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聽到了作協之後，對於本地新聞稍微關注一些的人，這才一下恍然，認出了楊一的身份。

但是眼前的人潮，卻讓這些小民警一個個躊躇不前了，有老警察就看向帶隊的副所長：「王所，這人這麼多，我們上去也不管用咂。要不先等等局裡的同事，看看上面是怎麼安排的。」

聽了重生男的笑語，孟昶還以為這是小孩臉皮嫩，假裝謙虛呢，所以很是爽朗地笑呵呵道：「還不好意思承認啊？這是榮譽嘛，有什麼的。」

於是就看到原本裝束再是正統不過的戲角兒，一個個漸次退場，卻又呼啦啦湧上來三五個少女。這些姑娘和先前的人又不同，幾乎就沒有什麼扎扮，別說吊眼角，貼雲片，就連花粉和胭脂，也只用了粉白和桃紅兩sè，是地地道道的清水淡妝。

接到了羅戈的求援電話，很乾脆的，直接就派了區公安局巡警隊，還有鎮派出所加起來七八十人，緊急出動，前去維持秩序。

不同於其他戲曲裏面樂器，已經日漸式微的崑曲，並非是後世人們所認知的，以琵琶和蘇笛作為主奏樂器，而是三弦。只不過一代代的技藝流傳，三弦伴奏技能沒能很好地傳承下來，所以除了少數的戲班，以及現代音樂學院某些老前輩帶出來的科班生，其他都慢慢轉為了琵琶，蘇笛，笙，二胡等等。

孟昶是很好說話的，他雖然不能介入姜家的核心事務，但姜建漠的看顧，以及本身同羅家的關係，還是讓他隱隱知道一些東西。當然，作為普通家庭出身的他，既然在體制內行進，只能依靠妻家的助力，所以明面上不會忤逆了老太太，但是作為地區轄區的一個重點建設項目，稍微關照一下溪止這邊，問題也是不大的。

一到場，三十多人全都傻了眼，以前總是說華夏人多，華夏人多，卻又沒什麼太直觀的感受。在電視上看到京城魔都的人潮人海，因為不是臨其境，所以也沒覺得怎麼樣。

而孟昶另一邊的位置，則被楊一佔據，就連他的秘書，也吊在楊一身後，亦步亦趨地緊跟著。

孟昶啞然一笑：「喲呵，你這小，還跟我玩心眼兒。好吧，我就看看，你到底倒騰了些什麼東西。」

再加上那些精心策劃的廣告，就連投放在江南省乃至周邊省市報紙上的廣告，也都是自己出資加印的彩頁畫報，翠柳掩映著桃紅，淡淡地水墨淡淡地鄉韻，在這個電視廣告和-圖-書都還是非常缺乏創意的年代，所形成的衝擊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陽一化的宣傳造勢，卻讓很多人意識到了，原來魯迅的《社戲》，戴望舒的《雨巷》，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原來夢的江南水鄉，不僅僅只在夢，而是離自己並不遠。

應該說在現在這個時候，金庸的武俠小說還是被廣泛認可的，沒有後世互聯網草根化后，從各個角度展開批判的言論。而以83年的tvb射鵰為首，很多武俠劇裏面的配樂，被認為是傳唱一時的典範，很多三四十歲的年人都會在飯後茶餘，搖著蒲扇哼哼兩句電視的配樂。

接到了出警通知的時候，巡警隊也就罷了，可鎮派出所的人馬，卻都是一派洋洋喜氣。換做其他什麼地方，這些人肯定是沒這麼快活的，但是去溪止那裡，沒人不願意。他們雖然不是什麼匪兵二流子，但有點兒額外的進賬，當然沒人拒絕，而以前最是讓人頭痛、由宗族勢力把持的溪止，近段時間越來越有警民共建模範單位的趨勢，端的一派魚水情。

剛剛八點半多一點兒，古鎮上就已經滿是記者了，媒體就和打了雞血一樣，攝像頭從進了古鎮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群人往戲園那邊走，當先是孟昶和鎮上的幾個頭面人物，兩個大姓的族老都陪在他一邊，而最靠近他的，就是楊一的二舅公楊天英，老爺神采奕奕，一頭花白頭髮都是精神煥發的樣。楊天英陪在孟昶的身邊，還不忘打量著另一邊的楊一，要不是他這個外甥孫爭氣，現在也不是他陪在這裏。

「很好，很好」孟昶不斷讚賞著，神情興奮。

其實嚴格說起來，溪止的變化並不大，本來也是這樣，保護性的修繕和維護，又能有多大的改變？但是在幾所大學的歷史建築系教授共同努力下，溪止改變了，沒有變的愈加現代，而是正好相反，似乎越來越遠離這個現代明的社會，在褪去了水鄉的煙籠霧罩后，呈現在人們眼前的，似乎是清明上河圖裡的畫卷活了過來一樣。

所以就看他給後台使了個眼sè，一曲浮生三夢堪堪唱完，後台裏面音調一變，竟然是帶上了一些節拍略快的武俠風。

這些人裏面，肯定是不包括楊一的舅公姥爺那些老輩人的，在他們聽來，這東西就有些不倫不類的四不像了。但其實後來很多淪為小眾的保守化圈，比如崑曲m.hetubook.com.com，比如泥人，比如皮影戲，還有更多類似的東西，都曾經反思過，如果這些行當，這些保守的化藝術，能夠不那麼堅持原汁原味，不那麼非要保留正統，能夠多在技藝的流傳和大眾接受度上面下功夫，也許就不會有「華夏昔日的優良保守化，已經越來越稀缺了」的悲哀感懷。

所以這個調調一起來，很多人臉上的表情和孟昶一樣，帶著明顯的新鮮勁兒，伸長了脖往戲台上瞄。

是的，就是驚訝，那種訝然的情緒，被孟昶明白無誤地表現在了臉上，沒有絲毫的遮掩。

但現實是楊一真的沒收到作協邀請，或者說，那封從作協寄過來的書面邀請函，被季棠鄲恨恨地扔到了角落裡面。為了這個事情，季家的兩老還很是起了一陣爭論，老太太認為楊一不是小孩了，這事情要給他自己做主，但是老爺還在氣惱吳峻寄作怪的時候，作協那邊也有人吹歪風，所以最終還是給壓了下來。

「今天這人，可是夠多的」半年不見，孟昶在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似乎也愈加的深了些，就算是極為開懷地笑，也應為這種立體的相貌，而增添了幾分嚴肅：「平時都說咱們國家人多市場大，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可是今天一看，嚯，嚇了我一跳啊，看這個架勢，你們陽一化又要高調一回了啊。」

其實看這個王副所長的架勢，是還有些話沒有罵痛快的，只不過視線一瞟，就瞄到了旁邊就是攝像鏡頭，趕緊就不說話，開始分配任務了。

這一下不僅是楊一，就連那一堆族老，也都個個佩服——這個區書記看起來也就三十走了一半而已，但是對某些老舊東西，竟然也是清楚得很，這就是肚裏面有貨啊。

所以雖然楊一從重生至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動漫，通俗暢銷小說，網路閱讀等等「娛樂化業」上面，但這卻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儘可能讓華夏化多保留一些的最好方法。

而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人流，從鎮口匯聚進來，本來安靜遠的水鄉，一下忽然就熙熙攘攘起來。

「哪有的事情，孟大哥真是說笑了，反正作協那邊的消息，我是沒收到的。」楊一很是純良無辜地笑著，把人往戲園的主席台那邊請。孟昶身後的幾個工作人員，並不是半年前跟著他過來溪止的幾個，所以看到楊一和自己書記一副熟絡的樣，還在暗暗考慮和_圖_書這是誰家的大少？怎麼有些眼熟呢

拿錢辦事，聽說那邊有需要，這些人當然是二話不說就出動了。派出所的位置也不必區公安局距離溪止近多少，但卻只花了巡警隊一半的時間，就趕來了古鎮這邊。

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一群人閑扯淡的地方，去了有益無害，他這是對學生負責。

「還好吧，現在這個時節，就是講一個眼球效應。要是人家都不知道有你這回事兒，後面的東西也就都談不上了。當然，具體效果還要看今天的活動結束以後。」

一群人從鎮頭逛到了鎮尾，對於溪止的變化，孟昶明顯是很驚訝的。

所以對於曲家班的到來，他是持歡迎態度的，而且還很同意舅公給出的優厚戲金，整個戲班從上到下，也都是禮遇有

原因無他，在98年的時候，國內才剛剛掀起旅遊消費的熱潮。但是這個時候，人們大多是往京城爬長城看楓葉，或者是去最南端的小島上看海，要麼就是往五大名山那兒跑。古鎮旅遊，一般都是流傳於稍微資深一些的驢友圈，普通家庭了解的並不太多。

可是今天這個戲台上的主角，卻不是他們，而是從上戲、越州藝院、越州傳媒等高校請來的科班女生。這些人在各自學校裏面學到的東西，說起來未必有保守戲班裡面的系統全面，但她們也有她們的長處，那就是更能接受新事物一些，對於楊一的「娛樂精神」，也更能領悟。

楊一自然是不知道內情的，可是現在聽孟昶這麼說，還以為他知道了什麼內情，就笑了笑沒再接話。不過內心早就打定了主意，管他什麼作協聯，到時候全部推掉了就是，卻並不知曉，自己的老師已經替他做了這個決定。

「好吧，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再廢話也沒什麼意思了，總之，溪止鄉親們對於各位天南海北的客人們，是萬分的歡迎，希望大家玩得高興，玩的愉快」

楊一這次倒是沒有謙虛，他最希望看到的情況，就是陽一化高調，但是自己和蘇晚等人，就別再引發太多的關注了。

領導們上台，這是每個剪綵活動的必要流程。不過孟昶也是知情識趣的人物，曉得這樣的場合下，自己越是多話，台下的人嘴上不說，其實心裏面煩得要死，要不是身份地位擺在這裏，保管有人起鬨「下去吧下去吧」，這樣的倒彩。

「嘿，小一，咱們可又見面了哦，現在可不能隨便叫你小一了，你可和圖書是我們越州的名人了啊。聽說作協那邊，有意要吸納你？」孟昶和楊一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他對這個不同尋常的小朋友，明顯好感很不一般，甫一下車，剛剛和古鎮上的幾個宗族耄老打過招待，就一眼盯上了躲在老頭堆裏面的楊一。

「好，很好這個思路好，就是要大家共同富裕，才能形成優良的循環發展嘛。」孟昶點點頭，對於楊一提出來的概念，也很是讚揚和認同：「想法很好，而且就現在我看到的東西來說，你們也的確是落到了實處。有這種信心和幹勁，溪止古鎮一定會做成我們越州的旅遊品牌。」

但就這略施粉黛的裝束，竟然也有幾分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景緻了。

楊一趕緊過來和孟昶見面，姜建漠走了以後，他在越州的基業——其實也就是溪止旅遊區這邊，是要拜託這位年輕的區委副書記多多照拂的，禮多人不怪。然而除此之外，對於孟昶，他確實了解不多。

既然領導都這麼體貼，那也就不用多說了，間接上戲班。

話音未落，就吃了自己副所一記牛眼：「老李你個尖猾頭，就是現在這麼多人，所以趕緊給我執行任務。萬一局裡的人還沒來，這邊就出了什麼問題，到時候上頭會找那個？找巡警隊那些人，還是找我們？再說你也沒少拿這邊的好處，哦，有了甜頭就往前沖，有了麻煩就躲……快點兒給我整隊，聽我分配任務。」

咦，這是什麼陣仗？孟昶的好奇勁兒霎時就被撩撥了起來。

孟昶笑著給揮揮手，就退到了一派頭頭們的間，既然此時此刻的主心骨都只有這麼兩句，剩下的人哪裡還敢比他說得多？乾脆就不說話了。這麼一來，本來楊一和老人們合計了半天，特地留出來的一個小時，竟然是還剩下四五十分鐘的時間。

時間走過了一個小時，點半，這是估計開幕式的時間。而這個時候，很多遊客們口口相傳，已經知道了馬上有活動將要舉辦。

而和這些忙忙碌碌的人比起來，另外更多的人群，則是一臉新奇的四下打量，有很多已經圍到了戲園周圍，極為興奮舉起了相機。這些遊客裏面的很多人，明顯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古香古色，似乎是畫上整個兒搬下來的江南小鎮上一樣。所以不管是游廊上的木欄，還是小碼頭台階旁的石獅，又或者某些特色店面門口的小旗，都要抓拍個不停。

孟昶「嗯」了一聲，還沒到戲園的主席台下面，和-圖-書就聽到了幾聲連綿細挑的軟音，眼睛登時一亮：「嚯，還有曲家班的台？聽說他們這個曲班主，是俞振飛老爺的弟調|教出來的，算是隔代的傳人吧，現在自己是不唱了，但是裏面還是有幾個好角兒的。」

巡視完畢后，大家又回到了戲台那邊，警察，陽一旅遊的部門員工，還有鎮上分派來的義務人員，已經在底下忙碌開了。

別看身邊的這群老人，都是參与了修繕維護的主力，可是給孟昶引見具體情況的工作，還是落到了楊一身上。因為現在這裏的一切，都是出自於他的理念和構思，所以談論起來也就格外思路清晰：「孟大哥你看到了，這一路上過來，對於個體運營戶的運營類別和數量，都是有統一規劃的，盡量做到旅遊資源的均分。而且在一個季度以後，我們還會根據具體收入和上繳稅收的情況，來微調一下，總之就是走『旅遊華西村』的路。」

絲竹一起，跟著的就是細膩婉轉的水磨腔，一音三韻，但是在萬種的幽幽柔情，又能聽出來幾分京劇的清亮圓潤。這是曲家班的頭號旦角雲水月的表演。

為什麼說後世是一個娛樂至上的年代？難道普通人就真的是低俗的無藥可救了嗎？這個命題明顯是不對的，上帝也不能鄙夷世俗的快樂，這句話在西方世界流傳已久，且不論有多大的正確性包含在其，但卻有很多人認可，這就足夠了。

楊一留神了一下戲台周圍，很多老人或者梨園票友，都紛紛搖頭晃腦沉醉不已，明顯是深得聽曲之三味的。但是更多的人，在經過了最開始的新鮮勁兒后，一個個就有些注意力不太集了。

「呵呵，主要是讓遊客新鮮一下，其實今天這戲台上的主力，可不是他們。」楊一看到孟昶饒有興趣地歪頭看了過來，明顯是等著下，卻就是不說清楚：「等會兒孟大哥自己看吧，我這說也說不清楚，你聽不明白了，還以為我是糟蹋國粹呢。」

可是原因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作為心算計已定的楊一來說，他只需要知道怎麼樣來改變這種現狀，而不是弄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

形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很多，要是逐個分析，恐怕就是集全國的社會學家，心理學家，哲學家，化學家在一起，也很難真的說清楚。

三弦的弦音一起，底下本來是如浪潮一樣的鼎沸人聲，登時就安靜下來，有些其他劇種的票友聽了這音色，還互相打聽這是什麼樂器。