站出來扛著，否則對方一定不肯輕易善罷甘休。
和*圖*書「聖女這是何意，居然刁難一個弱女子？」是琅少，他死死抓住謝小桃的手，將那隻藥瓶奪了下來，同時慶幸著自己終於是趕上了，若是在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不言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她明白是自己口不擇言，給謝小桃說了不該說的事情，但想到霧巫山的懲罰，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逼？我有逼你嗎？我只不過是在懲罰一個不懂事的下人，是你非要把這懲罰攬在自己身上，怪得了別人嗎？」舞辰不甘示弱地還擊著，不管是身份、還是那咄咄逼人的架勢，都已經遠遠超過謝小桃了。
「我能為霧巫山做很多事情，包括貢獻自己的餘下來的生命。」說的時候，謝小桃的眼底全都是堅定的亮光。如果能儘快派人去找儲沂軒，就算要她死，她也不會猶豫片刻的。「假如用三十五歲來作為終結，那麼我還可以為霧巫山貢獻出將近二十年的時間。」
舞辰輕哼一聲，「所以你才動起了歪腦筋，甚至用這種方式說服了千機老人？」不得不承認，縱然謝小桃的話說得再難聽，卻是說對了一件事——那便是她真的不可能為霧巫山帶來新的聖女，一來她不過是被臨危受命而已，二來在千機老人的心中始終都只有前任聖女舞桐一個人，如今又是退居成長老了。當然，要舞辰跟琅少，那就是更不可能了。因為從舞辰這裏就不會允許自己和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歲的男子行周公之禮的。所以，舞辰註定無法為霧巫山帶來新的聖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