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楊一很是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在我看來，這半個月榕樹下的價值應該增長了九十五萬，其中九十萬我已經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報過價了——為了表示我那一次的誠意。」
看著前面不遠處，站在果嶺中央打推桿的朱威廉，羅戈很隨意地揮了揮手中的3號桿，低聲道：「小一，朱威廉在聯美廣告裏面很閑么？」
「兩位先不用著急，可以等我把話說完再作打算！」
主動邀請？如果不主動邀請這兩位，誰給自己導演的這場戲當配角？
楊一很嚴肅地點點頭，似乎在敘述一個真理一樣：「那時的榕樹下，確實是只值十萬，但是為了表明我的誠意，還有想要看到榕樹下順利成長的願望，所以才開出了一百萬的高價。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個舉動很愚蠢……」
待價而沽是再正常不過的商業行為，嘴巴上的交鋒，最終還是要轉移到赤|裸裸的金元交易上面來。
暗暗欣喜，但卻還是做出難以衡量的姿態，很是考慮了一會兒，朱威廉才直視楊一：「三百萬，你是大股東，但是沒有干涉榕樹下品牌運營的權利……」
至於楊一就更是不置可否了，如果是朱威廉為了抬高榕樹下的身價，而故意找托把各種數據做的漂亮一些，那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
不僅僅是這個推桿，還有中午飯局上的表演——想來自己那種無奈又不甘，並且急於拉到投資的樣子，還是相當到位的。
不過還是很有風度地應對道：「如果羅總喜歡，我們可以以後可以經常在一起聚聚，交流一下關於文化、圖書、還有在線閱讀等等新興內容的看法。」
不算高瞻遠矚或者犀利無比，但卻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打擊到自己的軟肋。
「楊總，我可不可以m.hｅtｕｂｏｏk•ｃom.coｍ認為，你這個要求好像有些太不切實際了？」畢竟是會在日後做到高級經理人位置的人物，雖然朱威廉現在只有27歲，還不曾像楊一記憶中那樣，修鍊成玩轉魔都上層職場的老怪級人物，但是卻已經不容小覷。
「好吧，其實有關這方面的問題，既然你我之間有了不同的看法，那麼試圖說服對方總是很愚蠢的行為，還不如求同存異。」雖然一再吃癟的感覺談不上好受，但是又想到這兩人是有求于自己，朱威廉就有恃無恐起來。
但是每每自己才剛剛開頭，就會被他的應對打亂計劃。
怪不得過來的時候楊一還跟自己說過，這位朱總很善於把產品做出聲勢來，找下家的功力更是一流。
想到這裏，朱威廉不退反進：「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我只能說今天的見面就沒有意義了。只不過需要提醒兩位的是，榕樹下現在是一天一個價，還請二位慎重考慮。」
忍住使用某個詞彙時的不適感，楊一表情未變：「所以，如果朱總覺得我們的條件不夠，那麼能不能給出您意向中的價格呢？」
楊一的直言不諱不但沒有讓朱威廉小覷，反倒是越來越有一種無比棘手的感覺。
不過羅戈不知道榕樹下以後可能產生的意義，但是楊一知道，再說朱威廉這也是漫天要價，就等著他們的回應。
而已經輕輕鬆鬆打出一個長距離推桿的朱總，神采奕奕地回過頭來，看向衝著自己鼓掌的楊一和羅戈，臉上微有得色，想來是對自己的超水平發揮很是滿意的。
面對楊一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朱威廉同樣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但是放在膝蓋上的左手卻緊了緊，泛出骨節。
「哦。」楊一點點頭：「我原來還和-圖-書以為，既然是朱總這麼有興趣，那麼今天就算不能立刻達成協議，也會在合作的問題上有很大的進展。真是遺憾啊……」
並且楊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還點出了朱威廉主動相邀的事實，這種心態的落差，讓他平白又被動了幾分。
要知道，他這次約見楊一，其實還有著隱藏更深的目的，如果男孩就這麼走了，他還利用誰去？
在他的預想中，三百萬的數字，應該是能刺|激到這個少年的，或忿忿然也好，或不屑而笑也好，總之擾亂他的心緒！然後他再主動退讓，一進一退之間把談話的主動權都掌控在手裡。
三百萬？還只是買個吃分紅的位置？
楊一抑制住掀桌走人的衝動，安靜等待朱威廉的下文。
認真的神態，讓人很難以為這個胖子是在插科打諢，偏偏接話的時機又選的十分微妙，讓朱威廉這種老總級別的人物，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的不知道如何評價是好。
羅戈已經懶得再聽下去了，三百萬投資一個剛剛才註冊了29天的個人網頁，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楊一立刻就揣摩到了朱威廉的心思，也懶得虛與委蛇，就點點頭，同時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吃什麼西餐了：「求同存異這個說法我也同意，但是最關鍵的是，我們能夠成為同志……」
朱威廉搖搖頭一笑：「也許有這方面的意思，但是楊總的理解未免偏於狹隘，比如說你所說的『通病』這個措辭。至少我不覺得這是什麼『通病』，最多只能說現在的中國互聯網行業，還處於集體無意識的迷茫狀態。但是任何新生態的事物都是如此，我們要做的，只是去引導和壯大這些事物。」
而有關三百萬的報價，純粹是隨口應付，對方能接受固然是大大的意外之喜；m.hetuｂoｏk.coｍ•ｃoｍ但是不接受，也完全在自己的預定計劃當中。
朱威廉沒有把話說死，相反，倒是很熱情地安排了羅戈和楊一的行程。
「你的意思是，我的榕樹下半個月之前只值十萬？」朱威廉愣了愣，然後不禁失笑。
哪裡知道羅戈苦著臉搖搖頭：「實體出版行業我還玩得轉，朱總這個網路寫作和線上閱讀，那就實在不是我能弄明白的了。所以，小一的看法就是我的意見。」
「既然羅總也這麼說，那我們之間可能還是有些看法難以協調。要不然今天先到這裏，等雙方都冷靜一下吧，兩位覺得呢？」
因而楊一在搖了搖頭后，彷彿是隨口打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就毫不上心一樣：「這個價格我們當然不能接受，不過既然是生意那就總是要慢慢談得嘛。要不，一百零五萬？」
氣定神閑地看了看長大了嘴巴的羅戈，還有面無表情的楊一，朱威廉笑了笑，很是頭頭是道地分析著：「先，現在國內互聯網一片欣欣向榮，只不過因為是新生期，所以贏利點不明確，但是這不代表榕樹下就沒有前途。畢竟在國外，現在的線上閱讀已經漸成潮流，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習慣。其次，就是榕樹下本身前景良好，到現在還未滿一個月，但是展度已經遠個人主頁的水平，初步具有了門戶網站的氣象。我這裡有榕樹下註冊一個月一來的數據報告，一個網頁的日訪問量代表了什麼，我想只要是對互聯網稍微有些了解的，應該都知道這一數據的意義……」
羅戈是聽不懂這些的，你來我往的人情交易他絕對不會遜色于朱威廉，但是涉及到一些專業方面的東西，他就有些抓瞎了。
君不見，他原本其實並不看好的雲中書城，在太陽一個起落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間里，給他帶來了多大的聲望。
而生意場上，這種聲望本身就是一種無形而巨大的資產。
感受著楊一犀利的詰問，朱威廉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再拔高這個小孩的警示等級，卻還是屢屢吃不消他一再讓人意外的言辭。
不管楊一是屬於哪一種情況，都絕對不是朱威廉想要看到的結果。
當然，現在楊一和朱威廉也都是半吊子而已，前者是樣樣懂卻樣樣都不精通，而至於朱威廉，卻是囿於時代的局限，就算他本身亦是屬於互聯網行業的弄潮兒，可也無法看透時間迷霧窺探到未來。
「那麼羅總怎麼看？」發現楊一實在是妖孽地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朱威廉只好寄希望于羅戈能夠稍微好捏一些。
他倒是不怕在談判桌上情緒化的人，他最擔心的，反而就是像現在的楊一一樣，不管面對誘惑又或是挑釁，還能無動於衷的人。
嘴上乾巴巴地說著遺憾，但是臉上一點兒誠意都欠奉，反倒是讓朱威廉好生抑鬱。
這樣子算起來，兩人倒是「將」遇「良才」了。
「咦，那按照朱先生的說法，豈不是表達了這樣一個意思——找不到可能的贏利點是互聯網企業的通病，這個完全可以被忽視，只要有被看好的前景就夠了！你不會是這個意思吧？」楊一有些嘖稱奇了，果然是未來要攪風攪雨的人物，先不管他是否有真材實料，起碼這一手轉進和詭辯的工夫確實很強。
很隨意地聳聳肩膀，又藉著抿酒的動作壓下紛亂思緒，朱威廉直視楊一道：「如果現在就要把盈利作為榕樹下的目標之一，那麼我的看法是這樣太急功近利了。現在的互聯網內容提供商，除了那些大門戶以外，能準確定位自身贏利點的都不多，更不要說實質性的盈利。而基於榕樹下對和圖書於自身的準確定位，以及由此而來的人氣，最起碼從起點上來講，我們就已經比其他人高出了一大截。」
朱威廉今天原本是把羅戈作為主要對手的，不過沒成想，光是楊一就讓自己覺得難以對付了。
深吸了一口氣后反問道：「難道楊總認為，這半個月榕樹下的價值，僅僅只增長了五萬……人民幣？」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羅戈擦了擦嘴：「這兒的牛排真是不錯，我以為除了一號別墅外，魔都就吃不到這麼地道的肋眼了。」
果然不是易於之輩啊，楊一輕輕嘆了口氣，不過對於榕樹下的熱切一點兒也沒減少，看到朱威廉看過來的目光，他拿起餐巾擦擦嘴角。
「人家閑不閑我怎麼知道？」楊一向著朱威廉的背影努努嘴：「但是據說他是個會玩會享受的人，現在看來倒也沒錯。」
任何一個在對手面前坦誠錯誤的人，要麼就是有足夠的信心打敗你，要麼就是根本懶得再和你玩。
楊一偏了偏頭，看看胖子手中的球杆，深感人不可貌相。自己練了一下午，連開球都不會，這死胖子卻能輕輕鬆鬆打出小鳥球。
然後不急不緩反問著：「我覺得朱先生有些忽視了一個問題，所謂國內互聯網行業的集體無意識，到底是本身的確是這樣，還是人為所下的定義？現在已經找准了符合自身定位，並且也有盈利能力的互聯網企業也不在少數吧？還是說線上文學就是特殊存在？」
羅戈在一旁連連點頭，朱威廉以為胖總是在同意自己的看法，眼睛亮了亮，直直地看向楊一：「楊總覺得呢？」
胖總這話倒也不是虛言，他原本就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有玩互聯網的那一天。現在之所以攙和到這件事情裏面，也只是出於搭楊一順風車的考量。
那麼只要死不鬆口，你們又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