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沿河老街上的人家，自然是猶猶豫豫抉擇不定，而那些事不關己的鎮民，反而是議論地更加熱鬧，其中也不乏眼紅老街住戶的人。
整理了一天的計劃書，又結合溪止地方志上面的資料，以及後世各種旅遊推廣的營銷方案，終於是把明天要用的東西準備了一個大概，而楊一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所以楊劍的骨子裡，其實早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就變得相當傲氣。
楊劍平時看起來還是那個清清爽爽的女孩，但是幾年來一邊到處借讀，一邊跟在父親身邊，看著他在長三角輾轉騰挪，從身無長物到現在的百萬家產，她的眼界和心氣已漸漸遠超同齡的女生。
「你們家裡還是不打算買地？」
楊天英雖然說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可是楊海龍一家人卻不會這麼想。
自從初二開始，大家都相互走親戚拜年後，楊海龍的活動就沒有停止過，一條街上十幾個大家族近二百戶人家，他居然是家家都走了個遍。
「就是，這運氣也太好了！聽說就是因為那邊有七座石橋，兩邊的老房子保存得也好，楊海龍才看上了那裡。唉，這也是各人有各命。」
「舅爺爺，我們溪止的地方志，你上次不是說在你這裏的嗎？能不能給我看看。」看著幾個老人這些天很是頭痛的樣子，楊一自然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著，今天整理材料的時候遇上了一些困難，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在這位舅爺爺家看到的溪止地方志，就過和圖書來問起這事。
楊天英嘴巴動了動，稍微思忖了一下，最後還是嘆口氣出了門。
如果從現在鎮里的風聲來看，倒是有不少同樣在宗祠大會上擁有發言權的耄老，看上去是很支持這一次鎮里的開發的。
雖然有些不耐楊一的糾纏，但是在老人心中，覺得就算起不到半分作用，可是多看看書，說不定能夠對楊一的寫作有些幫助，那也算是好的了。
而從這些天外面的輿論風向來看，這個人的計劃更是十拿九穩會成功。
「恩，畢竟是一家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心裏面總是有幾分牽挂的。就這麼賣了，大家都有些捨不得。」
不過好像也不能怪他，畢竟他沒能像自己一樣，短短几年的時間里，就經歷了很多人要到二十多歲才能經歷的事情。
不過隨著楊海龍的說服工作越來越順利，不少族中說得上話的老人，出於為自己兒女子孫考慮的緣故，都站到了贊成賣地動遷這一邊來，於是楊劍的母親倒也不再催著她來使「美女計」。
無辜的胖總再次中槍。
「像他這種打野食的人，還有什麼真心不真心，就是為了個錢。」楊天英哼了一聲：「前幾天又在拿區政府到處說事，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們服氣？到了宗祠大會上，管他哪個來了，也要按照我們溪止的規矩來。」
但同樣的，楊一經過這些天的準備，剛剛又和已經回到越州，並且拜訪過孟昶的羅戈通過電話，腹中也是有了計較hetubook.com.com。
雖然他在宗祠大會上有不少的發言權，可是這畢竟也算是一種狹義的民主，擁有發言權的老人可不止他一個。
在這樣的輿論氛圍下，倒是讓楊海龍又說服了不少人。
所以在楊劍看過來，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準備擦身而過。
而對於一個把父親當做崇拜對象的女生來說，另一個和自己父親不對付，並且看起來毫不出彩又小家子氣的男生，無疑就是惹人生厭的了。
楊一這個舅公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楊海龍現在在動遷的事情上催逼得緊，反而惹得老人不快，就愈發堅定了不賣地不賣房的決心，這幾天也是因為這事兒經常一個人生氣，現在聽到楊一問起和這件事情毫不相干的問題，也沒有多少心思去關注。
至於這個下午的相遇，完完全全就是一場巧合而已。
「哎，你說那條街上的，怎麼就這麼好運氣呢！這不是坐在家裡，天上就往下掉餡餅么？」走親訪友茶餘飯後的時候，就有人忍不住嘖艷羡：「要是我也住在那邊，這一次豈不就是可以換到市區裏面的房子了？」
「這個楊海龍還真是不得了，最後走的時候，說得那叫什麼話？」楊天英的大兒媳就忿忿不平道：「初一的那次還以為他是來真心賠罪的，現在看起來，還是為了算計我們的房產。」
幾次碰壁下來，漸漸就把楊海龍的耐性消磨了一個乾淨，因為他在外面闖蕩發跡ｈｅtubｏok•coｍ•coｍ的過程里，冒險和投機倒把的時候，倒是比正正經經做生意的時間還多，所以絕大多數商人所信奉的「和氣生財」這一條金玉良言，他可沒有多深的體會，後來幾次上楊天英家裡，漸漸又有些故態復萌的跡象。
那麼所有的一切，就等著明天的揭曉了。
最主要就是因為楊家大族裡面，有不少老人被楊海龍和他大伯說動，如果不是這樣，哪怕是政府插手干預，宗族觀念極強的古鎮人也不會有多少人來買賬。
只是剛剛走到每次在上面歇腳的石橋上時，楊一才準備像往常一樣坐到小橋的護欄上，兩隻腳在河面上晃晃悠悠放鬆一下，就發現了幾天沒有看到的楊劍也在這裏。
不過也不是萬事順心，至少在楊一這家人面前，楊海龍前前後後五次上門，甚至還私下同意用市區一點二平米來換這裏一平的面積，也沒能讓楊一家人鬆口，反而是坐實了楊一的說法——這裏的土地和老屋果然值錢。
走出自己的房間關了門，楊一又習慣性地沿著小河悠悠散步，想要舒緩一下這段時間來綳得緊緊的大腦。
「能不能幫我借來看看啊舅爺爺，可以幫到你們也說不定。」
有陌生，也有感懷，以及小小的失望——而最後一種感情，楊劍顯然更多一些。
「聽說還有的人不想賣，真是苕得不行！守到個祖屋還能挖出來寶貝？」
輕輕撇了撇嘴，楊劍顯得很是成熟的笑了笑：「這樣啊，那是要說你們心懷故和*圖*書土呢，還是坐井觀天？」
楊劍笑了笑，覺得不管自己現在和楊一說什麼，比如經濟發展，比如到城市能夠接觸更廣闊的天地，似乎也都沒有什麼用。有些人總是安於現狀，一輩子不思進取。
鎮上居民平時談論的時候，都是這種羡慕嫉妒恨的口氣佔了大多數，偶爾有人說到這是祖宗房產，一家人的根，就會引來旁邊一群人的嗤笑，諸如老土，不會算賬之類的評語滿天亂飛。
雖然楊一這一次回家，讓幾個老人很是刮目相看了一把，但是他們也不認為楊一就真的能夠在這件事情上面有所作為，可以和一個在外面闖蕩過，而且還有著不俗人脈的成年人過招。楊一的自告奮勇，只是讓楊天英有幾分欣慰之餘，更多的還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哪裡是捨不得，除了幾家有老人的是真心不想走，剩下那些人，還不都是想多買幾個錢？」
明天就是初八，楊家大族舉行宗祠大會的日子。楊海龍早早就放出話來，是要在這個族會上，決定沿河老街的未來命運的。
而身上陡然一輕后，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從大年初三就開始工作，一連五天都在埋頭伏案，居然是比自己搞「文學創作」的時候還要累上幾分。
雖然得到了家中長輩的指示，不過兩人的重逢畢竟算不上友好，更何況因為楊海龍的緣故，讓他們更是在一開始，就站到了幾乎完全對立的位置上，所以楊劍對於楊一的感覺，就和楊一對她的感覺一樣。
「幫我們？和_圖_書幫我們什麼？」楊天英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有些笑不出來地搖搖頭：「行了，小一你別摻合，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如果到時候非逼得我們賣老屋，只要你幫忙引薦一下你那個老闆就行了。」
楊天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楊一，想了一會兒就皺眉道：「這個東西是我們老輩人輪流保管的，現在好像是在你志安表舅爺爺他們家裡面，你要這個幹什麼？」
整個溪止加上沿河老街，也不過八百多戶的人家，全部人口還不到三千，往往是鎮東頭丟了一根針，不用一頓飯的工夫就能傳到鎮西。所以還不到大年初五，溪止鎮上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在談論楊海龍收地買房的事情。
「舅爺爺，你就幫我去借一下行嗎？其實我要查這個，主要還是整理一些資料給出版社的老闆看看，他對這方面也是很感興趣的。」
雖然楊天英嘴上說得硬，可是楊一卻依然從他的神情里發現了一絲憂慮，楊海龍這幾天越來越強硬的態度，還有鎮上現在賣地賣房很划算的一邊倒輿論，都成了楊天英憂慮的源頭所在。
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打招呼，就算是兒時最親密的玩伴，那也只是一段過去時而已，何況楊一現在委實很少和同齡人有交流，更多的還是羅戈，葛黎高力，思閱的一些編輯等等三十歲上下的人物。再加上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女孩也是變化很大的樣子，就更沒有招惹的想法了。
幾乎快要走到橋的另一邊時，倒是身後的楊劍主動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