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奴像是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高青樹是滿天宗公認的造器高手，但他天賦有限。回頭你若是想學造器，可以來找我。桑千歡這個人眼高手低，一心想往上爬可心裏容不下人容不下事，心境狹小所以修為也就高不了。若是你想換個環境，我可以跟雲非瑤說一聲，把你要過來跟著我做事。」
叫他的，竟然是關澤！
他將水瓢丟在一邊，站起來舒展身體：「他還和你說過關於我的什麼沒有？」
他忽然想到，虢奴在將鋤頭丟給他的那一瞬間，自己伸手接住。虢奴像是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他的手……這個細節，自己當時並沒有在意。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陳羲心裏就有些發寒。虢奴把自己找來，只怕不僅僅是問一問關於靈雷的事。他肯定是知道了一些關於青木劍的事……
陳羲回答。
「何處聽說？」
陳羲嘆了口氣：「可惜，後來滿天宗被攻破，我和先生便失去了聯絡。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可還安好。」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緊張。
「卑職不能。」
這個人穿著布衣，腳上的布鞋沒有穿好，后鞋幫踩在腳下。他靠坐在一張藤椅上，身邊放著一把鐮刀一個鋤頭。
陳羲問：「原話？」
而陳羲現在的最大的依仗就是，不管是邱辛安還是陳氏兄弟，都是在滿天宗大戰之前逃走的，所以不知道陳羲就是陳盡然的兒子。
就在天樞城裡用了靈雷，而且之前桑千歡也問過他關於靈雷的事。陳羲早就想到了，虢奴一定會過問。
陳羲能猜想到那婦人必然大有來頭，原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是桑千歡的頂頭上司。
他離開桑千歡的小檔口，走到第四個院子裏面。然後陳羲微微愣了一下……第四個院子出乎預料的小，和外面三個院子完全不一樣。這個小院子和最普通的農家小院沒什麼區別，院子里種的是一些蔬菜。院子正中在那幾小塊菜田之間有一棵臘梅樹，一個如農夫一樣的男人就坐在臘梅樹下閉目養神。
就這樣過了足足半個小時，虢奴才動了動，舒展了一下身體。他拿起來放在藤椅旁邊的水壺喝了一口，然後起身拿起鋤頭往後一甩。那鋤頭來勢雖快，但沒有殺機。陳羲伸手將鋤頭接住，眼神里有些疑惑。
虢奴點頭：「原話。」
陳羲道：「若是我應了千爵大人，那麼可能前途一片光明。可是為人有始有終，我想靠自己。」
……
陳羲只能自己面對。
他可以不面對嗎？
「嗯？」
陳羲回答：「以前曾經在七陽谷禪宗做過雜役，七陽谷的大和尚們都是自己種菜，所以類似的活干過一陣子。」
虢奴又問。
陳羲表情猶豫了一下說道：「高先生其實告訴過我，這靈雷之術其實傳自於您。」
「除草要除根。」
陳羲細微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讓心情平緩下來。虢奴坐在那像是睡著了，陳羲也保持著站姿一動不動。
「卑職陳羲，見過千爵大人。」
「是」
執暗法司對於每一個千爵掌管的部門，稱之為檔口。每一個百爵掌管的部門，被稱為小檔口。陳羲目前對於執暗法司的了解還遠https://ｍ•hｅtuｂｏok•com•cｏm遠不夠，若非今天桑千歡提起來，他也不知道執暗法司中還有白裁黑決的說法。
虢奴看了陳羲一眼後走過去拎了一桶水回來，他走到菜園子里站住等著陳羲。陳羲大步過來，在前面用鋤頭把野草鋤掉。虢奴蹲在後面，將被鋤掉的野草撿起來放在一邊，然後用半個葫蘆做瓢，給蔬菜澆水。
虢奴沉默了一會兒后問：「你的靈雷，是高青樹送你的？」
不能！
現在，藤兒閉關了。
虢奴拍了拍手，然後說道：「我沒有話問你了，你回去吧。」
「她叫雲非瑤，很了不起的一個女人，也是你們那個檔口的千爵。這個世界上所有輕視這個女人的人，好像都死了。」
虢奴像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你在西南那一片做的很好，但是手腳都不夠乾淨。十三隻香沒剷除乾淨，黑虎幫也沒剷除乾淨，這不好。」
陳羲心裏一緊，卻面不改色：「大人說的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以後靈雷不要隨便用了，尤其是別拿來對付那樣不入流的小人物……我知道了，會覺得委屈了靈雷。」
陳羲蹲來下，將一棵草根埋在土裡很深的野草拔|出|來：「我在滿天宗內宗的先生是高青樹，這些都是高青樹告訴我的。」
虢奴的眼神里有些東西閃爍了一下，隨即繼續給蔬菜澆水：「說起來高青樹是個不錯的人，我曾和他有過一段日子共處。他最是認真刻板，一就是一hｔｔps://m.he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二就是二。恩情就是恩情，仇恨就是仇恨。這樣的人其實很純粹，在當今社會已是為數不多。你能讓他收為弟子，也算是運氣不錯。」
「陳羲！想不到你居然來了天樞城！」
「是」
如果是在以前，陳羲有藤兒在，可以每天一次進入藤兒的空間一個時辰，一旦虢奴要殺他，藤兒的空間就是避難所。
陳羲回頭，眼神隨即一凜。
陳羲心裏越發的沉重起來。
……
難道虢奴想要的是青木劍？
陳羲進門之後，肅立行禮。在這一刻，陳羲收拾起所有的擔心和忐忑。他讓自己看起來坦然而嚴肅，眼神里沒有一點異樣。他進門之前甚至還想過，自己需要不需要表現出一點點緊張。但是他最終還是決定，什麼表情都沒有。
「好一個有志少年郎！」
一旦自己選擇了逃避，那麼當初還不如不來天樞城。一旦自己選擇了逃避，虢奴立刻就能猜到什麼。他從進天樞城的那一天就在賭，而且賭的是自己的命。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虢奴是否也和陳氏兄弟一樣懷疑自己的身份。
虢奴嗯了一聲：「從你拿鋤頭的姿勢和彎腰的動作，看得出來你對這活兒不陌生。我聽說過你，在七陽谷做了幾年的雜役，然後又到了青州滿天宗做雜役，被周九指賞識所以進入內宗修行。」
虢奴眉頭一挑：「你可知拒絕我會不會有不好的結果？」
虢奴忽然問了一句。
虢奴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他如何說的？」
「你干過農活？」
「我叫你來，是想問你一句話……你認識陳盡然嗎？」
陳羲和*圖*書平靜如常，眼神里乾淨的好像才剛剛洗過的天空。他的本我虛我轉換已經到了自然而然的地步，這種參悟對於陳羲來說幫助極大。
農夫沒有說話，連動都沒動。
「不認識，但聽過這個名字。」
陳羲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卑職記下了。」
陳羲行了軍禮，轉身走出這個院子。他將自己的回答前前後後想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漏洞。但陳羲很清楚，這無疑是自己面對過的最兇險的時候。只要自己表現的有一丁點的不對勁，可能虢奴已經出手。以虢奴的身份殺死一個小小的裁決，連個借口都不需要找。
見陳羲面帶疑惑，虢奴道：「進門的時候你見過掃地的婦人沒有？」
陳羲一邊走一邊想，忽然之間後背上一涼。
虢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高青樹誠君子也！」
虢奴是當初背叛了他父親的人，也是已知的幾個人中修為最強的一個。這個人一旦要見自己，自己想到的那些回答能不能應對？如果對方一見自己直接下殺手，自己又該怎麼應對？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會容忍一點隱患的。
「他製作靈雷的手段，是我教的。」
虢奴伸手把土裡的草根拽出來，放在一邊：「不然一瓢水澆下去，野草比蔬菜長的還要快的多。若是不理會，用不了多久野草又會長滿整個菜園。說到生命力，野草比蔬菜要頑強的多，你說對嗎？」
「幫我除草，我來澆水。」
可陳羲此時心裏哪裡還顧得上想這些，一遍一遍的讓自己熟悉已經想好的理由。他不止一次動用了靈雷，尤其是最近一次在十七條大街上和_圖_書炸死了一刀堂的三堂主周炳海和異客堂大堂主沐陵散。
虢奴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在幻境中見過虢奴出手，這是一個連昆崙山神木的防禦幾乎都能攻破的真正強者。陳羲推測，虢奴的修為應該與父親陳盡然相差無幾。絕對遠遠在高青樹和陳叮噹之上，要知道陳叮噹對桑千歡都沒有一點勝算。而虢奴，在神司能做到千爵而且看起來很被首座重用。
「這本不歸我管，你是雲非瑤那個檔口的人，我其實不應該說什麼。」
虢奴走到藤椅那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在十七條大街上，是你釋放了靈雷炸死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吧？」
陳羲站在一邊，也不再言語。
陳羲咳了咳，然後直起身子認真的說道：「虢奴這個人品性不論，在造器之上的天賦之強是我生平僅見，我沒有見到過任何一個人比他更優秀。只要是他能想到的法器，就能隨隨便便做出來。如果不說人品性情，只說造器之術，他是我唯一佩服的人。」
「見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虢奴的視線筆直的落在陳羲的眼睛上。在這一刻，陳羲確定哪怕自己的眼神有一丁點的變化，虢奴就會出手殺了自己。
「是」
「卑職以後不用了，因為……沒有了。」
陳羲一邊幹活兒一邊回答了一個字。
陳羲搖頭：「因為靈雷的緣故，我對千爵大人您其實十分好奇。我曾問過高先生，但他卻不肯說。再後來我決定加入神司，高先生對我便有了些看法，我們兩個言談更少。不過高先生最是厚德，因為直闖凌雲殿，我離開的時候他應該還在滿天宗的地牢里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