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及時的出言解釋，讓羅戈只是瞪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倒也沒有多做文章，任意拿屬下使性子。
磨磨蹭蹭到下午六點鐘，羅戈面前的煙灰缸里，煙頭都快要堆了出來，楊一看著外面，似乎還沒有人敢擅自離開，就敲了敲桌子：「先讓他們下班吧，這麼多人等你一個也不是辦法。」
正要開口講清楚自己的打算，電話正好在這個時候響了，楊一接起來一看，就是羅戈。
那是現在就告訴這個胖子，還是繼續讓他憋屈一下？
又覺得自己的語氣還是重了些，就頭也不回的對著後面的助理揮揮手：「你去通知他們下班。」
又看了一眼羅戈的臉色，發現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忌諱神色，楊一這才接下去：「你家不是有關係的么？這次怎麼會搞成這樣？」
聽了楊一的問題，楊敏反而遲疑了一下：「說是有島國的出版社看上你搞的那個漫畫了是不是？」
羅戈的辦公室里，胖總正坐在他的紅木書桌後面，眉頭解鎖，有小秘書送文件進來，居然也是躡手躡腳，不復平時調侃無忌的樣子。
楊敏就沉默了一下，嘆氣道：「我知道媽現在也幫不上你什麼東西，但是有些事情憋在心裏，對你也不好是不是……」
「嗯？」楊一有些奇怪：「羅哥你家裡……」
不管是誰，這種聽了就讓人煩躁的事情，還是不要和她講清楚的好。
「就一本漫畫，也值得一些人眼紅？」楊一是知道98年前後，亞洲金融危機爆發的時候，國內市場一片萬馬齊喑的蕭條景象，但是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抄襲模仿一本漫畫，就能夠拉動一個和圖書沿海省會城市的經濟。
「漫畫怎麼了？」楊一不想讓母親擔心，就假裝不明白：「你又從哪兒聽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不行！」出言否定的是楊一：「這件事情要是我們自己能扛下來，事後讓姜叔叔幫著擦屁股倒是可以，但不能把他推到前面做擋箭牌，就算他是市委書記，也不能擋了多數人進步的路。」
「文化局和出版局怎麼說的？」楊一把思路收回到正題上。
那是？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不說這些場面話，難道還直愣愣和你掏心掏肺——羅總這事兒你看著辦，要是弄的大家不滿意，以後別怪我們卡你！
直到現在聽到兒子親口證實。
隨即又搖搖頭有些好笑，如果集英社的人給一億，自己賣不賣版權？唉，說到底還是價錢的問題：「就算是價錢的問題吧，本來十塊錢的東西，他們五塊錢就想拿走。」
楊一趕緊連連擺手認錯：「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什麼事情都第一時間找老媽你參謀好吧。」然後又奇怪道：「大舅怎麼知道這個事兒的？」
「怎麼了？」楊一愕然：「羅哥你是不是病了？聽起來不太好啊。」
「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們的名頭打響了。」羅戈苦笑，眼睛里卻看不到多少笑意。
楊一皺了皺眉頭，估計這次的事情真是有些棘手了，要不然一向鬥志昂揚的羅戈也不會這麼低落。
楊一點點頭：「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不是價錢的問題！」楊一搖搖頭：「是版權，版權的問題……」
「嗬！怎麼這麼不要臉？理都不要理他們！」楊敏乍一m.ｈeｔubｏｏk•ｃoｍ.ｃｏｍ聽聞這話，立刻就恢復了把家護犢子的本色，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
楊一來的時候，羅戈還窩在他的老闆椅里有些走神，等到男孩在對面坐下，胖總才回過神來：「這一次不單單是島國人挑事啊，好像有人藉機在背後搞小動作。」
文化局和新聞出版局起了心要給一家出版社使壞，那辦法還不是大把的有？這事情你不幹，好，以後出了事也別找我們！這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遊戲規則。
這位體制內子弟亦是有著自己的家庭背景，父親那一輩人在江南省各個衙門裡面有著關係網。說起來，他自己的思閱文化，都是掛靠在某個政府部門下屬的事業單位那裡，這才名正言順的經商且涉足了出版行業。
「這麼說，就是有人打定主意，把我們的利益賣給島國人，然後換取他們自己的名聲，反倒是我們這個苦主什麼都撈不到了？」楊一也不介意羅戈的語氣，現在這種的情況下，這胖子的肩膀上想必是擔著不小壓力的。
估摸這兩個主管單位的人，在和羅戈接觸的過程中多少給了胖總一些氣受，現在楊一提到兩個單位的名字，就讓他忍不住的火大。
楊一苦笑著搖搖頭：「不是想要瞞著你，主要是告訴了讓你白擔心，何必呢。」
自己大哥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的遲疑，最後終於是道出了他的意思，想讓外甥把一本書的版權賣給外商。
「那大舅那邊是怎麼回事？」
「文化局，還有新聞出版局的人找來了。」羅戈答非所問，卻一下道明了讓自己陷入眼下這種狀態的最根本原因。
ｍ.hｅｔｕｂooｋ.coｍ•com有些同情地看著羅戈，這個胖子從被自己拉上奔向雲中書城的道路上后，先是為了資金的事情，估計就沒睡過舒坦覺，現在更是陷入了一堆堆的麻煩。
「小一？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里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胖總這種狀態，楊一還是第一次見到，哪怕是在《雲荒》的處|子戰役打響之際，他也是緊張佔據了主導地位，那像是現在這種心如死灰一樣的調調。
「那些人說是後天，要舉辦不對外的簽約儀式。」羅戈哼了一聲：「想要搶著把事情拍板。」
楊敏怔了怔，重壓之下反而恢復了潑辣的本色：「這事情該怎麼處理，按你自己的想法來。你大舅那邊我會去想辦法，不管是我哥哥，還是我兒子，都別想有人能占你們便宜。」
不過縣官不如現管，即便是自己的長輩身居省廳部門要職，可是也干涉不到跨部門的文化出版領域，這一次出版社的上級主管單位過來說話，讓羅戈一時間居然找不到應對的辦法。
「那你怎麼不賣給人家，有人要買你的書還不好啊？」楊敏就很是疑惑地問道：「是嫌價錢低了？」
不過自己先前的那個想法，稍微完善一下后，也還是不失為絕佳的應對之策啊。
羅戈心情壓抑，說話也就沖了點：「還以為你有多明白呢！是政績工程知不知道？就是大家面子上好看的！再說《雲荒》 的銷量你也清楚，全國都是數得上號的，現在市委宣傳部的那些人隨便炮製點什麼『我國當紅動漫走向國際創造外匯』，什麼『古韻飄香，國漫 《雲荒》 島國揚名』，你覺得夠不夠格大和圖書書特書？」
羅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按著太陽穴苦笑：「第一，以前分管文教科技的副市長吳四明，一直是中立派，沒有站隊，姜叔來了之後他才向市長那邊靠攏；第二，思閱發展的太快，擋了一些人的路啊；第三……」
「喂，羅哥？」
張助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趁著羅戈想心事的時候，就感激地看了楊一一眼，覺得這小子比自己機靈不說，還很是夠義氣。
怪不得一路上過來，知道些許內情的總編主編們，都是士氣低昂，也有忿忿不平的，卻是干窩火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楊一的疑惑又讓楊敏無奈沉默下來，她不由得有些失神地想起剛剛在電話里……
「一群什麼東西，說人話不做人事！」羅戈煩悶之極地恨聲道：「無非都是些空話，什麼顧全大局，什麼各退一步。」
又組織了一下語言：「第三，現在經濟形勢你知道吧？」看到楊一點頭后，羅戈才繼續道：「現在的經濟形勢不好，我估摸著，上面是準備把這一次的事情做大，當成是文化輸出的政績項目。」
卻不知道其實是有個地頭蛇在背後指點迷津。
一直在旁邊站著的張助理終於忍不住，小聲建議道：「羅總，您不是和市委姜書記關係不錯？」
「那媽你是怎麼想的？」
「把他們耽誤了好久？就這麼急不可待？」羅戈悶聲哼了一句：「你要走就走，別在這兒攪和了。」
聽得楊一有些好笑，母親這一輩人，總是把錢這個字眼掛在嘴邊，即使自己這個老媽已經是小地主太太級別的身家，卻還是改不了多年沉澱下來的習慣，似乎是市儈過了頭，但是又有誰和*圖*書知道，這是在經歷了生活的磨礪后才會留下的，讓人欷歔而微微心酸的習慣。
「是你舅舅和我說的，你大舅。」楊敏就有些不滿兒子對自己的隱瞞，聲音高了點，隨即又想到楊一正面臨著那些煩心事，立刻又放低了音調嗔怪道：「什麼事還不能和你媽說了？用得著這麼瞞我？」
是羅戈打電話找過自己？所以無意中透露了？楊一隨即就否定了這個推斷，那胖子不是分不清輕重好歹的人，和誰說也不會告訴給自己母親。
「你大舅舅不是在江寧賓館么，是市宣傳部的接待窗口單位，剛才他說是有人跟他打招呼了，要是你的書賣給外國人，有利於他們正面宣傳的話，就保留你大舅的現有職位。」
這辣媽，楊一不禁失笑，不過還是聽出了她語氣里講狠賭氣的成分，大舅那邊她拿什麼去想辦法。
楊一心中一嗤，要是自己老媽還留在廠子里，保不準廠黨委都找上門了，野村申奈那伙人，還真是能鬧騰。
有時候楊一也不禁在想，遇上自己，到底是這個胖子的福氣，還是他痛並快樂著的不能言說之苦呢。
果然一如自己所料，楊一亦是稍微沉默了一下：「你在公司是吧？我現在過去。」
只是這種事情，需要繞上這麼大一個圈子么？楊敏沒有多問，楊衛紅也沒有多說，就含含混混地表達了他的意思。但兄妹兩都不是蠢人，心裏也是多有懷疑的。
「這也太誇張了點吧，我們國內每年海外行的書籍，那得有多少本？怎麼單單就我們的這個值得他們大書特書？」
豺聚狼奔，妄竊非分聲名；蠅飛鼠走，饕餮他人之利，怎麼看都是魑魅魍魎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