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淡淡說完，又看了羅戈一眼后，就轉過頭去。後座上的高達已經歪歪倒倒打起了瞌睡。
何況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姜建漠早就清楚了女兒的性格，絕對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那樣，在父母這裏一聽到什麼傳聞，就會在朋友同學的圈子裡面說出來顯擺。
「也不是沒有，我既然回到了江南省，自然是有安排的。」姜建漠聞言笑了笑，實在不明白，楊一這小子明明就是個中學生，怎麼會對政治上的門門道道如此清楚。
「省里的事情啊？」楊一沒有故作姿態，姜建漠願意信任他，且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自然是投桃報李的。而且能讓姜書記都要借酒澆愁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只是說了幾句而已：「難道姜叔叔身後就沒有什麼站得住的大樹么？要不然怎麼會有人……」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沒有說，因為他也看見過蘇晚曾經的畫稿，也是田字格，作文本，數學本，泛黃美術本的雜亂紙張，訂書機訂了厚厚的一疊，上面都是國畫的基本筆法，還有簡單的花鳥山水。
「你知道什麼？」好聽的聲音傳來，楊一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女孩在那邊一定是有些氣急了，不知道那一把馬尾，是不是也奪目地躍動著。
胖總就鄙夷道：「什麼同夥，真難聽，我們是同志好不好！」
毛病！
那姜建漠還在愁什麼？
「喂？楊一！是我，姜喃。」女孩的聲音在電流的作用下，顯得有些微微的失措，語氣里那一抹焦躁極細微，但是卻被楊一捕捉了個清清楚楚。
而至於女兒，市委書記就更是故意為之，有心在這個時候提到自己工作的事情。畢竟他們家不是普通百姓家庭，兒女們早早接觸到這些事情，也是有利無害的。www.hetubook.com.com
「我的意思？你不清楚就慢慢去猜，猜不出來就去死好了。」
前後將近十個月的時間，姜建漠總算是期盼到了父女間裂痕修復的一天，這麼一想來，似乎自己在事業上的小小不順，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昨天就想要去跟蹤圖書進貨的問題，結果被沈嵩之一打岔，大半天就這麼白白晃了過去，等到楊一今天想起來，準備再去看看的時候，卻又接到了另一個意料之外的呼叫。
早上的飯桌上，姜建漠無疑是有些尷尬的，自己喝了一晚上的悶酒不說，第二天還要勞累女兒操心，女兒的同學張羅早飯，這讓他一個書記的面子往哪裡擱。
看到楊一皺起的眉頭，姜喃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對於楊一「怎麼坐在外面」，「又抽煙？就不怕別人看見啊」的責問恍若未聞，反而是鼻子微微抽動著，猶如貓兒般圍著楊一打量：「菜肉包！阿姨的菜肉包，快拿出來吧！」
不過好在楊一也是熟人，姜建漠幾句閑話家常下來，話題慢慢聊開，最開始的那一份拘束也就消失不見了。
然後耳朵邊傳來一聲極為暴力的咔噠聲，接著就是嘟的盲音，楊一對著自己手上的手機，一時間哭笑不得的愣住了。
還是說真把自己當成了知心姐姐？
據自己的秘書說，一高裏面從領導到學生，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姜喃是市委書記的千金。
楊一即便是重生者，可是也無法預料到所有的事情，比如蘇晚，這個命運已然發生改變的女孩子，如果她的命運軌跡一直這麼延續下去，會不會終究能夠走上萬人頂禮的王座。
一個市委書記，怎麼可能沒有讓他頭痛心憂的事情，這種問題上你是他女hetubook.com.com兒都沒辦法，我一個外人算什麼。
更不用提後來的一系列的事件，彼此的熟悉度迅速上升，甚至還假借他手，幫著擺弄了一些算起來是狐假虎威的事情。
對於這個女子算是無可奈何了，楊一從單肩包里抽出一個油紙袋，搖搖頭遞過去：「拿去廚房讓黃嬸上蒸籠熱一下。」
弄出的動靜大了點兒？楊一心中一動，該不會是自己上次見面的時候，曾經說起過的一些問題吧？現在這個階段也只有國有企業的市場化改革，以及金融危機算得上是大動靜了。
胖總愣了半天，最後也只能總結出來這麼一句。
電話那頭的，還是那個如閑花照水落落溫婉的姜喃么？
但是到了現在，女兒居然是開始主動關心自己的情況！就像現在，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流露的感情卻是分明。
至於姜喃，她的任務就是叫醒自己宿醉的父親。
但是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當她站在光輝的頂點回望以前的時候，現自己最先起航之時，身邊的兩個跟班一個是瘋一個是傻，那會不會讓人感慨萬千又哭笑不得呢？
看了看床頭的鬧鐘，上面帶著日曆，楊一就有些無語道：「這個……今天好像是禮拜六吧？」
不過楊一這話是不敢在姜喃面前說的，也就在心裏面小小地腹誹一下，然後嘆了口氣：「那你的意思是？」
楊一不知道，羅戈也不知道，胖總只是在好奇了好半天，同樣也是猶豫了好半天後，終於在回去思閱的路上，一邊從後視鏡觀察無憂無慮的高達，一邊遲疑著問男孩：「這個孩子，你一開始就算計到了他的身上？從高德喜露陷的時候就算計到了他的身上？」
「還不是您的好女兒擔心，怕叔叔喝多了酒有什hetubook.com.com麼不舒服，這不……」
如果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自己女兒的手腳，那姜建漠也不要在政壇上混了。
而在享受過這種婦女親情的溫暖，還有女兒嬌嗔的眼神后，姜建漠亦是記起了身邊的這位小恩人。雖然楊一從來都沒有說什麼，姜喃也沒有說什麼，但是姜建漠就是能肯定，女兒對自己態度的逐漸改變，其中也絕少不了楊一的一份功勞。
雖然在一開始，這種幫助裏面也許帶著某些交換成分，帶著些許不甚在意，可是對楊一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幫助。
和所有得不到足夠親情的小孩子一樣，內心世界是陰鬱怪異的。
「怎麼今天想到了過來看看你姜叔叔？」姜建漠一口咬下大半個包子，對楊一母親的手藝也是讚不絕口，看上去是在旁敲側擊地問楊一的話，實則視線已經轉到了姜喃臉上。
卻沒想到一句話惹惱了剛才還好好的楊一：「你才是同志，你一輩子都是同志，你三生七世都是同志。」
「恩？怎麼了？」一邊說著，一邊就去伸腳夠拖鞋。
不過楊一的擔心傳到姜喃那邊后，卻引得女孩噗嗤一聲，然後就是聲調上揚的嗔怪：「你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在咒我爸？我的意思是他到現在還沒起來上班！情緒上還不對勁。」
但既然也不是第一次和楊一談到這些話題，他自然不會遮遮掩掩心有戒備，能講的問題都講了出來：「這一次啊，是姜叔叔弄出的動靜大了點，有人坐不住了。」
楊一頓時啞然，這妮子，什麼時候說話也只說一半了？引得別人理解錯誤了，到最後還反怪是在詛咒。
不過現在明顯不是為自己辯解的時候，楊一整理了一下思緒：「你是說，昨天姜叔叔晚上自己喝了酒，今天到現在還沒www.hetubook.com.com有起來？」
楊一的本事，姜建漠是很清楚的，甚至他剛剛才炮製完成的一篇報告，也是得到了楊一的啟發，自然不虞在男孩的面前談到這些事情。
看樣子事情確實有些大條了。
星期六的早上，交通一點兒都不擁擠，僅僅大半個小時后，楊一就來到了蘇晚的門口，女孩已經默默坐在了門口的小長椅上，腳下是兩三個凌亂的煙頭。
不過胖總聽了楊一的解釋，想了半天後倒是認真地看了男孩一回，然後點點頭：「這我相信。」
不過自己透露的對策沒錯啊，那些政策又不是自己拍腦袋憑空想象得來，而是事後國務院研究室智囊團的建議和總結，只不過發表在中央報紙上，被楊一隨口借用而已。
記得最開始回到越州的時候，女兒對自己的態度，是表面看起來無比乖順，但是只要離開自己的視線，就總會在背後發泄內心的不滿。
「黃嬸今天放假呢，要不然我會在這裏……」姜喃盈盈一笑，目光落到了那些散亂的煙頭，無比大家閨秀的姿態，但是嘴裏訴說的，卻是足以讓多數人崩壞的事件。
所以現在陡然聽聞姜建漠出了事情，他還很是真心擔憂的。
「往常的禮拜六，老爸都是要去加班的，這都是慣例了，小唐叔叔剛剛還在樓下等了半天呢。」
「啊！姜叔叔出事了？那你快打120啊！是酒精中毒還是什麼的？」楊一的心立刻就微微收緊起來，那個面相很有些老派文人氣質的中年人，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個伯樂，給予了自己莫大的幫助。
「是。」
羅戈狐疑地看了看他，眼神里分明就是「那可說不準」的神色。
想到這裏，楊一再不猶豫，起來去洗漱完畢，又匆匆倒下一碗老媽昨晚熬煮的蓮子湯，抄起還冒著熱ｈｅｔｕｂoｏｋ•com•com氣的菜肉包子，就鑽出了房門。
也許，只是所謂的愛屋及烏，要是沒有蘇晚對於繪畫的執著，那麼自己還會同情這個小孩子么？
姜建漠雖然知道是女兒的好意，但是聽到楊一這麼說，依舊是忍不住欣慰地看了有些羞惱的姜喃一眼。
「讓你們兩個孩子擔心了，還真是我的不對！」到現在為止，姜建漠內心的鬱結終於是一掃而空，很是爽朗地笑了幾聲：「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工作上有些不順，被省里的領導說了幾句而已。」
「其實，我在聽完那些用來污衊我們的畫稿的來歷后，就想到了這個問題的。但是我首先要說明一點，哪怕……只是哪怕，就算高達的畫沒有任何價值，我仍舊會提議照顧這個孩子一年。時間又不怎麼長，既然碰上了，總歸算是某種緣分吧。」
兩人進了屋子，姜喃對於廚房，從來都是陌生的，楊一甚至懷疑她知不知道碗筷都放在哪裡。所以熱包子的問題就責無旁貸地落到了男孩的頭上。
呃……你的老爸出了問題你就去關心他啊！楊一無奈地翻身下床，既然姜建漠不是生命危險，他也就漫不經心起來。
「不相信也不行啊，我們都是一條賊船上的同夥了！」
那邊女孩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我爸，昨天不知道怎麼了，回家后就一個人喝悶酒，今天到現在也沒有起來。」
羅戈聽到楊一肯定的回答，臉色未變，但是車子卻很不協調的有一個輕微變速。
這個內心叛逆到近乎狂野的副班長，平時要麼就溫言和語，要麼就腹黑無雙，少有能看到她像現在這樣語氣茫然的時候。這種反常，立刻就讓楊一疑惑起來。
「好好開車！」楊一無奈搖搖頭：「你以為我就是這麼心狠手辣的人，惹了我就要抓人家孩子來還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