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沙茫茫黃入天
第64章 截殺

孟奇現在的速度哪裡比得上馬匹,很快被四名馬匪趕上,圍在了茶鋪附近。
玄悲靜靜立於孟奇身前,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去神都吧,蘇家再怎麼著也得容下你。」
果不其然,一個水幫在武涼碼頭髮現了孟奇,於是他和幾名手下各自累死了兩匹馬,終於追趕了上來。
他是真的如此想,還是為了不讓自己失去入舍利塔上層修鍊的機會?
鄔幫主呵呵笑道:「尤還大當家太客氣了,一個武功被廢的小禿驢還值得你親自動手?」
半日後,樓船抵達了下一處碼頭,停船等貨,孟奇等人紛紛上岸,在邊上茶鋪隨意吃些食物。
四名馬匪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他們扔掉了馬刀,捂著雙眼痛苦翻滾,一絲絲血液從指縫裡流出。
他轉頭看向玄悲:「你還有什麼話說?」
噠噠噠,突然,他聽到了策馬急奔的聲音,抬頭看去,只見四匹駿馬拖著煙塵,迅速接近。
「小禿驢,你長得眉清目秀,老子最好這一口了,若跪下求饒,老子說不定就心軟了。」一名禿頭馬匪桀桀怪笑,似乎孟奇已經是死物。
馬背之上四人皆形容彪悍,手提馬刀。
「虛偽!外道!」
「蘇家?」孟奇略微愕然地問道,莫非自己這具身體的俗家姓名為蘇?
在中原,馬匪們不敢做得太過火。
孟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玄悲拉著,步步生蓮,消失在窗邊。
玄悲沒有多說,因為入寺時,孟奇的年紀也有十來歲了,哪會記不得自家爵位,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語重心長地道:「今日一別,為師再無法照拂你,你好www•hetubook•com.com自為之吧。」
真慧一直頗為懺悔地跪在旁邊,對於自身受到的處罰毫無怨言,可此時,看著師父走到師兄面前,右掌輕輕按於他的丹田,金色凈光綻放,他終於動容,臉色凄然惶恐,哭喊道:「師兄!」
痴兒,唉,痴兒!
玄悲拉著孟奇起身,對空見道:「師叔祖,弟子送真定去武涼,避開哭老人一脈的追殺。」
……
玄悲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弟子教徒無方,無話可說,還請師叔允許弟子親手廢除真定武功,送他到附近城池避開。」
真慧緊緊咬著嘴唇,眼巴巴地看著外面的天空,似乎還在期待師兄突然回來。
玄悲的神色有點失望,亦有點感動和欣慰。
正常情況下,孟奇自然會得意滿足地享受這些目光,可現在,他不敢有絲毫耽擱和分心,誰知道哭老人一脈在這裡有沒有姦細,必須儘快趕到洗劍閣附近。
聽到真慧的哭喊,他轉過頭,擠出一抹笑容,柔聲道:「小師弟,不要難過,好好學武,日後再見時,可不要被師兄甩得太遠,呵呵,那時說不得你都是一代高僧了。」
他沒有自己貿然動手,擔心孟奇武功並未被廢,可以召喚天雷,所以先讓手下上前。
孟奇昂然看著他們,看著遠處的尤還多,長劍一指,朗聲道:
時間彷彿變得緩慢,周圍的一切似乎消失,積攢的經驗、看過的秘籍、曾經的故事在他腦海里一一閃過,忽然有所明悟!
「馬匪?」孟奇心中一驚,又怒又恨,抽出冰闕劍,快速起身,就要和_圖_書奔向碼頭通往城池的道路。
「無錯?」作為戒律院首座,無凈還是第一次遇到絲毫不知悔改的犯事弟子,頓時震怒,嚴厲反問。
「若任由惡人逍遙,只是教化,難免有更多良善之人遭罪,這不是更添罪孽?殺生為護身,斬業非斬人!」
作惡多端之人都能大徹大悟后出家為僧,少林自然不會拒絕棄徒的向佛之心,當然,作為武道通神的門派,有的是辦法檢驗懺悔的真假。
至於神都蘇家,孟奇並不打算回,自己對它沒有任何記憶任何感情,何必跑去招惹一身麻煩?只需要日後打聽清楚相關事宜,免受牽連。
「是,師父。」孟奇強忍住湧起的悲傷,第一次那麼誠懇地行弟子之禮。
玄悲震驚愕然地看著孟奇,嘴巴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此話一出,再無挽救機會!
他們竟然追來了?
丹田並不疼痛,彷彿浸入了溫水,與安國邪動手時的感受完全兩樣,但孟奇能清晰地感到一身功力在急速消失。
「縱使虎落平陽,又豈是爾等野狗能欺?」
不多時,身懷重金的孟奇找到了一條前往華洲的樓船——洗劍閣和真武派分別位於華洲北方和南面。
朵朵金蓮消失,孟奇發現自身處在了碼頭,周圍縴夫苦力揮汗如雨,不少旅人乘船南下。
真慧並非傻子,知道已經無可返回,雙眼飽含淚水:「師兄,你也要好好的!」
孟奇端著茶杯,沒有浪費時間的回憶自身所學,不管是刀法劍法都盡數在心裏流淌。
玄悲輕吸口氣,想要再說點什麼,可終於未曾出口,長嘆一聲,扭頭離開。
樓船開動,m•hetubook.com.com孟奇立於甲板之上,憑欄眺望,水波滾滾,不見盡處,讓人心曠神怡。
「禪宗之道,乃求心中佛之路,人人有佛性,只要不被四大假合蒙蔽,自身既佛,為何你們還要行善止殺,攢功積德,外求菩薩之道?」
他腳下生出一朵朵金蓮,托著他消失於半空,來往行人縴夫皆視若不見。
另外一人獰笑道:「小禿驢,以為有少林庇佑,就敢殺上邪嶺,現在傻了吧?這種戒律森嚴的門派最好搞了!」
「孽障,哪來的歪理邪說!」無凈厲聲喝道。
不遠處的林子外,尤還多坐于馬背之上,遠遠看著手下行事,微笑對旁邊的大漢道:「多謝鄔幫主通知,日後我們的貨物就交給你了。」
江風勁吹,孟奇衣衫獵獵作響,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顯得有些單薄,加上真情外露,更顯憂鬱,讓別人不好上前搭話。
若論其他事情,他自覺遠遠不如少林高僧,可要說害人,那自己就強過他們太多!
他是怎麼能觸怒無凈就怎麼噴,也不管有沒有道理,符不符合自身想法。
所以,哪怕遇到窺探錢財的江湖宵小,有四把利器在身的孟奇也不會懼怕。
「若非小禿驢自己犯了錯,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可現在,嘿,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尤還多冷笑一聲,「今日我便要殺他祭刀!」
沒有了武功的感覺,他曾經經歷過,倒是不算特別難以忍受,畢竟金鐘罩修鍊帶來的肉體增強,開眼竅耳竅后視力聽力的增強,都是依託于肉身,縱使武功被廢,也頂多有所削弱,不會消失。
不過自己用的是「本名」,又是半和-圖-書途被逐,恰逢長身體變容貌的「發育期」,過個一年半載,連少林僧人都認不得自己了,何況莫名其妙的蘇家?
對於孟奇的話語,常年研修佛經的他並非沒有道理反駁,只不過作為戒律堂首座,高了兩代的長輩,與一名不知悔改的弟子辯經實在有失體面!
他已經打定主意,乘船往東南而去,先過洗劍閣,看芷微下山遊歷否,若是沒有,就暫時託庇於她,等待恢復武功,要是她已經外出雲遊,就繼續南下,到真武派找張師兄——浣花劍派位於桓州,山多水惡,瘴氣處處,穿行艱難,而自己現在又沒有了武功。
從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玄悲等人,所以很早發動了積累的人脈,讓西州一些幫派注意孟奇的行蹤,用白頭鳥通知。
但就是這樣的狀況下,沒有了內力的他對四名馬匪的招數反而感受更深,看得更明確更透徹。
空見停止轉動念珠,嘆了口氣:「真定,佛法非惡人之法,亦非善人之法,只要你日後能明悟自身,放下殺心,依然能立地成佛,少林之門為你敞開。」
由於桌椅太多,馬匪們下了馬,從四個方向提刀靠近。
他換了一身書生打扮,頭戴綸巾,身著儒袍,腰懸冰闕長劍,而紅日鎮邪刀、嗜血劍和斬馬刀用布包好,連包裹一起背在身後,行走于路上時,引來不少欣賞的目光,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啊!
「日後我成就外景時,必將重踏西域,真正地蕩平邪嶺!」孟奇握拳低語道。
武涼城,南北水陸交匯之地。
「去死吧!」四名馬匪衝到了孟奇面前,高聲喝道。
而他回憶著少林種種,www•hetubook.com.com想到了師父和小師弟,想到太過嫉惡如仇的無凈,想到哭老人、則羅居,一時百感交集,有悲傷,有悵然,有失落,也有怨恨,有憤怒,恨不得將那群宵小盡數斬于刀下。
孟奇梗著脖子,毫無懼色地道:「首座莫非不知除惡務盡的道理?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只有斬草除根,才不會殺來殺去,增加更多罪業。」
孟奇低下頭顱,心中悵然,讓師父失望了……
孟奇臉色沉靜,長劍點出,后發先至,鬼魅般在四名馬匪眼前一劃,將他們的眼睛當做暗器!
四名馬匪將茶鋪堵住,其中一人高喝道:「千里尋仇,無關人等自行退出!」
望著師父消失的方向,孟奇靜靜呆了一會兒,然後吐了口氣,轉身走向客船。
「阿彌陀該,罪過罪過。」空見捏動著佛珠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
看著周圍客人嚇得東奔西跑,四名馬匪也沖了過來,孟奇怒極反笑,下意識運轉起內力,可卻沒有感覺到絲毫動靜,頓時發現自身的無力。
「我會成為一代大俠的。」孟奇努力用自己的笑容緩解突如其來的悲傷。
「少林乃禪宗,佛不外求,本性自足,佛祖乃覺者,乃導師,不該是供奉于佛堂之上的泥雕木偶,而你們,忘了禪宗本意,敬香禮佛,以身侍佛,將佛祖看成神靈,頂禮膜拜,失了本心!」
而學過的招式和貫通的刀法等,亦不會因為丹田被毀而忘記,僅僅是一些變化難以完成。
然後,孟奇在玄悲教導下,發了元神誓言:今日起,不將少林武功外傳——若不發元神誓言,那就是直接關到舍利塔底層,幾十年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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