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岳和楊一，這哥倆倒是什麼時候勾搭到一塊兒去了？
「原來你媽就是賣豆花的啊，也不早點說，我們好去照顧你們的生意啊，呵！」
那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想到這裏，姜喃心中的滋味就更是複雜起來，竟然有些像是戀愛中得小女生一樣，恨不得自己的另一半璀璨到所有人都矚目，卻又時時擔心他太優秀而引來別人覬覦的眼光。
「早就跟你說了我自己拿，要你管什麼管！」看著自己母親手上一疊零碎的票子，高峰感覺自己的自尊在這一刻被周圍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擊了個粉碎，竟不去接母親遞來的錢，反而推搡了幾下：「走走，我要上課了。」
如果說昨天面對蘇晚的質問，楊一不可抑制地會想到姜喃的話，那麼在今天早上即將步入教室之前，想到即將面對的雙面女孩，楊一亦是有些頭大而心虛的。
何岳的舉動讓楊一著實有些奇怪，按照這位一貫的處理方式，現在最有可能的行為是不發一言才對，哪怕就是放他進去，也不會有什麼師生間的交流。
陳成心中激靈了一下，想來是對於何岳還是有著不小的心理陰影的，可是剛剛在班上這麼多人面前擺出了一副「老子誰也不鳥」的架勢，現在立刻服軟，面子上怎麼都掛不住，一時間對何岳固然是咬牙切齒，現在更是有一個算一個，連帶看著高峰也不爽起來。
「陳成，上午布置的英語作文呢？」高峰抱著厚厚的一摞作業本站在面無表情的陳成面前，這個小個男生除了學習委員的身份，還兼了英語課代表，上午何岳布置的作業自然也歸他來收繳。
要知道他可是昨天剛剛才逃了課的，即便是有餘浦在暗中交代下來，以致讓何岳對他生出根本就懶得管教的心態，可是現在怎麼又忽然關心起他的身體健康了？
「你要搞清楚，大作家同學，是誰先發問的？」姜喃根本就不吃楊一那套，清澈剔透的眼眸笑意盈盈，裏面分明寫著不懷好意四個大字。
「哎，高峰，說是找你的。」
「峰兒，峰兒。」女人小心翼翼的，帶著討好的笑容招呼著，這下再沒眼力的人也看得分明，這人是來找高峰的。
只是這一次的晴轉多雲來得很快，身為班主任老師，對於學生的一些慣有小動作總是心知肚明的，差不多個個都有特職業天賦技能傍身，
https://www.hetubook.com.com陳成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動作，早就如賊一樣落在了何岳的眼睛里。
「神經！」姜喃沒好氣笑著給了一個評價，然後笑意驟然消失：「是和『零』畫家，去討論你們的大作了么？」
全班的人一時間就噤若寒蟬，有幾個學生偷偷抬眼打量著何岳，又一臉酸溜溜的不解看向楊一，同是犯錯啊，憑什麼？
「我問你推什麼推？」楊一有些冷漠地盯著高峰，他的這個同學本性一點都不壞，這他是知道的，但是卻沒有料到他的虛榮心和自卑感卻都是這麼的強烈。
二頁記著一場淋漓痛快的球賽，還有左手抓著汽水瓶右手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兄弟。
說完掃了一眼旁邊的高母，背著手轉身而去。
賣豆花的阿姨、高峰的母親看著周圍學生們嬉笑的目光，就局促地咳嗽了一聲：「你不是說學校要迎接檢查驗收，下午要收服裝費的么，這……」
但是這些似乎已經淹沒在塵埃里的珍藏，只要拿起來輕輕擦拭，再次翻開的時候，就發現原來一點都沒有忘記——第一頁記著讓自己臉紅心跳的人，放學后抵肩而行，霞光逶迤。
「什麼玩意兒，你不就是黑臉的走狗啊，要記就記。」
「哎，你看這人，不是校門口的那個買豆花的么？」離著下午第一節 課到底還有一些時間，幾個眼尖的女生就看到了縮在教室後門口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影。
本來就帶著愧疚感的楊一心中一突，不過到底是比眼前的小姑娘多了十幾年的經驗，面不改色地大方笑笑：「是，也不全是，討論了不到半天吧，你怎麼知道的？」
然後他也很有才氣，會寫大家都喜歡的，叫好又叫座的書。還懂作曲，那些曲調悠遠而韻長的古風曲子。自己的父親眼界一向是高的，可卻偏偏很欣賞他，聽說能進一高，也是因為受到了某個校領導的重視……
要是換了個人，這時大抵是要連連點頭以求女孩轉移話題的，但是楊一不動聲色的功力何等深厚，只不過一個無奈的搖頭苦笑，加上一句「這算扯來了姜叔叔的虎皮當大旗么」，到底是讓姜喃揭過了這件事。
漸漸的，學生們好奇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恩，身旁這女孩倒是有些類似sm場景下的女王氣場了https://m.hetubook.com.com。
「唉，那就麻煩小楊同學了。」高峰母親有些不安地躊躇了一會兒，又局促地推了推自己兒子：「你去上課。」
「你推什麼推！」
擺手止住了旁邊高峰母親插話的打算，也不管她尷尬中帶著心疼的模樣，楊一一把扯起她的衣袖：「你看看你媽媽的手，看到什麼沒有？都是口子！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她一碗豆花一碗豆花攢起來的！我記得你家是在猇林區下面吧？要賣早點就要每天半夜起來開始忙，然後一百好幾十斤的東西，騎車十幾里路來賣……我就問問你，她哪一點對不起你？有什麼讓你覺得丟人？」
再加上陳成因為名字被記上了小本子的緣故，現在正看高峰不順眼，故意歪著嘴嘖的感嘆著，擺出一副鄙夷的模樣。
不過大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那邊，反而被前排的兩人吸引了目光。
這是什麼意思？待遇反差也太大了吧？
「靠著父母吃飯，靠著父母讀書，反而還覺得他們給你丟人？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想？」楊一冷笑著，有些悲哀：「一點做人的道理沒學到，就算成績再好也不會有人真正看得起你。」
開口的女生先前叫了幾聲，無奈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室前面，也就沒有人聽到，那女孩有些不耐煩，乾脆起身大喊一聲，立刻就吸引了幾乎全班的視線。
這下，一個有些畏畏縮縮的中年婦女瞬間成為大家的焦點，不合時宜的打扮，長久勞作后早早衰老的面相，還有手上一疊皺皺巴巴的零錢，無不讓人矚目。
說到底，即便是進了高中，這些學生也還遠遠沒有脫離「孩子」的範疇，有些脾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前些天還把何岳看成是「大哥」、「偶像」，現在被收繳了小說，立刻又想起他的種種不好來。
性格有時候散淡到近乎于隱忍，可是自己知道的，見過的事情里，有好幾次是因為他路見不平，這才挺身相助。這麼看起來，這傢伙雖然生的清秀，可是骨子裡卻有幾分燕趙之士慷慨任俠的氣概。
「阿姨，你回去吧。」預備鈴快要打響，再聲討下去就要耽擱上課了，楊一接過了高峰母親的錢，也不去理會臉紅得像是要滴血的高峰：「信得過我的話，這錢我幫你交給老師了，你大半夜還要忙呢。」
看到周圍的目光都集中過來，高峰不免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些尷尬，一時間接不上話頭，不過兩人自打初中起就是同學，他是知道陳成這些人的性子的，也還不至於心中有疙瘩，猶豫了一下后，終於還是悶聲道：「那我要記一下名字的。」
看到大家的視線前後兩次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高峰臉色一下漲得很紅，耳朵里都是悉悉索索的議論，身上如同過了電一樣，明明穿的不算厚，卻燥熱無比。
姜喃直視的目光讓楊一背脊都有些陣陣發涼，半晌后女孩才嫣然一笑：「新漫畫出來后要先給我一本哦。」
高峰面對著因為一向特立獨行，而顯得格外強勢的楊一，心中的憤懣蓄積到了頂點，可是看到楊一居高臨下的鄙夷目光，一句「管你什麼事」卻怎麼也沖不出嗓子眼。
只有姜喃心中自豪，卻又泛起一股奇怪的酸意，這個傢伙總是和別人不一樣，上課的時候只要沒有寫寫畫畫，那麼多半是在發獃。可是他的靜，和周圍的動映襯在一起，反而越發顯得突出，似乎是一種說不出的疏離。
楊一所說的這些話，如果換了任何一個老師，又或是他們的長輩來說，多半就是左耳朵進隨即右耳朵就出了。可是同樣的話，在現在這個的場合下，由他們的一個同學講出來，卻讓人很難去大喇喇滿不在乎的對待。
不過還好，所有的心虛氣短都隨著姜喃那俏生生的一根中指飛到了九霄雲外，兩個人之前在課堂上倒也有過不少目光的交流，不過這種火花四濺的對視，最後總在楊一鵪鶉一樣的眼神中結束，引得小姑娘又是不屑又是嗔惱。
頓時人心惶惶。
就在大家小聲議論著看稀奇的時候，教師最裡面靠窗的一組，原本和姜喃「鬥法」的楊一卻陡然站了起來——高峰到底是自尊太強和是自卑太深，他沒義務去管；周圍學生到底是真好奇，還是假同情，他也沒義務去管……但是近乎單親家庭出身的他，對於有人輕賤自己的母親卻格外看不下去，再加上和這阿姨倒也有幾分交情，所以這才站了出來。
這就是那個年代的回憶，關於舊時少年的隻言片語，寫滿了各種帶鎖的本子，零落在一路走來的那些角落裡。
誰也不清楚這位班主任的心路歷程，學生們還都以為今天的何岳轉了性，想著他對一向看不順眼的楊一，都能不去計較遲到的事情，不知不覺就都有些放鬆。於是有和-圖-書幾個膽子大的，仗著自己腦袋瓜聰明，一向認為語外史地政這些課程不好好學也能臨時去抱抱佛腳，就在底下偷偷摸摸翻起了武俠小說。
楊一的眼皮子頓時就抽搐起來，但是這麼就伏低做小，到底又有些鬱悶，就搞怪的嘿一笑：「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貫徹愛與真實的罪惡……」
幾個思想相較成熟一些的學生，看著後門口，就有些恍惚，平時他們總覺得自己有深度，但在這個男孩很平實的說教面前，怎麼一下就被引動了共鳴呢。
「你，你叫什麼？」楊一有感而發的時候，卻不料正好一個老師從身邊經過，聽到了楊一的話，就碼著臉一個頓步，面色不善地盯著他：「正經事不做，來跟外人亂嚼學校的決定，你不用上課了，跟我來一趟。」
這種被生活強|奸的事實，三班的學生一時半會之間估計是很難接受了。
楊一卻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他甚至本來懶得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物，不過看他氣勢很足的模樣，多半又是哪個校領導。然後想到何岳今天對自己很是改善的態度，自己這要是不去，等一下難免又牽扯到不少的人。
三頁的試題怎麼做也做不對，同桌又比自己高了5分氣死人；第四頁或許就是緬懷被老師收繳的金古梁溫……
是不是和這個雙子座待久了，怎麼自己平日的疏懶淡定，到了她面前就總是不翼而飛呢。
在這麼多同學面前被罵是走狗，即便是高峰的脾氣算是內向且有些偏軟，此刻也有些憋氣，不過他一向沒有和人爭勇鬥狠的習慣，聽了這話就只是在本子上記了名字后，就要轉身去交作業，哪知道卻被後門口的同學叫住。
教室里很靜，和往常臨上課前的哄鬧大不相同，視線和心思都集中在楊一身上，連平時看熱鬧時那種低聲的議論都沒有，顯然是在回味著男孩的話。
「這個周末跑到哪裡去了？」本來姜喃一直就想問這句話了，不過今天神經質一樣的何岳直到課間操完畢，都一直呆在教室裏面，三四節又是語文考試，所以憋了好久的話直到下午上課前才有機會問出來。
這話越發讓高峰面紅耳赤，可是即便有滿心的羞惱，卻也不好——或許是不敢——對著同學發泄，扭身幾步就衝到後門口，咬著牙瞪著他的母親：「你來做么？不是說了沒事不來和*圖*書找我！」
「沒做！」陳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倒也不是對高峰有什麼意見，而是他還沉浸在上午被何岳當眾給難堪的惱火中，又惦記著自己的小說，口氣也就沖了點。
沒留半分情面，何岳幾乎是徑直走到陳成面前，一把掀掉上面的英語課本，然後抽走了這個男生視若珍寶的武林秘籍。
這個家住遠郊，在學校寄宿的男生有著遠比同班同學更敏感的內心，這種敏感能激發一個人的進取心，也更能讓人生出埋藏很深的自卑感。現在周圍同學們好奇的目光明明沒有惡意，卻讓高峰的自卑有些更進一步的趨勢。
「可以先解釋一下，一個女孩子是怎麼學會那種手勢的好么？」看起來兩個人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淡聊著天，興之所至，寥寥數語，遠比教室里的其他角落要淡漠得多。但是只有楊一自己知道，如此氛圍之下，那些看不見的粉紅色閃電正在劈啪作響。
鎮住了高峰，楊一又回頭冷冷地斜了嘿笑著的陳成一眼，讓不多的幾個冷嘲熱諷的傢伙心虛之下也住了嘴，他就一臉看不起的乜著學習委員：「就你也配當學習委員……」
嘆了口氣，又和高母示意后，楊一也只好遠遠吊在了那人的身後，留下全班在身後驚疑莫名起來。
就像是陳成，這個從實驗初中升起來的學生，平時的成績總在班上十到十五名的位置徘徊，不過按照不少老師的說法，如果他更用心一點，更努力一點，怎麼也能躋身前十。可是他偏偏屬於很會「玩」的那一類學生，足球籃球一個不少，看武俠鑽網吧也是常有的事情。今天看到何岳似乎很好講話的樣子，就忍不住拿出昨天在被窩裡看了大半夜的《神鵰俠侶》 ，壓在了英語課本的下面，時不時偷偷翻一眼。
看到高峰母親的樣子，楊一深深吸了口氣，就有些逞一時口快地輕哼了一句：「我們學校也是，應付個什麼驗收就要統一服裝，完全是不顧實際情況，亂收費。」
97年的時候，校園這個白衣飄飄的小小江湖中，還是金庸與古龍爭奪武林盟主的年代，彼時的黃易還沒有翻雲覆雨的大能，而痞子蔡與少年少女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亦要等到4個月之後，那個時候誰手上有一本《天龍八部》又或是《倚天屠龍記》，保管會成為男生們追捧的目標，就和兩三年前 《聖鬥士星矢》 和 《七龍珠》 大熱時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