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蘇晚也是嚇了一跳，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樣的混浴本來就已經觸及底線了，如果在湯池中的是其他人，她是萬死都不會繼續待在這裏的。
蘇晚問的「幹嘛」，不是「幹嘛」的意思，而是意指「你在想什麼」，這樣的對話，大約也只有兩個當事人能夠明白，換了其他人參與進來，那是決計弄不清楚的。
可是現在，當他有些尷尬有些訕然地看著蘇晚一面後退，一面偏著頭低聲說出「不許亂來」的時候，就有些止不住地回想起了小說中的那一段話——眼前所見，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一張臉秀麗絕俗……
忽然就不忍心再想下去，如果不是恰逢自己重生，還重生到了兩人有過交集的唯一時刻，那麼蘇晚的命運軌跡，還會如前世一樣坎坷而多難吧。
是對少年情侶的善意包容。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溫泉用餐只是本店的特色服務，其實就泡溫泉本身來說，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用餐的。所以一旦選擇了此項服務，那麼為了二位的身體著想，還請適當減少沐浴的時間。」
「哦？」
「在這裏吃飯，收費？」
像是看出了楊一的擔心，老闆娘一邊擺放著料理，一邊曲意柔聲道：「每次有客人在這裏用餐完畢后，我們都會在第一時間清理湯池！」
楊一算是明白了，這哪裡是胖子講義氣熱心腸，分明是那廝看到有這一項服務，所以就自己點了和薇安樂呵的，然後約莫是良心發現，順帶捎上了自己。
沒有答話，但是楊一能想象，躲在假山另一面的那個人，一定是頗為不屑地皺了皺眉頭。
「嘁！」傳來女孩子輕聲鄙夷的鼻音和*圖*書，然後就在楊一的悻悻中，蘇晚的側影從水汽中顯現出來：「電視上放過的，那個竹竿變態？你們真是流氓！」
現在陡然間被人撞了進來，哪怕是和自己毫無干戈的外國旅店老闆，她依舊是有些大腦當機。
但是，不管怎麼樣，像這樣一邊泡著溫泉，一邊享受異國美食，而且還是和小女朋友一同「鴛鴦浴」的情況下。
仰天淚目。
電視台？楊一陡然醒悟，自己不看電視就忽略了這個眼下受眾最廣的媒體么？年底97版的天龍八部熱播的時候，自己老媽時間一到就穩穩坐在電視前面，不到每天兩集節目播完，都是從來不會挪窩的。
「幹嘛？」
石台是從水中砌起來的，被單獨分隔開來，和大湯池涇渭分明。
「什麼？」
哪像蘇晚，最最困苦的時候一直在市場隨著母親撿菜葉，那個時候她的恐懼，她的無助，她的孤獨，還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和流言蜚語。
楊一有些好笑的正準備回答，卻發現要是把答案講出來，會不會就是作繭自縛了。
「還有？」
就在內心痛恨著國內電視台上新劇的速度時，楊一房間的木門吱呀一聲，然後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了後門處。
同來的一大票成年人都沒有說什麼，顯然這兩個小傢伙是一對兒的事實，已經為一群人所公認了。
楊一那時候選的是趙敏，覺得書中對這個女子的描述，和現實中的姜喃是最為接近的。如蘇晚這種性格的女孩，有些像是天龍八部裏面那個「水木清華，婉兮清揚」的山野女子，一樣的不通人情世故，一樣用冰冷的外表包裹著單純的內心，ｈtｔｐs://wｗｗ•hetｕbｏｏk•coｍ.cｏｍ楊一看書的時候倒是欣賞感慨居多，卻沒有深究自己對於這類女孩子的感覺。
而且因為是需要進餐，所以才特意把小池子和大湯池隔開。
楊一的內心，此刻正有一匹草泥馬在一路狂奔，這是哪個生兒子沒菊花的混蛋陷害自己啊？剛剛只不過和蘇晚說了些男人的小小遐想，就被女孩斥之為變態流氓！現在更好，要是她真以為是自己叫的料理，以後還能好好相處么？
於是乎，對於錢財更為敏感的女孩，第一時間就直指問題中心。
但凡在這樣的帖子裏面，總會看到男人們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論點，有的人喜歡小龍女的不食人間煙火，有的人卻喜歡任盈盈的聰慧和善解人意，年少不知愁的小孩子覺得王語嫣最美，而猥瑣大叔們則鄙夷地笑著，然後把票投給了程靈素。
能夠種著滿園玫瑰，還有上好駿馬的女子，又哪裡真的會吃苦。所謂的苦楚，也就是從小不知生父，然後隱居深山無人陪伴而已。
「我們要的料理？」
因為挑起了別人的傷心事，因此覺得愧疚的楊一正想說些什麼轉移話題，那邊的蘇晚反而更快速地從鬱結情緒中掙脫出來：「真有些像，你們男生看小說都會議論這些？」
「怎麼？」
楊一的思緒還在翩飛之際，溫泉的山石後面，探過來一雙清冷的眸子，但是瞳孔深處卻有遮掩不住的微澀。
「這個……還有啊，呃……」楊一有些語塞，終究還是狠狠心一咬牙：「還有不少人也挺願意做雲中鶴的，這個你不認識吧。」
「是，也不是。」楊一仔細回憶了一下，忽然覺得彼此之間的wwｗ•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oｍ共同點還真是有些多了：「還有小時候的經歷也挺像的，都是單親家庭？呵呵！不過她比你危險多了，人家可是覺得吃人肉理所當然呢。」
老闆娘笑眯眯的臉色，一點都沒有少見多怪，也沒有惡意的揣測和八卦，只是盡心做好自己的本分。
「金庸先生的小說啊，武俠的，大概沒看過吧。」楊一笑了笑，就把描述木婉清的那一段文字複述一遍。
冷清的性格不代表女孩就不會害羞，只是很難從外表看出來而已，但是實際行動顯然更能說明問題。
既然是這麼耗費人工，那麼難道在這裏體驗這種別樣的享受，會和普通泡溫泉一樣么？
大概假山另一邊的蘇晚也想起了什麼，一時間小院里靜謐無比，只剩下簾隨風動的聲音。
這真是……太卑鄙，太無恥了！
「哈依，如您所說，確定是需要另外加收費用的。在那位客人點了兩份特色服務餐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告知過的。」
當然，願意陪風四娘浪跡天涯、自詡最愛烈馬的混蛋們也不再少數。
那要是有客人不小心把料理掉進水裡，豈不是……
當然，說她對於眼前這兩個鑽進了同一個池子的小朋友視若無睹，那也是不對的。所以她的笑意中多多少少還是夾雜了些逗趣。
顯然，蘇晚的閱讀量很是出乎他的意料，至少在楊一看來，這些初中女孩子不會有興趣接觸的武俠小說，蘇晚居然還都看過。
可是眼下，難道自己還真要做出什麼堪比禽獸的事情么？
還是簡介無比的語言，蘇晚這一次的意思是「什麼小說」。雖然女孩的話不多，短短的，淡淡的，但是只有深知她脾性和-圖-書
的人才會明白，能夠讓萬事皆不入眼的蘇晚對於一樣事物產生好奇心，那是多麼的不容易。
撓撓頭，蘇晚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從來就不會用什麼激烈的語氣表達自己的內心，但是那樣淡淡的，冷冷的疑問，卻讓人無法不去回應。
「百分之七八十都想做韋小寶，那什麼韋爵爺，你聽說過吧。」楊一有些尷尬地假笑兩聲。
聽到楊一的描述，山石另一面沉默了些許的時間，然後是聲線微微顫抖的疑問：「所以就說我像她？」
但是既然老闆娘都點破了這裡有兩個人，還是不動聲色不以為意，蘇晚就覺得自己也沒有太大的必要來掩耳盜鈴了。
「哈依，是和您一同入住鄙店的那位老闆為您點的，都是本店特色，還請慢用！」老闆娘再次鞠躬，然後把捧著托盤踩著細碎的步子來到湯池邊，把盤子上的料理菜點一一擱在水邊的一塊突出的石台上。
實話實說，旅店老闆娘進門的動靜不大，只不過楊一現在心裏有鬼，所以對一些風吹草動格外敏感。在看清楚了來人不是什麼幽魂伽椰子，又或者男人最愛的深宮老嬤后，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的驚嚇感。
楊一抬眼看了看池子，都是白蒙蒙蒸騰著的霧氣，蘇晚還是只微側著腦袋，只露出臉頰以下到白皙纖巧的鎖骨和肩膀，因為水汽的熏蒸，如同無瑕美玉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抱歉，真是打擾了！這是兩位要的料理和文山玉露茶。」來人恭敬有禮地彎腰，手上的托盤卻穩穩噹噹紋絲未動。
楊一想了想，就笑道：「也不一定啊，也有討論我們男生自己最想做什麼角色之類。」
一個綳得有些緊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hetubook.com.com
，是蘇晚，在老闆娘進來絮絮叨叨了好半天後，她一直躲在假山的另一面，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明明是一句笑言，但是說著說著，楊一的心底忽然掠過一絲酸楚，書中的那個女孩子雖然渾然不通世故，可打小卻沒有吃不飽飯，至少從某些隻言片語的文字看來，儘管她的母親一點兒都不稱職，可也沒有把她給餓著。
在下水的時候，楊一對於這一塊石台還很是研究了好一會兒，暗忖這湯池中明明有了山石，還另外弄出一塊小平台幹什麼，而且還要和湯池隔開。
楊一這才放下了心，而且雖然不認為島國和華夏會成為親密盟友，但是眼界相對開闊的重生男，對於島國人的嚴謹態度還是比較認可的，特別是服務型行業。這個老闆娘說是清理過湯池，那麼其潔凈程度就還是能夠放心的。
現在算是明了了，原來是供客人一邊享受溫泉，一邊享受美食而用。
說話的時候，從來不使用定語、關聯詞，這是蘇晚的特點。
蘇晚也是如此，非要在相貌上分出高下，她肯定是比不上書中的完美女子，但是現實中能夠有那般容貌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呢？
電視台，我恨你！
「想起了一本小說。」蘇晚退到山石的另一面后，楊一這才驚覺，自己好像已經犯下了禽獸不如的罪行，現在這情景要是傳了出去，確鑿無疑是要被胖子那一伙人笑死了。
楊一還記得前世在網路上流連忘返的時候，總會看到類似於如下標題的帖子——「金庸小說里你最喜歡的女主是？」，或者「平生最識江湖味，你選風四娘，還是蘇櫻？」。
而且這些又都是異鄉來客，就更加犯不著拘泥於未成年人之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